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會到了校長辦公室呢，你彆怕，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老師在呢，乖啊。”

彭老師先是安撫了盛汝真，卻沒有說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麼。

很快，她帶著盛汝真到了辦公層最西邊的校長辦公室，本來校長辦公室安排在整個辦公區域最好的位置，但肖洪校長說她在教育局待的時間更多，沒有必要浪費，就自己選了這間。

少年宮教學樓是環形的，她這間辦公室還背陰，夏天好點，冬天冷得嚇人。

整個房間不算大，裡頭除了肖洪校長外，還有兩個人。一個盛汝真沒見過，另一個正是導演韓立榮。

那天在窗戶外沒能看得太仔細，現在湊近了，韓立榮愈發覺得盛汝真就是自己遍尋而不得的最佳人選。小姑娘生得很是美麗，更難得的是有種空穀幽蘭的氣質，就是年紀小了點，不知道她家裡人能不能願意讓她拍戲。

彭老師帶著盛汝真在木質沙發上坐下，跟哄小孩一樣介紹道：“這是咱們少年宮的肖校長，旁邊這兩位阿姨呢，一位是拍電影的韓立榮韓導演，另一位是製片人，小鹿知道什麼是製片人嗎？”

盛汝真想了想回答道：“是影視劇各個流程跟環節的總負責人。”

沒想到她還真知道，彭老師正想誇她兩句，韓立榮卻開口了。

她先是跟盛汝真打了招呼：“你叫小鹿是嗎？小鹿，你喜歡看電影跟電視劇嗎？”

盛汝真點了點頭。

韓立榮笑得更加和藹可親：“那你想不想試試看自己當一回演員呀？讓自己也成為大熒幕上的人，展現出劇裡人物的喜怒哀樂，也許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哦。”

雖然來時盛汝真就猜測有這個可能，但韓立榮親口說出來後，她心中還是忍不住雀躍起來。

不過，該問還是得問：“……會給我發工資嗎？”

確定人選之前，韓立榮先了解過盛汝真的情況，知道她是單親家庭，母親是一位普通工人，自己之前還生過大病。

這些盛汝真想瞞也瞞不住，整個筒子樓的人都知道。

韓立榮笑了，在回答之前，她問盛汝真：“你能自主決定自己的事情嗎？萬一你家裡人反對呢？”

盛汝真搖頭：“不會的。”

頓了下又執著地問了第二遍：“有工資嗎？”

這下連肖校長還有那位製片人都跟著笑了，但沒人覺得她小小年紀鑽進了錢眼兒裡，反而覺得她懂事，會體諒家人。

“這次我來找你呢，是希望你能在我執導的電視劇裡扮演一個配角。目前劇組的普通演員是按照出場時長來結算片酬，你是第一次演戲，片酬可能不會太高，如果拍攝順利的話，你配合我們拍一個月左右，大概可以拿到五百塊。”

製片人補充道：“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補助，加起來不會少於兩百。”

也就是說，盛汝真如果跟劇拍攝一個月，可以賺到七百塊。。

她想都沒想便點了頭：“可以，要簽合同嗎？現在簽嗎？”

肖校長樂了：“你還知道要簽合同呢。不過雖然你說你能決定自己的事，可你現在年紀還小，就算韓導她們不管，我也是要先問過你家長的意見的。”

彭老師道：“下午一般是她爸爸過來接她，不過她們家是媽媽說了算。我一會試著給她家裡打個電話，看能不能麻煩小鹿媽媽跑一趟。”

巧的是盛秀媛今天沒加班，彭老師的電話打給了廠區小賣部，小賣部的大姐聽說是小鹿老師，立刻讓自己孩子跑了一趟廠裡，所以一下班盛秀媛就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她知道韓立榮，再加上肖校長也在，肯定能確認這不是騙子，不過盛秀媛還是仔細地問了很多問題。

比如拍攝累不累呀，拍攝時間大概是幾點到幾點，拍攝過程會不會有危險，她能不能跟著一起……韓立榮一一做了回答。

她本身是電影導演，這還是她第一次拍電視劇，拍的是一部以華夏民間傳說為基礎的神魔小說改編而來的電視劇，而盛汝真要扮演的是原著中占比並不多，卻令讀者印象極為深刻的配角——神女瑤姬。

瑤姬天性爛漫，美貌善良，世間妖魔作亂，主角一行人多次陷入危機時，皆是由她出手拯救。她身為神女卻心係凡人，後人間大亂，瑤姬為庇護凡人耗儘神力，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她的故事線非常完整，人設也極為飽滿，無關情愛卻心有大義。在這之前，韓立榮找了十幾個演員，最後結果都不甚滿意。

原著中的神女外表看起來是二八年華的少女，演員們不是年紀對不上，就是氣質對不上，好不容易有個年紀跟氣質都對上的，長相卻又有些欠缺，因此整體進度拍了快百分之八十，有關神女的這條線還是丁點未動。

神女擅舞，韓立榮便想著，要不乾脆不找專業演員，從學舞蹈的人裡挑選。誰知她看了一波又一波，總覺得都還差點什麼。

因為最新拍攝的取景地位於鬆陽市，韓立榮便聯係了肖洪，想獲得點幫助。

看到盛汝真的第一眼，韓立榮簡直驚為天人，彆的不說，隻容貌這一點，就完美符合神女外表的要求，更巧的是盛汝真居然也會跳舞！就是學舞的時間短了點，但彭老師又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小姑娘很有天賦，說不定能給予她一個大驚喜。

其實彭老師一開始被找來時根本不知道肖校長要乾嘛，當肖校長跟她了解盛汝真的情況時，她直接把盛汝真誇上了天，這讓韓立榮的希望更大了。

等盛汝真一來，半點不怯場，眼神靈氣十足，韓立榮愈發覺得自己的堅持沒有錯。要是她聽製片的，在不合適的演員裡勉強選擇了其中一個，豈不是就錯過了盛汝真？

“小鹿媽媽，要是你同意，那之後小鹿就得進組拍攝了。”

韓立榮說，“我們正好在鬆陽市取景，大概要停留兩三個月，你不放心的話可以隨時來探班。”

除此之外，盛汝真還要跟隨劇組的舞蹈老師學習神女的祈願之舞，也就是說她下午不能再跟著中班一起上課，而是要邊拍攝邊學舞。

盛秀媛聽了，眉頭慢慢蹙起。

她從沒盼望小鹿要怎樣出人頭地，隻希望女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這個暑假小鹿已經很忙了，上午去補課，下午學跳舞，回家之後盛秀媛也沒怎麼見她玩過，不是在練功就是在做題，有時甚至邊練功邊背課文。

彆人家小孩，沒見過比小鹿更刻苦的。

盛秀媛勸過幾次，但盛汝真聽是聽了，之後固執依舊。盛秀媛見她自己做了時間表，按時按點學習練功，睡眠時間也算充裕，便沒有多做乾涉。

可韓立榮說如果拍戲，就不能保證每天什麼時候結束，夜戲的話，熬到淩晨兩三點的情況也有。而且神女會騰雲駕霧，還要吊起來拍，危險性同樣存在，這讓盛秀媛有些猶豫。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大家都等著盛秀媛給出最後答案。

盛汝真有點著急，她怕盛秀媛不同意。

七百塊，放到幾十年後不算什麼大錢，可在八五年，誰一個月能賺七百？盛秀媛天天下班後去擺攤，累得回家倒頭就睡，一個月也不過多賺個一兩百，還得是行情好的時候。

盛汝真不想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她隻知道如果隻靠盛秀媛工作賺錢，自己不停地花，那就是把盛秀媛累死，也沒法實現財務自由。

更何況她不是小鹿，她一點都不想害盛秀媛這麼辛苦。

她想趕緊賺錢，多賺點錢。如果以後小鹿會回來，錢就能留給她們母女傍身。假如小鹿不會回來，在這裡生活的永遠是自己，這些錢也能用來改善一下生活。

至少不要再住牆壁跟紙片一樣薄，毫無隱私可言的筒子樓，至少住的地方要可以上廁所，洗澡不用盛秀媛辛苦地拎水燒水倒水再打掃乾淨。

盛秀媛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她問盛汝真：“小鹿想試試看嗎？”

盛汝真用力點頭。

“但這樣你會很辛苦，又要學習又要練功，拍電視劇的同時彆忘了你八月下旬還有測試要參加。”說著，盛秀媛頓了頓。“要是按照這個時間，你會很忙很累，對身體也不好，媽媽會擔心。”

尤其是小鹿剛康複半個月多一點，要是這樣連軸轉把身體拖垮了，又變成以前的樣子該怎麼辦？

盛汝真怔住，這一刻她打心底地羨慕小鹿，盛秀媛不在乎彆的任何東西，隻在乎小鹿本身。

過了會，她收拾好情緒，說道：“我會規劃好時間，絕對不硬撐，我喜歡這種充實的生活，不覺得辛苦。而且……”

盛汝真低下頭，沒有跟盛秀媛對視。

她說：“媽媽會照顧我的，不是嗎？”

盛秀媛無奈地歎了口氣：“……媽媽當然會照顧你。”

嘴上這麼說，盛秀媛心裡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得請幾天假跟劇組看看，不然實在難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