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魚(1 / 1)

溪流旁是一大片連起來的甘蔗地,有他們村的,也有隔壁村的,隻是還沒到砍的時候,隱隱約約有說話聲從甘蔗地另一麵傳來,不知是誰家的在那邊砍甘蔗。

太淺的地方魚兒不冒頭,水深但是岸邊平整好站的地方都鋪了青石板方便挑水,魚兒也不會往那跟前湊,秦殊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一處水草濃密的地方才停下。

他讓溫頌和秦康在旁邊等,自己提著桶下到水邊踩了踩,確定好地麵結實才讓他們下來。

秦康心急,沒等他叫就提著提籃下去了,又從秦殊提著的桶裡拿出小碗裝的玉米餌料,前後看看後找了個合適的地方蹲下。

溫頌有點怕水,下來的時候小心翼翼扶著秦殊手掌,剛站穩,秦康就對著她比了個“噓”的手勢,隨即把她拉到身邊,兩人蹲在一起,秦康輕手輕腳又興高采烈地捏撒餌料撒在提籃上。

村裡跟他一樣大的人都在為了生計奔波,比他小的不愛跟他玩,平日裡要麼跟李沛雄下地,要麼自己在屋前屋後打轉,秦殊當兵後再沒人帶他出來捉魚打鳥。

秦殊看他這麼積極,就沒上手,抽了根草芯站在兩人身後叼看他忙,這裡水深有一米多兩米,得時刻盯著。

鋪滿餌料的提籃緩緩沉入水裡,水流不急,餌料就在提籃上方浮動,玉米麵團雖捏緊實了,但是入水後依舊慢慢化開,水麵染上一層黃色。

這個時節魚兒警惕性高,一般都藏在水底,有點風吹草動就往更深的地方藏,撈魚就十分需要耐心,秦康雙手握著把手專心致誌看著水麵。

溫頌一頭霧水地陪著蹲,沒一會兒腳就有些麻了,忍不住左右動動,動多了,影子在水麵上晃動。

秦康忍不住提醒:“不要動嗷,等下魚不來了。”

他一臉嚴肅,聲音壓得極低,溫頌再離遠點都聽不清。

聞言,溫頌有些訕訕,感覺自己像是來添亂的,怕影響他撈魚,蹲的齜牙咧嘴都不敢挪動手腳,隻能一臉委屈的看著秦殊。

見她實在蹲不住,秦殊從桶裡拿出鐮刀上岸,到甘蔗地旁左右看看,在左邊的排水溝裡發現一種叫“土麻”的植物,它的葉子光滑又大,坐地上到時候墊幾片褲子就不會臟,就是根莖十分強韌,手掐不斷,必須用鐮刀割才行。

割完葉子,他又鑽進甘蔗地裡找了一圈。

雖說都是青皮甘蔗,但是品種不同,有的硬得能把牙本崩斷,有點卻很軟,輕輕一咬,香甜的蔗汁就流入口中。

溫頌苦著臉看水麵,她沒有秦康的耐心,蹲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魚的動靜,便無聊地摳起衣角,沒摳多久,肩膀就被人拍了拍,隨後一疊草葉子遞到她麵前,秦殊扛著根甘蔗看著她笑。

終於能坐下來,溫頌感動得差點哭出聲,悄悄轉了個方向看著秦殊傻笑,被刮臉時沒再躲,反而是一臉期待地盯著他手裡的甘蔗。

即使秦殊不說,她也知道那是給自己帶的。

秦殊把餘下的葉子分了兩份,一份給秦康墊著,一份暫時放桶裡,待會站累了可以拿出來墊,然後他才在溫頌期待的目光中削起甘蔗皮。

鐮刀鋒利,劈砍時不可避免會發出一些聲音,秦殊怕驚著魚,特地帶上桶離遠了才開始削。

長長的甘蔗被鐮刀劈成三四段,依次落入桶裡,甘蔗脆,削皮的時候勁大了容易斷,勁小了削不開,秦殊拿出一段甘蔗,鐮刀壓在甘蔗皮上,用點巧勁往下壓了壓,割開小口後順著往下一拉,一條甘蔗皮就落了下來。

秦殊削完後就遞給溫頌,然後拿出另一根接著削,秦康是小孩子心性,要是沒得吃保不準會鬨,都得照顧到了。

溫頌接過甘蔗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甘甜的蔗汁滑入喉嚨,滿足味蕾的同時腿也不麻了,人也精神了,再坐半天也不覺得無聊了,就是吐渣的時候要小心,萬一吐到水裡驚了魚會收到秦康的嚴肅注視。

另一根削好的甘蔗遞到秦康麵前,他想吃又舍不得放下籃子,表情十分糾結,隻能轉頭用眼神向自家大哥求助,示意他把甘蔗喂進自己嘴裡。

此時,水麵上突然起了一小圈波瀾,一隻小魚兒悄無聲息浮上水麵啄了好幾口餌料,見沒有其他動靜,原本潛在水裡的魚兒紛紛浮出水麵,競相啄食餌料。

溫頌看呆了,連甘蔗渣都忘了吐,含在嘴裡小聲嗚嗚示意,就怕錯過時機。

秦康還沒回頭,就感覺手上一輕,雙手跟著提籃被秦殊一把拉起,他也不自覺跟著站起來,幾隻貪嘴的魚兒出了水,在籃子裡掙紮蹦跳。

“啊啊啊,真的撈上來了!”

溫頌高興得團團轉,拿著甘蔗手舞足蹈,太過興奮,敲了秦殊腦袋好幾下。

怕魚蹦出籃子,秦殊連忙上了岸,秦康反應過來,把桶裡的甘蔗倒出來,裝了小半桶水,讓秦殊把魚倒進去。

這一籃子撈了七八條魚,不算大,秦殊挑出兩條太小的魚苗扔回水裡,桶,剩下的留著晚上加餐。

秦康不是第一次撈魚,沒有溫頌那麼興奮,高興過後回到水邊,撒好餌料開始下一輪,一邊啃甘蔗一邊等著魚上來吃食。

“真的有魚!”溫頌甘蔗也不啃了,蹲在桶邊兩眼亮晶晶的看著秦殊,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嗯,真的有,”秦殊蹲在她旁邊,伸手撈起幾條魚看了看,野生魚個頭不大,最大的那條估計都不到一斤,拿來燒湯剛合適,“待會我去買兩塊豆腐,晚上給你燉魚湯喝。”

溫頌笑著點了點頭,忽然玩心大起,伸手撩水彈到秦殊臉上,在他沒反應過來時前飛快下到秦康身邊坐好,專心致誌看著水麵,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秦殊抹了把臉,折了根草莖擲到溫頌頭發,草莖輕,落到頭上輕飄飄沒重量,他見溫頌沒察覺,又擲了幾根,有一根直直插在溫頌頭頂,看起來像是從她頭頂長出來的,又好笑又可愛。

太陽漸漸西斜,一碗餌料已經用了七七八八,中間秦康累了換溫頌提著籃子,不知道技巧不行還是運氣不好,她撈了幾次,就撈了兩三條一指長的魚苗,剛撈起來又倒回水裡,還想再試時,提籃就被秦康一把搶走了,還一臉譴責地看著她,像是在控訴她浪費餌料。

“嗚——!”

不知從哪傳來的鳴笛聲驚嚇跑吃餌的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聞起來十分膩人,秦康一籃子撈了空,有些生氣,拿著籃子砸了砸水麵,漂浮的餌料被打散徹底溶於水。

溫頌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差點踩進水裡。

秦殊見狀攬著她避開飛濺的水珠,任由秦康發泄,等他平靜下來才說道:“走吧,四點了,該回去了。”

秦康回頭看了看秦殊,把裝餌料的碗在溪水中涮了涮,洗乾淨放入提籃裡,手腳並用爬上了岸,裝了魚的桶孤零零放在岸邊,他看也沒看,一言不發朝家裡的方向走去。

“生氣了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但是秦殊聽懂了,他搖搖頭,回道:“沒生氣,就是有點不開心,他有自己的秩序,被打亂以後會控製不住自己,發泄完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小時候我們教過他,他不會朝人發脾氣,你彆擔心。”

“你說什麼呢!”溫頌白了他一眼,她跟秦康相處不多,判斷不出他當時的情緒,所以才要多問,被秦殊這麼一說,像是她多嫌棄似的,忍不住在秦殊腰上掐了一把,隨後向岸上走去。

力道沒多重,隻是小小警告一下。

秦殊跟著上來,提了桶,又把旁邊的甘蔗渣踢到水中,漂浮在水麵上,時不時向下沉了沉,是有魚躲在水下啄食。

今天收獲不錯,撈上來十幾條魚,溫頌心中十分高興,家裡窮,她去學校這段時間估計都沒買過肉,秦殊三人又都是乾的體力活,沒有蛋白質不行,能吃頓魚打打牙祭也不錯。

走在回家的路上,溫頌走著走著忽然捂住鼻子,那股奇怪的味道始終揮之不去,走了那麼遠都還縈繞在鼻尖,熏得她頭昏眼花。

“什麼味啊,這麼膩!”

“看那邊,”秦殊指了指遠方冒著白煙的煙囪,“糖廠開始榨糖了,所以會有股味道,晚點就散了。”

溫頌順著他手指看過去,原來那就是糖廠,剛剛的鳴笛聲似乎也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知道是什麼味道以後,溫頌頭也沒有那麼暈了,像是身體知道氣味不會影響健康後就沒那麼抵觸。

“每天四點都會響一聲嗎?”溫頌有些好奇。

秦殊點點頭,說:“隻要開榨都會報時,停工的時候就沒有。”

兩人邊說邊聊,沒多久就走到村口,先回家的秦康蹲在村口的破土牆邊,手裡拿個土塊往地上敲,見到溫頌兩人,眼睛頓時一亮,扔了土塊高高興興上前接過水桶,傻笑著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