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得罪了。”

話音剛落，黑衣人立即圈住何秋嬛，用匕首抵住何秋嬛的脖子，再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聲。

何秋嬛沒有掙紮，隻是死死盯著何秋瑗看。奈何夜黑又下著雨，她的睫毛被蒙上一層水霧，隻能隱約看見何秋瑗的輪廓，看不見她的神情。

從離開雲城踏上這顛簸小徑那一刻，何秋嬛就已經知曉她自己的結局。她這輩子做的錯事太多，早就想尋死了。隻不過因為宮漣允，她才寧願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如今宮漣允已尋到一個新的棲息之處，她也不必再苟活。

何秋嬛閉上眼，期待著匕首捅入她的脖頸，結束她這麻木痛苦的一生。

隻聽身後傳出一股悶哼聲，鮮血溢出的氣味瞬間衝刺鼻腔，可是何秋嬛並未感到一絲疼痛。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掉落在地，砸向她的腳，她忍痛睜開眼，發現死的是身後那名黑衣人。

而她正與死去的那名黑衣人的同夥四目相對。

黑衣人的死讓何秋瑗亂了陣腳，她怕有人發現了想要謀害何秋嬛的秘密，於是急切催促道：“還愣著乾嘛！快動手！”

可惜另一名黑衣人並不聽何秋瑗的話，反倒緩緩朝何秋瑗走去。

“你要叛變？”何秋瑗詫異道，同時慢慢往後退，拔出她耳後的簪子喊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出來把他給我殺了！”

無人應答。

雨還在下，泥土讓本就細微的腳步聲放大。腳從泥中抽出的黏黏膩膩的聲音傳入何秋瑗耳中，宛若她的心跳，撲通撲通，像是在倒數一般。

“等等！她是無辜的，請你放過她。”這話是何秋嬛說的。

黑衣人聽見這話確實停了下來。

“嗬。”何秋瑗反應過來，她冷哼，憎惡地望向何秋嬛。“原來套中套，我還以為宮燁是真心想殺你呢，沒想到他竟是想殺了我滅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何秋嬛不明白。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傻充愣。”何秋瑗不再搭理何秋嬛，而是衝著黑衣人大喊。“來啊！不是想殺我嗎，還愣在那做什麼！”

宮燁先前答應她會派暗衛隨行，不給何秋嬛留活路，但如今真正沒有活路的人反倒成了她。

無妨，如果她今日真死在這片林中，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宮燁。

黑衣人動了，他大步走上前，一腳踹掉何秋瑗藏在袖中的簪子，隨即轉到何秋瑗身後，給了她一記重拳敲暈她。

黑衣人抽出掛在腰間的繩子，準備把何秋瑗綁住。但這個動作在何秋嬛眼中倒像是拔出匕首準備殺人滅口一般，於是她衝上前去求黑衣人彆下死手，留何秋瑗一條活路。

可話還沒說出，她也被人敲暈在地。

“娘，您醒了？”

“這是哪？”何秋嬛捏了捏後脖頸，用餘光在房中四處打量。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立即握住宮漣允的手，激動地問，“瑗兒呢！你們救瑗兒了嗎？”

宮漣允手中的藥被何秋瑗這麼一晃撒得到處都是，她轉身把藥放進托盤裡，吩咐竹音下去，一臉無奈地用手帕擦拭那些不慎濺出的藥漬。“您在說什麼呢娘，莫不是做噩夢了？”

何秋瑗愣了一會兒，隨即又道：“不是噩夢，那不是噩夢！瑗兒呢？我問你瑗兒哪去了！”

宮漣允抽出手，微微揚起嘴角，輕拍何秋瑗的手，柔聲說：“好好好，您若是想見姨母，我現在就立刻寫信讓她過來。您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湯有沒有熬好。”

“彆走，允兒，娘不是在說夢話，是真的！”

任憑何秋嬛如何解釋，宮漣允隻當沒聽見，一味往屋外走。

關上門，站在門外等候多時的洛無言立即走上去，從門縫中望了一眼何秋嬛，才跟著宮漣允離開。“瑄王府那邊傳來消息，說姨母已經清醒，嶽父派了不少人手照看。”

“還以為她能多暈幾天呢。”

“打暈而已，又不是下迷藥，當然暈不了那麼長時間。”

宮漣允給洛無言一拳，抱怨道：“隻是隨便說幾句，這麼認真做什麼，我又不是白癡。”

洛無言吃痛的對著被宮漣允打過的地方哈氣，滿臉委屈說：“我也隻是說說......下這麼重的手，是想把我打死不成。”

“你皮糙肉厚，哪有這麼容易死。”

“這幾天我出錢又出力，你不心疼也就罷了，還打人。哎，沒有娘子心疼，我可真慘啊——”

宮漣允捂住洛無言的嘴：“彆大喊大叫。我心疼，我心疼還不行啊。”

“這才對嘛。”洛無言笑逐顏開，他把一封信塞到宮漣允手裡，“裡麵裝的是房契，你好好保管。新找的丫鬟小廝在後院，他們雖然是啞巴但是做事利索。去看看吧，若是不滿意再去找新的。”

把啞巴的丫鬟小廝招來留在府中侍奉何秋嬛是宮施寧的主意。要想把何秋嬛沒死的消息藏住，就隻能雇傭能藏得住秘密的人，而啞巴，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丫鬟和小廝在後院站成一排，等著宮漣允挑選。他們因為啞巴這個身份被人嫌棄，平日裡隻能乾些雜活維持生計，如今被洛無言高價雇傭到府上乾活，自然會表現得比平日賣力，生怕落選。

而尋梅就是這群供人挑選的丫鬟之一。

尋梅雖是啞巴，但會寫字。正是因為會寫字這一點，她才被宮施寧看上。如宮施寧所料，宮漣允發現尋梅能寫得一手好字，便安排尋梅照顧何秋瑗，成為何秋嬛的貼身丫鬟。

選完仆役以後，宮漣允回屋中囑咐幾句何秋嬛，就跟著洛無言一同回雲城了。

雲城將軍府內，何秋瑗正躺在床上對宮燁訴苦水。

她把當日之情告知宮燁，又倚在宮燁懷中與他撒嬌。隻是她納悶，總覺得那日的事總有些奇怪。“你確定那晚你真的派暗衛隨行了？可我怎麼叫都叫不應。”

“他們隻聽命於我，你叫當然不管用。”

“什麼意思！”何秋瑗推開宮燁，“派人跟著我卻不讓人聽我指揮，你到底是派人保護我還是派人看戲。”她當時差點以為自己即將命喪黃泉，幸好當時那位黑衣人是為了保護她才故意對她動手，否則要是被洛無言發現，她肯定會被抓去大牢。

宮燁用指尖劃過何秋瑗的鼻子，然後把她扯進懷中。“生氣了？”見何秋瑗不答，他繼續說，“當然是保護你，不然你怎麼還能平安無事地躺在這。”

何秋瑗把玩著宮燁的腰帶沒說話，躺在宮燁懷中片刻後，門外傳來趙儘的聲音。

“老爺，大小姐往小院來了，說是要看望夫人。”

宮燁俯身吻向何秋瑗的額頭，撫著她的臉：“我方才說的那些話你可記住了？”

“姐姐那些習慣我比你還清楚，即便是她親女兒來都不能辨認得出，放心吧。”

“如此便好。”宮燁起身從房中出來，跟趙儘一同離開。離開時，他還提了一嘴，“事情辦妥了？”

“請老爺放心，那日派去的殺手已經處理乾淨，一個都沒放過。”

宮燁滿意地點頭：“去領賞吧。”

“是。”

等宮燁走遠，趙儘趁著四下無人，往府外丟去一張字條。

站在府外等候多時的趙誠拿到字條便立即往瑄王府跑去。

“看來我猜得沒錯。”宮施寧把字條扔進暖爐裡燒毀，對著熱茶輕輕吹氣。

宮燁真正的計劃其實是殺掉何家姐妹，再另娶一位新夫人過門，做他的傀儡。可惜他的計劃雖好，但沒算到宮施寧會喬裝成黑衣人救下何家姐妹，還把最難處置的何秋瑗送回將軍府。

當時宮燁瞧見洛無言把何秋瑗安然無恙送回將軍府時臉都氣綠了，不過為保顏麵，他沒有發怒，隻好把何秋瑗帶回府中靜養。

有了洛無言當見證，宮燁自然不敢對何秋瑗下手，而他的娶妻大計也隻能暫時擱置。

“殺妻娶妾，沒想到宮將軍居然還能做出這種事。”遊景亦不由得感歎一句，但他說完後意識到他的父親也乾過這種事，就立即失了笑意。

“他既然能叛國，那殺妻娶妾自然不在話下。隻是我沒想到那名私生子對他如此重要，竟花費這麼大力氣也執意要將私生子帶回家。”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孩子。”

“除我以外，宮漣允和宮期紜都是他的孩子，哪有沒自己孩子一說，我看是沒有兒子才對。”

“不。”遊景亦搖頭，“宮家除你以外，其餘兩位女兒也不是他的孩子。”

“當真？你從哪聽來的這些消息。”

“我同你一樣多活過一世，消息自然靈通，還能騙你不成。”遊景亦繼續道，“宮漣允的親生父親是一名書生，現任漆南郡縣令。而你的妹妹，他的生父仍是玄素大師。就連你姨母的那位私生子，也是他與青樓麵首通奸而生。”

宮施寧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隻是應付句：“你的消息的確比我靈通。”

沒想到宮燁連一個親生孩子都沒有，她還以為隻有她是例外呢。不過遊景亦哪能得來這麼多消息，不會跟她一樣有係統吧。

說起係統，她還不知道怎麼才算成功攻略人呢，總不能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吧。

“小姐，世子妃邀你去一趟聽雨樓。”

“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