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翊然今天早上突然有點事，沒空陪躍躍，就打算將躍躍送到冼虞這裡。
本來要發消息說一聲的，但是躍躍硬是要說給冼虞一個驚喜。
所以他們就直接開車來了。
路上，躍躍收到了冼虞發過來的自拍照。
“哇，好漂亮的媽媽！”
紅綠燈時，躍躍特地給他看了照片。
的確很好看，他眼前一亮。
她今天梳起高馬尾，笑得燦爛，看上去就像是學生一樣青春洋溢。
他的心情因此也跟著飛揚起來。
可是，當他遠遠看到打扮得青春洋溢的冼虞，跟一個同樣青春洋溢的男大學生站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情就不那麼美妙了。
太刺眼了。
明明是清晨的陽光，可他卻不自覺眯起眼睛。
陽光下，兩人站在一起，男生還笑得那樣燦爛。
柏翊然說不清當時是什麼感受，隻覺得，他不能乾看著。
他想快點，快點到達她的身邊。
所以才有了汽車精準到達冼虞身邊的那一幕。
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迫切過。
他怕他們聊得太開心。
他怕那個年輕的男生會與冼虞越來越近。
他怕兩人甚至商量好了下一次的見麵。
汽車一熄火，柏翊然立馬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一氣嗬成。
他望向冼虞，眼裡帶著不自覺的委屈。
但一見到冼虞，他就飛快將這些情緒斂入眸中。
他又有什麼立場，對她泄露這些情緒呢？
冼虞看到柏翊然，驚訝地用眼神無聲詢問——你怎麼來了？
柏翊然卻將視線挪向她對麵的陳鶴一。
陳鶴一看看柏翊然，又看看冼虞。
冼虞說道：“陳老師，你剛才不是說要進去吃早餐嗎？”
“嗯……是。”陳鶴一頓了頓，見冼虞已經這樣說了，隻能夠遺憾離去。
隻不過，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見冼虞始終沒有挽留他，這才徹底進去。
等人走了，冼虞問：“你怎麼來了？”
柏翊然清了清嗓子，“送躍躍過來。”
“躍躍？”冼虞看向副駕駛。
副駕駛的車門，這才開了。
躍躍剛才在乾嘛呢，她在用手表的攝像頭，將車前的修羅場拍攝下來。
她覺得，她不應該在車裡，而是在車底，當一個狗仔，拍下最精彩的修羅場畫麵！
躍躍小朋友看熱鬨不嫌事大，心裡在呐喊：打起來打起來！
可惜，沒想到陳老師那麼不堪用，居然就這樣滑溜地進去了。
可惜呀！
她覺得她年輕的爸爸媽媽，就是過得太平穩了，缺少一點刺激。
有競爭，才會有進步嘛。
她媽媽那麼美好，身邊就應該有很多男孩子來追呀。
爸爸應該要更加努力才行。
想要抱得美人歸，不努力？想得美！
必須要付出百分之一千的努力，才能夠追到自己喜歡的人。
她這個年紀都懂，爸爸怎麼就那麼笨，不懂呢？
“姐姐？”躍躍時刻不忘在外人麵前的稱呼，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早上好啊！”
她看了一眼爸爸，特地聲音大道：“你剛才怎麼跟我的意大利語老師站在門口？”
哎呀，連這個問題都要她來問！
爸爸的嘴長得太好看了，就是來當擺設的。
電視劇都有演，男女主就是因為不長嘴，不解釋，才會有那麼多誤會。
萬一爸爸和媽媽有誤會怎麼辦？
想到這兒，她又沒忍住瞪了爸爸一眼。
柏翊然有些無辜。
三秒內被閨女瞪了兩次，他都不清楚是為什麼。
不過，躍躍的話倒是讓他得到信息。
他心念一動，原來那是躍躍的意大利語老師？
冼虞看到父女倆的眉眼官司，不清楚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迷。
她沒管，耐心回答躍躍的問題：“剛好在門口碰上了，打了個招呼。”
“哦，”躍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冼虞曆經十幾分鐘，終於打開舞蹈室的門，“進來說吧。”
裡麵沒人，幾人也終於可以放開說話。
“我今天有急事，隻能將躍躍給你送來了，”柏翊然交代，“我晚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們到時間了，先去吃晚飯。”
“照顧躍躍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你放心去吧。”冼虞從來不認為躍躍是負擔，也不會默認柏翊然是就應該優先照顧躍躍。
躍躍也很懂事：“爸爸，你去好好工作吧。”
她挺起腰背，拍拍胸口：“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柏翊然想到那個意大利語老師，有點哽。
他怎麼不太相信呢？
“你……上完課就過來，彆拖堂，彆跟其他人說彆的。”
躍躍沒聽出柏翊然的言外之意，還興奮地舉起手，敬了個禮：“Yes，sir！”
柏翊然利落地回了個禮。
彆說，冼虞還真被這個回禮給吸引了。
他的手很長，手臂舉起來，角度很好看。
配合那一刻認真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顯得格外氣宇軒昂。
柏翊然放下手，轉頭看過來。
“冼虞同誌，你也辛苦了。”
冼虞配合父女倆，道：“保證完成任務？”
柏翊然再不舍，最後還是離開了。
躍躍也過去了隔壁找了個空教室自習。
冼虞隔半個小時，過去隔壁，就站在門口看看躍躍。
又一次過去，正想轉身，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冼老師？”
冼虞轉身，“陳老師。”
陳鶴一跨步走過去：“你過來這邊是有什麼事兒嗎？”
冼虞指了指教室，“我過來看看躍躍。”
“哦。”陳鶴一在這一瞬間有說不清的失望。他以為她是過來找他。
好吧，這種可能性很小。
“放心吧，”他笑道，“我幫你看著她。”
冼虞笑著搖頭：“不用麻煩陳老師了，幾步路而已。”
陳鶴一失落地笑道：“好。”
中午，冼虞和躍躍吃外賣。
外賣當然是躍躍點的。
小孩兒對點外賣都興奮，大概很多小孩兒都這樣，吃慣了家裡做的菜，就很想吃外麵的菜。
躍躍吃之前，還特地要拍照片。
“媽媽，比個耶。”
冼虞好笑，但還是照做，“你就拍照片，怎麼還要拍人？”
“哎呀，向爸爸證明我和媽媽全勤吃飯，沒有餓肚子。”她一邊說一邊發照片。
冼虞給她遞筷子，“你爸爸回了嗎？”
躍躍低頭看了好幾次，都沒有，癟嘴搖頭。
“那估計在忙。”
直到躍躍上完了下午的課，都沒有收到柏翊然的回複。
最後一節課正好是意大利語。
躍躍正想收拾東西回去，卻被老師叫住。
陳鶴一收拾好東西，義正言辭，道：“躍躍，我跟你一起過去，跟你姐姐溝通一下你的情況。”
躍躍一下站直，緊張問：“老師，我學得不好嗎？”
陳鶴一連忙安撫：“沒有，沒有，你學得很好，正是因為你學得太好了，所以老師要和你姐姐聊聊。”
躍躍鬆了口氣。
陳鶴一等躍躍轉身，也長長舒出口氣。
他不是故意的。
其實，他隻是想找個機會和冼虞說話，這才用了這個理由。
但也是真的有事情和冼虞說，隻是不緊急，可以現在說，也可以等課程完全結束說。
陳鶴一等不到課程結束的時候說，他覺得現在說對孩子更負責。
對，沒錯，就是這樣。
陳鶴一兀自點頭。
“姐姐！”
“我和陳老師一起來了！”
冼虞正想回頭，就聽到躍躍後麵提醒的話。
她調整了一下微笑的弧度，先接過躍躍的書包，才道：“陳老師？”
“是有什麼事？”
躍躍站在冼虞旁邊，也在等陳老師要說的話。
陳鶴一看向躍躍。
躍躍眨眨眼，“陳老師，不能當我的麵說？”
“倒不是，”陳鶴一想了想，“你想聽也行。”
他看向冼虞，征求冼虞的意見。
冼虞一向尊重孩子的意願。
她半蹲下來，看向躍躍：“躍躍，你想聽嗎？”
躍躍篤定點頭，“我想聽。”
冼虞起身，笑道：“陳老師，您直接說吧。躍躍比較有主意，她想聽。”
陳鶴一眼睛亮亮的，他又發現了冼虞的一個優點，那就是平等對待孩子，尊重孩子。
他當兼職老師已經好一段時間，見慣了獨斷專行的家長，更覺得冼虞這樣的家長更加可貴。
“是這樣的，我覺得躍躍的意大利語學得很好，想問問你，要不要加長意大利語的學習時間。”
“另外，過段時間，有個意大利遊學團，是我師姐那邊組織的。”
陳鶴一連忙解釋：“你彆誤會，不是拉生意，而是我真心覺得躍躍適合那個遊學團，有助於她了解意大利文化，開拓視野。”
冼虞想了想，“我們暫時不會考慮遊學團，你也知道，躍躍還小。”
“以後有機會，我們會帶她去。”
躍躍去不了。
況且，她也舍不得躍躍離開她的視野，因為不知道躍躍就會離開這個時空。
“至於延長學習時間，”冼虞低頭問躍躍，“這個看躍躍的意願，她能做主。”
陳鶴一看向躍躍。
躍躍搖頭：“老師，我有我的節奏，目前這樣就很好。”
她是個有自己主見的小孩姐。
可不會因為彆人的三言兩語，改變自己。
這一點，躍躍還是很自信的。
陳鶴一點頭，“行，老師也尊重你和你姐姐的意見”。
他對這兩件事的答案，其實可有可無。
最重要的是，接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個，冼老師，”他忐忑提出邀請，“我知道附近有個夜市，從傍晚就開始，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你和躍躍今晚有空嗎？”
“我帶你們去玩玩？”
語氣滿含期待。
陳鶴一特地轉頭，望向躍躍：“躍躍，想不想去玩玩？”
躍躍圓圓的瞳仁靈活一轉，心念一動，飛快舉著手蹦噠：“要去！要去！”
“m……姐姐！我想去。”她晃著冼虞的手撒嬌。
冼虞看這一大一小，都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她。
兩人此時的眼睛，真的好像想要出門遛遛的小寵物的眼神，一個像大狗，一個像小貓。
陳老師不愧是躍躍的老師，看上去跟躍躍很有共同話題。
“那，”她特地停頓了下，吊了一下兩人的胃口，“我少數服從多數？”
“”太好了！”躍躍的彈跳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一下子就蹦得老高，借此抒發她的心情。
陳鶴一也是難掩蓋激動。
今天一見鐘情，找到了第一眼就喜歡的人。
第一次邀請心動的人外出，就成功了。
簡直是上天都在幫助他！
當然了，缺少不了躍躍這個小福星、神助攻。
陳鶴一單純地以為躍躍是個喜歡逛街、吃小吃的小饞貓。他投其所好，正好誤打誤撞得到了對方的支持。
殊不知，躍躍是另有心思和打算。
千萬彆用一個成年人的思維來揣測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孩。
如果是柏翊然在這裡，看一眼就會發現躍躍的小心思。
隻是，陳鶴一和躍躍隻認識了這麼幾天，相處的時間不夠，還不清楚月月的個性。
再說，這會兒，他激動得都顧不上躍躍。
“冼老師，”陳鶴一殷勤道，“那個夜市離這裡很近，你彆擔心，不用開車去，走路去就行，我到時候肯定把你們送回來。”
冼虞聽聞，放下了裝東西的包，禮貌道謝：“好，謝謝你，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不帶包去了。”
夜市人多，帶著包反而麻煩。
她打算隻帶手機去。
躍躍趁兩人說話，悄咪咪挪動腳步，找了個位置，靜悄悄抬起手，試圖用手表拍照。
拍的自然是冼虞和陳老師的照片。
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拍到陳老師的眼神。
爸爸一天都沒回複，她決定下一劑猛藥。
她是小孩子，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隻不過是想激起爸爸的危機感罷了。
真的，他不急，她都急了。
陳老師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爸爸難道就不擔心嗎？
她這幾天因為要學泡菜語，一直在看泡菜國的愛情劇。
對於感情的套路，她現在也知道不少。
比如說，這個時候一定要有一個神助攻。
她給自己封的角色就是神助攻。
當然了，也是電燈泡。
就是陳老師，貌似是男二？
哎，觀眾最喜歡男二，她都不忍心了。
躍躍想，她明天就跟陳老師說清楚，不然瞞著陳老師，就太對不起陳老師了。
但是，話說回來，這個時空的爸爸媽媽現在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以後也不一定會在一起。
那她阻撓媽媽的桃花。合適嗎？
就好像年輕的爸爸媽媽尊重她的選擇一樣，她是不是不該那麼自私，也尊重這個時空年輕的爸爸媽媽的選擇？
雖然是這樣想，躍躍思考三秒，還是決定將照片發給柏翊然。
以後怎麼選不知道，但至少得努力一下吧。
她是真的希望爸爸媽媽不要錯過彼此。
算了，儘人事聽天命吧。
她老成地歎了口氣。
冼虞聽到這重重的歎息聲，不由回頭，好笑道：“你一個小人啊，哪裡有這麼多的煩惱？”
躍躍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你不懂。”
冼虞點頭，“沒錯，我是不懂。”
“但我懂到點就要吃飯，快過來，我們去夜市了。”
聽到有好吃的，躍躍一下子將爸爸媽媽的愛情之路拋之腦後。
還是填飽她的肚子比當助攻更重要。
夜市果然很熱鬨。
躍躍眼尖地發現，陳老師很紳士，將她和媽媽往街裡麵帶，他站在外圍，車輛和人隻從他的身邊經過。
而且，陳老師注視媽媽的眼神，帶著歡喜。
這種眼神，她在電視劇裡看多了。
爸爸看媽媽的眼神也是這樣，隻不過，爸爸看媽媽的眼神似乎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感情。
起碼，陳老師對媽媽是真心的。
行吧，這一關，算陳老師過了。
要是將來爸爸實在不給力，那陳老師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她最在乎媽媽的幸福。
如果媽媽幸福，這個時空，她可以不用出生。
隻要媽媽幸福。
“冼老師，躍躍，來，這個小攤的肉蛋堡很好吃。”陳鶴一介紹道。
他靦腆解釋，話很密，生怕冼虞不滿意：“不知道冼老師你要不要保持身材？如果保持身材的話，吃燒烤是不是不適合？”
“要是不想吃燒烤，這個肉蛋堡就比較合適，營養充足。”
冼虞倒沒這個要求。
但是也很感謝陳鶴一的細心。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首先關心的是躍躍要不要吃這個，小孩子可以嘗嘗燒烤，但正如陳鶴一所說，對小孩子來說，營養充足也很重要。
躍躍點頭，“那我要一個。”
就在躍躍和冼虞攜手逛夜市的時候，忙了一天的柏翊然終於有空解鎖手機。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躍躍高達十幾條的消息。
他輕笑搖頭。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一點進去，先看到的就是躍躍最後發的一條消息，也就是她拍的照片，正是陳鶴一與冼虞說話的那一張，陳鶴一專注望向冼虞，眼裡滿是喜歡。
柏翊然瞳孔驟縮。
他的思緒忽地紛亂。
閉上眼睛，緩了三秒，重新睜開眼睛，恢複清明，又是冷靜的柏翊然。
他這才點了這張圖。
圖片變大，他也能將這張照片看得更清楚。
比如，陳鶴一更加明顯的歡喜眼神。
比如，陳鶴一前傾的身體。
還有，比如，冼虞露出的側臉有明顯翹起的嘴角。
這一刻，有種感情像是龍卷風，席卷了他的大腦，
是不甘，不爽，還是嫉妒？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這種情感，而且這種情感會如此強烈。
得益於強大的自製力，柏翊然很快將這種情緒壓製下去。
又看了三秒，把這張照片記在了腦海裡，他又點了一下手機屏幕，圖片恢複成小圖。
修長的手指往上拉，從躍躍發過來的第一條消息開始看起，自然也看到了中午躍躍發過來的吃飯時兩人拍的合照。
【中午有好好吃飯，很不錯。】
他先在這張圖片下麵給躍躍發了一條消息。
然後往下看，終於看到了他想得到的信息。
他們要去夜市。
是陳鶴一主動邀請的。
冼虞答應了。
而這時，吃了一個肉蛋堡、準備進軍烤土豆的躍躍也終於感受到了手表久違的嗡嗡震動聲。
“叮咚。”
她顧不得吃土豆，手指靈活地點擊手表，是爸爸發來的消息！
躍躍很想哈哈哈三聲仰天長笑。
爸爸終於回了她！
誒？爸爸，怎麼這個時候還按順序回複她的消息？
天了嚕！
他還有心情點評她和媽媽中午的午餐，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是連忙詢問她和媽媽在哪裡，陳老師有沒有對媽媽做什麼，媽媽和陳老師的進展怎麼樣嗎？
躍躍跺了跺腳，三下五除二將此時的定位發了過去，然後甩了一個沒眼看的表情包。
不管了，她隻能幫他到這裡了。
看到躍躍利索發過來的定位，柏翊然欣慰。
沒白疼。
他起身，拿起西裝外套，外套甩出了殘影。
辦公室門開了又關。
助理一號後知後覺抬頭，問旁邊的助理二號，“剛才是不是有一陣風飄過？”
助理二號：“好像是。”
而後，兩人繼續低頭工作。
有個卷王上司，根本沒空偷懶啊!
原本兩天做完的事情，柏總硬生生要一天做完，幸好加班費給得足足的。
柏翊然踩下油門，汽車如離弦的箭從公司出發，直直奔向終點。
躍躍吃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不努力的爸爸有沒有來。
“躍躍？”冼虞攬住人，循著小孩兒的視線看過去，是鮮榨橙汁。
“還想喝橙汁？”
躍躍搖頭，正想說話，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冼虞，躍躍，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