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香火(10)(1 / 1)

對門鄰居是龍 swight 7668 字 3個月前

走到村長家門口。

黃赤弦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個雞毛撣子,一指村長家還算不錯紅木大門,那大門瞬間就消失了。

下一刻,程韶就聽到了一個收款提示音:“黃付通到賬,4000點。”

程韶:……

妖靈們也是趕上了移動支付的好時代。

進去再一指櫃子,再一指櫥櫃,黃赤弦這自如的樣子,仿佛這是在自家院子裡逛,摘了黃瓜又摘梨。

一連串不斷的入賬信息,讓程韶有了一種掙錢很容易的感覺。

程韶眼睜睜地看著黃赤弦把村長這個好好的家,拆成了家徒四壁。

原來她的錢是這麼來的。

黃赤弦舉著雞毛撣子炫耀:“厲害吧,我們黃鼠狼作為偷盜世家,就是能偷能銷,想偷什麼隻要輕輕一點,看上就是擁有,特彆方便,想不想試試?”

程韶擺手:“不了不了,我沒有那麼想偷東西。”

差不多以後,黃赤弦掏出個有她臉大的手機,操作了幾下,然後打了個電話。

“嗯嗯,之前預訂的,尾款付清了。”

“行,給我送過來吧,地址還是之前那個,一定要今晚送達哦。”

村長從外麵回來了,顯然也是覺察到了不對。

一到家發現自己家大門都沒有了。

進來就是指著黃赤弦的鼻子罵:“你這個黃鼠狼精,不講誠信!我從來沒有偷過你的燈架,也沒有上過山,你不能來我家搞破壞。”

趙紫阡:“黃鼠狼?還精!天哪,我不會真的見鬼了!”

柳雅柔也問:“程韶,你帶我們來的這個劇本殺,是不是不太對啊。”

程韶也不知道怎麼編,隻是把她們三個攔在身後,敷衍安慰:“沒事沒事,過劇情呢,過劇情呢。”

黃赤弦在手上敲著雞毛撣子:“規矩是我定的,你覺得我能不能打破?”

村長看到程韶和她身後的三個生麵孔,以及她們的問話,猖狂地笑了兩句:“十局也乾違規的事,跟妖怪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反正你們隊長的工號我記下來了,這就去舉報你們!”

蘇淡煙拍了拍程韶的肩膀。

程韶回過頭。

蘇淡煙:“喂,這邊wifi密碼是什麼?”

程韶:……

蘇淡煙:“這個劇本殺好刺激,我想發個朋友圈。”

趙紫阡被刺激得捂心口:“天哪,天哪,這得報警了吧。”

柳雅柔打開手機:“他大爺的,手機怎麼沒有信號。”

但是三人又齊齊閉了嘴。

因為村長正在變雞。

程韶已經看過兩次了,所以還行,但是被她擋在身後的三個人沒有看過,現在已經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程韶回頭確認,發現三個人已經暈過去了兩個,隻有蘇淡煙還醒著。

空蕩蕩的房間裡回響著雞驚恐的咯咯聲。

蘇淡煙一手夾著一個,試探著說服自己:“這……這一定是在變魔術吧?”

有什麼被捅穿的聲音,程韶看到血甚至濺到了蘇淡煙的臉頰上。

“啊不行了……我暈血。”

唯一的一個清醒的也暈過去了。

黃赤弦手上掛著一隻雞,她的手捅在那隻雞的身體裡,臉上也濺著血:“不好意思啊,讓姐姐看到阿弦血腥的樣子了。”

程韶:……

黃赤弦一步步走近,抬頭用黑涼涼的眼睛看著程韶:“姐姐害怕了嗎,姐姐害怕阿弦了嗎?”

程韶:我敢怕嗎。

她清清嗓子:“……這雞……殺都殺了,不要浪費。”

黃赤弦圓溜溜的眼睛笑成了一個月牙兒。

-

黃赤弦的洗劫一空並沒有囊括廚房,所以現在調味料都還在。

她動作熟練地殺了雞,放血,燙毛,把內臟掏空,醃製。

村長家的灶台上居然還放了蘑菇,而且是洗過的。

所以黃赤弦把那些蘑菇和蔥薑塞了雞的腹腔,又找了根樹杈子,把那隻流油的肥雞穿上,生了一堆火開始烤。

“論肉,還得是雞最好吃;而雞,還得是烤的最好吃。”黃赤弦刷著醬和蜂蜜,動作熟練得完全不像個小孩子,“油被烤出來,皮脆脆的,裡麵肉鮮嫩多汁。”

“再塞點蘑菇,我黃赤弦烤的雞,就是天下第一好吃,姐姐,你要不要嘗一點。”

程韶縮在旁邊。

她現在還是忘不了村長一點點變成雞的樣子。

黃赤弦咯咯笑了兩聲:“姐姐,變雞術是我練得最熟練的幻術,保證一點人味兒都吃不出來。”

那不還是幻術。

幻術就是假的。

程韶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穿點蘑菇,給自己填填肚子。

“那些地靈神們好像都很喜歡你。”黃赤弦轉著雞,讓雞烤得均均勻勻的。“雖然大家都很弱了。”

“山神、土地,還有我們住家仙,在這個時代,都很弱了,其實我們之中的很多,若無人供奉,現在已經連化形都化不好,意識都快消散了。”

雞肉和蘑菇混合的香味開始飄散,程韶挪到了上風口,刻意讓自己不去聞。

“你卻挺強的。”程韶說道。

黃赤弦咯咯笑了兩聲。

她們喜歡吃雞的都喜歡咯咯笑是嗎。

“幻術不全是假的,”黃赤弦卻沒有順著程韶的話往下講,“幻術也有真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當你相信是真的,便是真的。”

“就像此處,此處是你的真實,又怎知不是彆人的幻境。”

黃赤弦見程韶在放空,用樹枝懟了懟火,又說道:“我們修習命理跟幻術的,隻要抓住對方的弱點,越級反殺不是什麼難事。”

“你把他們怎麼了?”程韶的心好像揪了一下。

"那兩個哥哥姐姐,要跟我玩捉迷藏,"黃赤弦笑道,“我就陪他們玩咯。隻可惜啊,月亮都快出來了,他們還沒有找到我。”

“那個姐姐也是習的是催眠和幻術,阿弦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困住她。”

“倒是那個哥哥,看起來厲害,其實好重的心魔,阿弦隻是略施手段,就把他困住了。”

黃赤弦湊近,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程韶:“你知道那哥哥的心魔是什麼嗎?”

她是經常看殷潼老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原來是因為有心魔,所以經常做噩夢吧。

程韶:“是什麼?”

黃赤弦:“嘻嘻,就不告訴你~”

-

黃赤弦慢慢地烤了雞。

又慢慢地吃完了。

把每根骨頭,每根手指都吮了一遍。

然後舒舒服服地叼一根草,翹著腳丫躺在石頭上,看天一點點暗下去。

程韶想偷偷溜走,但是黃赤弦陰惻惻地來了句:“姐姐,不要跑哦,小心我用對付那個哥哥的幻術對付你。”

程韶:“……我把她們三個挪毯子上,彆等明天醒了,在地上凍感冒了。我主管明天還想著上班呢。”

黃赤弦:“哦原來是這樣,姐姐你的心腸真好。”

程韶:……

不得不好,謝謝。

上弦月從天空的東麵爬到了天空的西麵。

她站起了身,要程韶抱:“姐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上山去。”

程韶這才注意到,今天的暮鼓,沒有敲響。

-

這一次的廟,跟程韶第一次來這裡時一樣。

破磚碎瓦遍地,屋頂上寄生著那棵樹,佛像攔腰折斷,跪拜伏案。

要講區彆,或許就是屋頂上那棵樹的細絲裡纏著個白傾珠,她像是一個果子一樣,結在樹上。

而殷潼,垂著腦袋,跪在廟門口,那斷折的神像前,好像死了一樣。

程韶懷裡抱著黃赤弦出現時,樹的絲線鬆開了,白傾珠直直墜下來,摔得挺瓷實。

“哎呦我的老腰……”感歎到一半,她作出狐狸防備的姿態,“你們黃皮子果然狡詐,我還當你真是要鬥法,你居然借‘湮’的力量,這是作弊。”

黃赤弦做了個鬼臉:“那也是我有本事借‘湮’的力量。”

看程韶麵無表情地抱著黃赤弦往廟裡走,白傾珠關切:“喂,小人類,你神誌還清晰嗎?”

程韶:“我現在隻是個沒有感情的移動坐騎。”

殷潼也醒了,抬起頭來,額發微微擋眼,麵色蒼白如紙。

他的豎瞳狹長,金色溢散,視線從微微失焦到聚焦,再到看到程韶,眼中的感情濃鬱,似十二月深重的音定江水,黑沉湍急。

他的唇角有一抹血,地上也有不少,不過都乾涸了,應該不是新吐的。他好像不知道疼,隻是望著程韶,慢慢起身,周身浮起霧氣,將那些血跡洗淨,又恢複了乾乾淨淨的模樣。

程韶抱著黃赤弦走到他身邊:“醒啦,孩子都四歲了。”

殷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仿佛一眨眼她就要不見了。

他蒼白的唇微微顫了顫,最後還是略略揚了揚唇角,嗓音很啞:“你沒事就好。”

程韶沒再看他,他眼神裡的複雜,好像一隻手,將她的心臟攥住了。

殷潼的心魔是什麼?

他活了那麼久,一定有過那麼幾個心上人吧?

讓他這麼刻骨銘心的,是哪一個?

黃赤弦要下地,程韶就放她下地了。

有一道視線一直盯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程韶不自在,往旁邊挪了挪。

他那金燦燦的眸子,像融化了的金,能融化金那是多高的溫度。

程韶怕自己燙傷。

白傾珠進了廟裡:“小丫頭,你說了隻要跟你鬥法玩捉迷藏,你就收手,乖乖跟我們回妖靈局,現在是不是可以兌現承諾了?”

黃赤弦:“我們黃皮子一貫說話不算數,你個狐狸還沒點覺悟嗎?”

程韶看白傾珠口型好像在無聲罵人,但她還是克製住了,作出一副和藹阿姨的模樣:“說謊說謊,要半假半真才有人願意信你,否則回回說謊,可就沒意思了。”

黃赤弦坐在倒塌的半截神像上晃腳:“我就喜歡全假的。”

白傾珠苦口婆心:“聽阿姨一句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還這麼年輕……”

“回頭是岸,嗬,”黃赤弦笑了笑,“我回不了頭了。”

“那失蹤的一十七個人沒有死,你還回得了頭。”殷潼說道。

程韶開始自我懷疑:不是,我有跟他說過這個嗎?

像是回答她的問題,他們綁在手腕上的金契線閃了閃。

她忙捂住手腕,越想越氣。

都說龍性本x,殷潼釣女孩子真的很會。

首先他長得就好看,其次還很會哄人,再次會做飯,還會送人些新奇的小玩意,讓人沒法拒絕。

白傾珠都說合光金契不唯一,他又跟多少人結過這合光金契?

她這一世百年,他這一生得有多少個百年?

黃赤弦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我回不了頭了,我殺人了。”

程韶:“可是那十七盞金雞燈架都在的。”

黃赤弦笑容淒苦:“我殺了十一人,算上今天的,十二個。”

白傾珠咬咬牙:“好吧,我承認你們黃皮子本性不壞,不是天生的盜聖,你這丫頭先跟我們回局裡,這案複雜,會想辦法救你的。”

黃赤弦:“救我?你們救我,誰來救我的萱萱?”

她變成一隻黃皮子,躍到棺材上。

踏過兩步又重新化成幼童模樣,坐在棺材邊沿上,看向裡麵的女孩子。

“萱萱需要拯救的時候,你們都去哪裡了?為什麼沒有人救她,”黃赤弦再看回來的時候,雙目通紅,“而現在,她都死了,你們卻來勸我向善。”

大地震顫,廟宇震動,碎裂的石頭瓦片落下。

“湮”的根係盤根錯節,在牆體裡快速生長。

程韶捂腦袋躲,卻發現她頭上籠罩著一片霧氣,像是一塊軟綿綿的蛋糕,將那些碎片擋開。

殷潼根本沒有看向這邊,但是他好像一直關注著她。

程韶摸摸胸口,心跳怎麼這麼快。

樹根從牆體穿出,像是劍一樣刺向程韶。

程韶躲閃不及,被什麼卷住了腰,下一刻,她被殷潼護在懷裡。

這一次,搭在她腰上的手好用力,那五指似要嵌進去。

她發現殷潼今天身上,是燙的。

體溫透過相貼的衣料傳過來,他好像發燒了。

“多說無益,速戰速決。”殷潼確認了她的安全,又抬眼看向黃赤弦。

他的眼瞳裡有金光流轉,臉側的鱗片若隱若現,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燙的。

程韶不知道他怎麼,將他推開,一轉身撞在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

是白傾珠的九尾,她將尾巴在身後展開,將程韶護在後方。

程韶抬眼望去,那屋頂已經破了,長在上麵的樹居高臨下,細細的絲線垂落,密密地連在黃赤弦身上。

原來黃赤弦花花綠綠的衣服,是由一條條的彩布帶拚成的。

連她的發間,也都鑽滿了彩帶。

這彩帶,僅是一條,就可以控製人半夜上山。

原來被“湮”控製最嚴重的,是黃赤弦。

她借“湮”之力的代價,是她自己。

但目前而言,戰局卻難了。

對手成了“湮”。

況且,程韶看向自己腕間若隱若現的金契。

白傾珠主修幻術跟催眠,若黃赤弦其實是傀儡,她的攻擊基本無效,這就意味著,這一戰,要靠殷潼。

但是程韶感覺,現在殷潼的狀態不太好。

他心跳很快,體溫不穩,連帶得她也不太舒服,腦子亂亂的,總覺得心臟和血管哪一個得先報廢。

但是他狀態不好,她又做得了什麼。

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一個脆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

一次又一次,她為什麼,總是什麼都做不了。

她摸到那張符紙,溯石,溯石能有用嗎?

大概沒用,但這是她唯一會的。

算了,管它呢,試試吧。

程韶將那張紙夾在指間,閉目去感受胸前玉石的位置。

“請問,這裡是暮興村的‘朝暮與共’廟嗎?”有人在門口問。

僵持的三隻妖靈都頓住了,回頭看門口。

門口有個快遞小哥探頭探腦:“隨風快遞,要求今晚到付的,誰來簽收一下。”

手指間夾著符紙的程韶:……

殷潼&白傾珠:……

快遞小哥把包裹往門檻上一放,不耐煩:“你們乾嘛呢,來個人簽收一下啊,還趕著送下一單呢。”

程韶把符紙塞回口袋,掏出手機:“微信還是支付寶?”

快遞小哥:“都行,我掃你。”

“叮”的一聲,付完錢了。

程韶沒提前問。

因為是貴重物品,還投了保。

這一掃,一下子扣了程韶大半個月的工資。

快遞小哥收到錢非常高興,又問了句:“你們乾嘛呢?”

程韶麵若寒霜:“拍戲呢。”

快遞小哥:“你們這特效看著真不錯,叫什麼,播了我去看。”

程韶麵無表情:“電影,龍狐大戰黃鼠狼。”

快遞小哥豎起大拇指:“嗯,妝造也好,符合角色,什麼時候播。”

程韶麵不改色:“春節檔。”

快遞小哥高高興興地走了,廟裡剛才火熱的溫度,卻降到了冰點。

最低點在程韶的臉上。

白傾珠:“喂……喂……那個誰,這個不催眠嗎?”

殷潼:“觀察。”

白傾珠比了個ok。

程韶把那個大件的快遞拖進來,不用問也知道,裡麵是什麼。

最後一盞金雞燈架,被包裹得很嚴實。

但是黃赤弦隻是將爪子隔空一劃,包裹就碎開了。

“姐姐,你幫我拿過來,好不好?”黃赤弦用小孩子的聲音跟程韶說。

程韶屏了口氣搬起那金雞燈盞,那金雞燈盞卻也不重。

她一看,發現有一根細細的絲線纏在燈柱上,跟她一起拿。

十二盞金雞燈架齊備,程韶看著那一圈,忽然有點同情黃赤弦。

她不過也是想救人。

住家仙能力弱,她就去求“湮”,最後被“湮”控製,殺人、害人、無法再回頭。

她不過也是想救自己在乎的人。

那十二盞金雞燈架擺好,黃赤弦向她伸出手:“姐姐,要抱抱。”

不知道為什麼,程韶覺得黃赤弦這是在告彆。

包括遇到她之後的所有事,她都像是在告彆。

是把想做的事,再最後做一遍。

程韶抱抱她,抱住那個小小軟軟的身體,好像一團棉花糖。

她知道妖靈的形體跟他們的歲數不相關,但是這麼小的孩子,以後等待著她的是什麼呢?

或者,已經沒有未來在等待著她了。

但是胸口刺痛。

程韶詫異地放開了黃赤弦,低頭看去。

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而握著那把匕首的,是黃赤弦。

程韶摸摸自己的胸口,是血。

黃赤弦小小的兩隻手握住匕首,將匕首從豎著,擰成了橫著。

是血肉被剜的絞痛,是心臟被刺穿的漏風,是失血缺氧的眼前發黑。

程韶身形晃了晃,垂下頭去,她被血咳了兩聲,用沾血的手握住了那雙纖細弱小,卻置她於死地的手。

“‘偷天換月’的最後一味引子,是……”黃赤弦靠在她的耳側,清脆的童聲裡滿是歡愉,“的血啊……”

黃赤弦一字一頓地將話砸入她的耳鼓膜:

“怎麼就講不聽呢——“

“不要,輕信,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