真正見到艾大海時,程韶都沒有想到她會是這麼矮小的一個小姑娘。
可能因為原身是海豚,所以她不太喜歡走路,直接穿的輪滑,在光滑的地上順暢地滑來滑去。
性格活潑開朗,講話也很大嗓門。
看到程韶和辛黎蘭,一邊口頭教育施荻文,一邊繞著她們滑了一圈。
就好像是遇到遊船的海豚,繞著船遊一圈打招呼。
施荻文眼睛還是瞎的,所以不知道教育他的監管者到底在哪,頻頻對著旁邊的牆點頭哈腰,並表示:“您的教誨我一定銘記在心。”
最後艾大海把一張符紙交給施荻文:“這張符貼在門上兩個周,兩周以後會自動消失。老實點,兩周內再犯事就再來趟十局吧,到時候可沒現在這麼簡單了。”
施荻文:“嗯嗯好的,能不能加一下您的聯係方式?”
艾大海:“要我的聯係方式乾什麼?”
施荻文:“聽到您甜美的聲音,想必您一定是位美麗的女士。”
艾大海無語了一會兒,把手裡的本子往辛黎蘭手裡一塞:“你的犯人,你自己管,我先回信息科了。”
於是辛黎蘭再一次把逢人就要微信的施荻文給送走了。
“今天我們趁著白傾珠出外勤,我教你幻術。”辛黎蘭板著臉說道。
程韶:“……為什麼要趁著她不在。”
辛黎蘭:“因為她話太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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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黎蘭說她沒有教過人,所以把覺得有用的材料都帶過來了。
她用根係從外麵拖進來了……一口大箱子。
程韶打開那個箱子,裡麵滿滿的全都是教科書。
包括但不限於:《光學原理》《普通心理學》《表演學》《神經藥理學》……
程韶:“……全都得看完嗎?”
全看完少說得要四年吧。
辛黎蘭:“啊,太多了嗎。”
程韶:你說呢?
但是程韶說道:“有沒有劃重點的環節?”
辛黎蘭:“幻術要學好,全都很重要。”
“這些你全看完了?”
辛黎蘭:“嗯。”
這個最不愛說話的,看書可真猛啊。
白傾珠曾經說辛黎蘭是死裝派,她不是死裝,她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認真嚴謹地把幻術當成科研在做。
程韶問道:“為什麼我需要學這些課程?”
辛黎蘭:“幻覺其實有點像魔術,都是一種騙術。”
“要騙過人的認知,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影響神經感知,而另一種是改變外在環境。”
“前者涉及心理學、表演學、藥理學,而後者則需要具備光學、聲學基礎。”
涉及到專業的東西,辛黎蘭倒是話多了起來。
“我與白傾珠的幻術派係不同,她那一派更多的是通過施術者口頭、肢體、眼神上的暗示,再輔以靈力直接控製催眠,需要很強的靈力和修煉基礎,也更注重代入角色和表演,很吃天賦。”
“而我的方法,大多是使用致幻類的藥物,但對靈力需求較弱,也更適合初學者,我想這也是殷潼讓我而不是白傾珠來教你的原因。”
辛黎蘭準備的真的很多,她在桌上攤開了一個大筐子,裡麵是很多小小的瓶瓶罐罐。
“這些隻是示例,都有不同的效用。”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提醒道:“不要直接嘗哦。”
程韶:“沒有打算嘗。”
辛黎蘭:“哦。我剛學的時候直接喝了一瓶,晚上睡覺都一驚一乍,所以提醒你一句。”
程韶想象小小的辛黎蘭,看到這麼多小瓶子就抓了一瓶倒進嘴裡。
“那你師父當時是不是嚇壞了。”
“沒有,我師父叫我具體描述看到了什麼。”辛黎蘭說道。
程韶:……這得是多心大的師父啊。
“我後來知道,集中精力守住心智,也是熬過幻境的一種方式。”
“不過當時我不懂,還吵著要換師父。”
“後來等我明白她對我的良苦用心時,她已經死在了二十多年前那場封印中。”
雖然他們很少提起上一次與湮的對決,但是從隻言片語中,程韶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殘酷和悲壯。
可能因為是植物,辛黎蘭沒有太大情緒波動地繼續往下講:
“幻術配合陣法,能夠實現更多樣的變化。”
“陣法與幻術,就算是同一套體係練出來的也會有細微差彆,”辛黎蘭說道,“疊加多重能達到更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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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能有更多樣的變化。
就像很簡單的,在陣法內辨彆真偽,程韶一個下午已經連續踩了十多個水坑了。
羅榭把練習的那套陣法給她了,讓她輸點靈力進去就能用,然後辛黎蘭又在上麵疊了幻術。
在陣法裡,她明明已經算出了生門,結果去的路上就是一步一坑。
因為不熟悉幻術的千層套路,所以她根本看不出來陷阱在哪。
等千難萬險終於結束今天的功課時,掉了一下午大水坑小水坑的她,已經渾身濕透了。
辛黎蘭已經下班了,等在外麵的是殷潼。
殷潼身邊放著一套給她準備的衣服好友毛巾。
“會不會覺得太苦了?”殷潼看著渾身濕透的她,“我叫他們注意點。”
程韶用毛巾擦頭發,笑笑:“沒事,還好是夏天。”
她用毛巾碾過仍舊潮濕的發尾:“而且要是實戰,我現在掉的每一個水坑,可能都會要我的命。”
殷潼:“但實際上,你的敵人也不會設計跟棋盤一樣多的陷阱。”
程韶:“寄希望於敵人,不如寄希望於自己。”
程韶又繼續擦了好一會兒頭發,終於忍不住了:“我要換衣服,你不出去嗎?”
殷潼:“啊,我需要出去嗎?”
程韶:“當然啊!”
然後把龍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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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心無旁騖。
程韶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在畫畫和修行上,所以這兩樣似乎都有了些進步。
給殷潼的那幅畫畫完了,她依舊裱完去送給他,殷潼說牆上已經釘好釘子了,當著她的麵掛了上去。
而練習的那些陣法,她現在能破得很快,已經開始學習布陣和落陣了。
布陣是需要更長的學習時間的。
她有時候會在十局的食堂吃飯。
那裡的電視機很有意思,跟海蜃樓的很像,可以根據觀看者想看的內容,調整播出內容。
不過僅限於市麵上有的電視節目。
她就能經常看到昭月織錦的新聞。
昭月織錦又推出了什麼新品。
昭月織錦新生產線的進展。
昭月織錦九月要開辦一個全市的服裝與珠寶設計展覽會。
她偶爾看看,也沒什麼情緒波動,她隻需要知道他們在不遠的地方生活得很好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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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十局有個集體活動。
正好程韶也不是工作日,就帶著前兩天剛做出來的一個幻影盒子坐車去了動物園。
那個幻影盒子的基礎其實就是溯石陣,但是自帶供能係統,使用者就不會有透支的風險。
隻需要把想回溯的石頭放進去,就能在屏幕上播放過去的影像。
當程韶把發釵放進去,那個小小的屏幕上開始出現上個世紀樊類新婚時的景象時,她本來就圓的眼珠子睜得更圓了。
但樊類還在上班,所以她現在還是熊狸的形態,連說話都隻能跟程韶咬耳朵。
“哇,你是怎麼想出來這種設計的?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好意思收啊。”
話雖這麼說。
但是樊類已經用尾巴圈著那台小電視,不打算撒開了。
“你曾經那樣愛他,但是無奈妖靈與人類壽命相差懸殊。你把金玉釵保存得那麼好,卻連他的一張相片都沒有。”
程韶坐在熊狸身邊的草地上:“以後想念他的時候,這個幻影盒子,至少可以幫你看到他的臉了。”
樊類黑亮的眼珠變得霧蒙蒙,但是她沒有被程韶看見。
隻是閉上眼,用頭頂蹭了蹭程韶的臉頰。
“老師,那個姐姐是飼養員嗎?”
“那隻小熊貓跟姐姐好親近哦。”
童稚的聲音從柵欄外麵傳來。
程韶回頭去看,發現柵欄外麵站著一群小豆丁。
全都戴著小黃帽,還有一位帶隊的老師領著。
她怎麼忘了,江渝市小學生的春遊和秋遊,三年級以前,會安排三次到江渝市動物園。
就是因為年年來,江渝市民長大後基本都不會再來動物園了。
這些就是來參觀的小學生們。
帶隊的老師聲音溫柔:“這可不是小熊貓哦,這裡的動物是熊狸,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也是易危動物,是超級稀有的動物哦。”
“據說是今年才加入的我們市動物園呢,大家看可不可愛啊~”
“可愛~”一群小蘿卜頭大聲讚同。
“小動物想要聽到自己的名字,那我們應該叫它什麼?”
“熊狸~”
帶隊的老師隔著柵欄跟程韶笑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後繼續帶著小豆丁們往彆處去了。
出了熊狸的籠子,程韶才知道,十局今天的集體活動到底是什麼。
“十局每年兩次都會來園裡擔任義務講解員,也算是我市生態文明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
程韶正好碰到了之前在半山上見過的喊殷潼“師叔”的那個半夜打遊戲收動物的青年人。
他的名字叫莊子望。
他報了他師父的名字,但是程韶沒有聽過。
莊子望倒是也不意外:“十局的師叔們輩分都太高,真要叫起來就是一長串,生分也不方便,所以師叔說直接都叫師叔就好。”
路過河狸館時,正在往地上搭建樹枝的一隻河狸看到程韶。
立刻拖著樹枝跑過來,用爪子扒著欄杆喊了一句:“程韶程韶,你今天也來玩啊。”
程韶回頭看它,隻見一隻棕色的河狸渾身濕漉漉,但是鼻子亮晶晶的,看到她仿佛很高興。
“好久不見,”河狸的鼻子動了動,“你聞起來更香了!”
莊子望背著手嚴肅道:“上班時間不要講話,整個動物園就你在講!”
河狸委委屈屈地又啃起了手裡的樹枝嚓嚓嚓嚓。
莊子望換了一張笑臉,往前麵一指:“師叔們就在前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