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碑(1 / 1)

對門鄰居是龍 swight 5021 字 3個月前

程韶覺得很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走在冰天雪地裡。

卻熱得好像在大夏天蓋了床棉被。

剛才她在那棟被冰封的宿舍樓裡,不知道怎麼離開,連溯石都試過了,沒有反應。

樓裡的電梯都被凍住了,所以她隻好走樓梯下了樓。

樓下的大雪掩埋了一切,連雪層下是台階還是坑都看不見,隻是白茫茫的平整一大片,隻能小心地腿不敢打彎地走。

不過好在她不冷。

就這麼走著,她走入了一片有點眼熟的枯樹林。

餘光掠過什麼東西,像是隻輕巧的貓。

程韶跟了上去,但是那貓卻又不見了蹤跡。

她在雪地上找,找到一個小小的貓爪印。

往四周看看,又發現一個。

她就低頭順著貓爪印一直走。

結果抬頭時,發現自己站到了一座墳墓前。

程韶:……打擾了。

她正打算偷偷溜走時,卻發現這次這無字碑跟之前不同,上麵有字了。

而且墓碑前的那幾叢黑發晶像是剛孵化了,有什麼從裡麵打破爬出來似的。

幾叢晶體的裡麵都空了,隻剩外殼破破爛爛碎了一地。

寬幅的黑色墓碑上出現了人名和照片,一共十二人,有男有女。

那些人看起來非常普通,就好像大街上隨便會碰到的人,但他們都曾做過同一種生意。

人口買賣。

這就是黃赤弦說的,她殺掉的十二個人嗎。

名單的最後一個,是村長。

認出村長,程韶這才一個個對上號。

前麵那些人,其實都是她挨家挨戶去敲門時,見過的村民。

殷潼說過,暮興村裡的人早就搬走了。

程韶之前不明白現在裡麵的住戶都是誰,原來都是那些為了幾個錢就去傷害彆的家庭的惡人。

他們躲得那麼好,享用著用彆的家庭的幸福得來的錢。

大概想不到吧,在某一天會被一個妖靈揪出來,集中到一起,折磨、恐嚇、給予希望又奪走希望,直到死亡。

黃赤弦逆轉了章雪萱的人生,但是這世上仍有很多人,被這墓碑上的人所害,可能永遠都等不來奇跡。

不過這座墳墓,是誰讓黃赤弦建的,又是什麼目的?

程韶感覺腿上蹭到了什麼東西。

她所在的這個地方明明連草都不生,全都被雪埋了的。

那現在蹭在她腿上的這個,是什麼東西……

程韶低頭,熟悉的花色。

居然是南塔天。

程韶鬆了口氣:“……嚇死我了,原來是你啊。”

南塔天背著小包裹:“喵?什麼原來是本喵?”

程韶:“我剛才就是看到一隻貓往這邊走,才跟過來的,不是你嗎?”

南塔天沉默了一會兒。

程韶居然從一隻貓的臉上看到了凝重。

然後南塔天默默解開了身上的小包裹,鋪在了地上。

這兩天它一直背著那個小包裹,一兩次就算了,偏偏回回見到都背著。

“你小包裹裡麵是什麼。”程韶問道。

“還沒問你呢,你一個好好的人類,怎麼跑這裡來了喵。”南塔天反問。

程韶回頭,是她的腳印。

但是已經看不見學校和宿舍樓了。

程韶:“怎麼,我不能來這裡嗎?”

南塔天:“喵是來喊靈的,這裡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

-

太陽出來以後,那座殘破的廟內,人(其實不是人)就多了起來。

不僅白傾珠和殷潼,連李擁熊都在。

他在發現繞著村子的迷霧消散以後,立刻就進村了,跟殷潼通過電話後,還通知局裡派人過來收拾結算了。

工作人員們在一點點清除著非自然力量造成的痕跡,“湮”的樹根很快就在冰塊裡化成煙塵消散了。

而抱著程韶的白傾珠已經問過殷潼好幾遍,天都亮了,要不要把人搖醒了,然後她抓緊時間下山去催眠。

“我該去催眠那三個人類了,”白傾珠言辭懇切,“她們仨隻有那麼小一隻重明鳥守著,我不太放心。”

但是殷潼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叫她再等等。

李擁熊拿著那團彩色的布條子坐在殷潼身邊:“‘湮’的殘枝本來都是一脫離本體就消失,這次居然留下來了這麼一團,真難得。”

李擁熊把那幾根近乎透明的線在自己手上繞了饒,又扽了扽:“不是我多嘴啊,這線真像魚線,還有這布料,簡直像從哪個垃圾堆裡隨便撿的。”

殷潼:“沒準真的是魚線。”

李擁熊:“你就誆我吧。”

他把那團線和布料塞回證物袋裡:“小貓喊靈喊著沒?”

殷潼:“還沒,但應該快了。”

李擁熊歎了口氣:“上周真是突然,正吃著飯呢,誰能想到呢,這次‘湮’再現世,第一個受害者居然是貓長老。”

殷潼:“貓長老不是第一個受害者,這個村子裡早就悄無聲息地死了十來個人了。”

“而且,我剛才去檢查了‘湮’的封印,當年的封印,還是完好的。”

李擁熊頭頂本就不服貼的頭發又豎起來了一叢:“你說什麼,‘湮’的封印沒開?那現在這作威作福的是什麼東西?”

-

“你是說,上周,殷潼他們在海蜃樓的後山發現了貓長老的屍體?”程韶聽南塔天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啊,海蜃樓上那些小貝殼們都被嚇壞了,還去喊他們樓主了,”南塔天說道,“那天你們都在吃酒席,本來都高高興興的,李擁熊還是借口說給我送點海鮮來告訴喵這個消息的。”

南塔天垂著腦袋:“喵本來就奇怪,貓長老一輩子本本分分,哪裡學來的用墓地石頭勾人魂魄的邪術。”

“本來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去問問他最近怎麼樣,結果……結果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但是他們發現貓長老的靈魂一直被困在暮興村附近,所以喵就來給他喊靈了。也算是不枉費多年好友一場。”

“所以你背的是……”

南塔天說道:“貓長老的骨灰。”

南塔天把小包裹展開,那塊正方形的布裡麵,居然還有一個蛛網樣的圖案。

“這塊布是羅榭幫忙織的。”南塔天說道,“蛛網能兜住魂魄,再加上引魂陣,隻要貓長老在附近,就會過來。”

“你跟喵一起喊貓長老的名字吧。”

程韶:“貓長老叫什麼?”

南塔天:“叫喪彪。”

程韶:……

南塔天:“好啦好啦,開心點,貓長老本來也是很長壽的貓了,我們是來接貓長老回家的,他最喜歡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程韶:“那我喊什麼?”

南塔天:“其實他叫咪咪。”

“因為路過的人都喊他咪咪,所以他就認了這個名字。”南塔天說道。

南塔天用爪子順次按過陣法上的幾處,那陣法就好像被按動了開關一樣,亮了起來。

片刻後,從墓碑後走出來一隻貓。

那貓皮毛斑駁,眼皮耷拉著,肚子都快拖到地上。

程韶才發現,這是她那天晚上,在無字碑前路過時,差點絆到的那隻老貓。

現在再看,竟然一點也不凶狠。

貓長老朝著程韶“咪”了一聲。

程韶蹲下去,摸摸貓長老已經不像年輕貓咪那樣油亮,略略有些紮手的毛發,卻仍舊是暖融融的。

南塔天翻譯說:“貓長老說那天不是故意嚇你的,是看到你走錯路了,想幫你喵。”

程韶:“貓長老就說了一個‘咪’字,你能翻譯出來這麼多呢?”

南塔天跺腳:“你這人類,居然敢質疑本喵,喵們有很多不發音的咕嚕也要翻譯的。”

閉著眼睛蹭了一會兒,貓長老又走向南塔天,說了幾句。

南塔天起來都要哭了,嘴角越來越耷拉,但是它可能還記得貓長老喜歡笑,所以努力顯得沒有那麼沮喪。

而這次,這一大串貓語,南塔天隻給程韶翻譯了一句:“貓長老說,他不是壞貓。”

程韶:“嗯,不是壞貓,是好貓。”

貓長老回頭又跟程韶“喵”了一句。

“再見。”不知道南塔天是在翻譯,還是自己在跟貓長老告彆。

貓長老走到那塊布上,到盒子後麵坐下,就化為點點亮光,像是螢火蟲一樣停在盒子上,然後消失了。

程韶這才看到,貓長老幾乎垂到地上的腹部,裡麵好像塞滿了東西,而且好像被縫合過。

“貓長老被發現的時候就是那樣,”南塔天說道,“肚子裡塞滿了石頭縫合,就是那些用來給阿布聚魂的那些石頭。”

“他們那天看貓長老的屍體發現,貓長老其實半個多月前已經壽終正寢了,也就是說,後來那些事,其實都是貓長老被控製了。”

程韶幫南塔天把那個小包裹又背回身上。

南塔天絮絮叨叨地說著:“沒關係的,羅榭都給貓長老算過了,他說貓長老下輩子的運很好。我們現在把他接回了家,他就可以去往生了,這是好事。有緣再見的朋友,以後總會再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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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湮’,雖然封印沒有開,但確實是‘湮’。”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交手,我感覺它比以往要弱,”殷潼說道,“而且這次‘湮’應該有幫手。”

李擁熊晃晃那一團花花綠綠的魚線:“就是幫手留下這些魚線和布條子?但是如果封印還完好,‘湮’是怎麼逃出來的?”

“不一定是逃。”殷潼好像休息好了,站起身來,“封印完好,‘湮’在外麵,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李擁熊吊睛目瞪圓了。

殷潼:“‘湮’從一開始就沒有被封印進去。”

李擁熊呆了好一會兒沒有動,好像在消化這個信息。

“這怎麼可能?當年葉局親自帶人封的,在場的都是信得過的,”李擁熊又繞殷潼麵前,問了句,“現在一查說沒封住,是什麼意思?”

“這意味著,幾年前,甚至這二十年間發生的所有怪異的無法解釋的案件,可能都跟‘湮’有關。”殷潼說道,“先彆外傳,回去翻翻舊案。”

“醒了醒了。”白傾珠喊,還把程韶扶著肩膀起來晃了晃,“可算醒了,我都快被熱死了。”

程韶回過神來,看了看緊緊裹在身上的九根尾巴,陷入沉默。

既然白傾珠也知道熱,怎麼就不知道把尾巴鬆一鬆。

雖然是山間,但是到底是夏天,而且這裡的樹都禿了,太陽一曬升溫很快。

那毛絨絨的大尾巴平時看著很不錯,但是這大夏天的蓋著……不合適吧?

程韶把尾巴挪開,瞬間覺得又能呼吸了。

她問白傾珠:“你平時尾巴會洗嗎?”

“當然,每天洗澡都會洗香香再吹乾,護理這種大尾巴很不容易的,要蓬蓬鬆鬆的才好看。”白傾珠很得意地把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其中一條還湊到鼻尖聞聞。

但是看到殷潼過來,又低下聲音:“當然,是沒有沒案子的閒時候。有案子的時候就沒時間護理了,案子要緊……”

程韶看到殷潼,彆過視線用手扇風:“剛才實在是太熱了。”

白傾珠光速甩鍋,指著殷潼:“是他,都是他非要我蓋的,要蓋九條尾巴,嚴嚴實實,都是他說的,要怪就怪他,彆怪我的尾巴。”

白傾珠還補了句:“他還告訴我,人類睡覺不蓋嚴實會著涼,要蓋嚴實一點。”

殷潼看向程韶,一向冷漠的臉上居然顯露出點無辜:“你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