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十裡,鑼鼓齊鳴。三支迎親隊伍宛若一條流動的紅河,穿梭在雲城之中,彙聚至將軍府門前。
三女同嫁在奉鳴國乃首例。又因這三女都是護國將軍宮燁之女,嫁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命官,於是皇帝便親自主持這場大婚,還特例讓另外兩對新人入宮同二皇子一起拜堂。
“一拜天地!感謝天地為媒兩相守!”
隻聽嬤嬤高聲喊道,宮施寧這才醒過神來鞠躬行禮。
十日前,她因不慎將宮期紜準備的迷藥吸入鼻中,導致自己昏迷不醒,在床上昏迷數日。等她醒來,她已迷迷糊糊坐上喜轎,踏入宮門,牽著不知誰的手,進堂行禮。
“二拜高堂!感謝父母養育恩,祝二老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夫妻對拜!願夫妻恩愛,比翼雙飛,鸞鳳和鳴,琴瑟相調,榮諧伉儷,白頭偕老。”
“禮成!送入洞房!”
......
抵達新房以後,宮施寧趁著四下無人直接掀開蓋頭,在房中尋找紙筆,迫不及待地在紙上揮筆題字,洋洋灑灑寫了一頁。但她寫完以後隨意瞥了幾眼,又用墨汁在紙上亂塗亂畫,用火一把燒毀。
前十日她都在昏迷,對於外邊發生的事一概不知。所以等到酒筵結束,她得立刻把春雨找來,詢問這十日內有沒有發生什麼要事。
嫁女得來的嫁妝宮燁一時半會兒動不得,因為此時何秋嬛還沒死,府上的賬還需何秋嬛過目。如果那些錢一下子被掏空,何秋嬛勢必會追查起來。而何秋嬛出身武將世家,倘若讓她查到宮燁叛國一事,她定會大義滅親。
那麼目前的當務之急便是要保住何秋嬛,不能讓她像原著所寫那般,被她的雙生胞妹所害。
可她現在已經嫁做人婦,不能像以前那般自在,而她在將軍府內沒有眼線,不能立即知曉將軍府內的動向。
“哎!”宮施寧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原本這十日內她可以做許多事,卻偏偏被宮期紜迷暈,錯失許多招攬眼線布局的機會,這讓她怎麼辦才好。
沒人脈、沒眼線。在宅鬥小說裡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機會,隻能被當作炮灰枉死。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是無濟於事,隻能另想對策走一步看一步了。
宮施寧起身,走到門前,偷偷扒開一條門縫往外看。誰知她還沒看個大概,門縫就被一個人擋住。
她立即關門,嚇得撿起蓋頭坐回床上。
隻聽“咯吱”一聲。光透過門延伸至宮施寧腳邊,她心下一緊,兩手緊握,調整呼吸。
她剛才光想著如何救何秋嬛,倒忘了自己如今是新娘,要跟人洞房的事了。
怎麼辦?她總不能就這麼白白跟人家睡了。可她嫁的是遊景亦,書裡的遊景亦可沒跟原主做過那種事,應該不用過於擔心吧?
不行!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懈怠。看來她隻能趁著喝合巹酒的時候把遊景亦敲暈,安然度過明天了。
門關了,腳步聲離宮施寧越來越近。她低下頭,看到自己身前多了一雙腳,再抬頭,她頭上的蓋頭立即被掀開,與麵前的人四目相對。
“聽說你十日前因疲勞昏倒,如今身體可好些了?”遊景亦不由分說在宮施寧眼前解開腰帶,把最外層的婚服脫下來。
宮施寧一下愣了眼,隨即抓住遊景亦的手,不讓他再脫下去。“你彆這麼急!我們酒都沒喝呢,怎麼能做這種事。”
遊景亦也愣了,他原本隻是嫌棄衣服厚重,穿在身上悶熱難耐,這才想著要脫下來。可聽宮施寧這麼一說,他突然想逗一逗宮施寧,見她著急慌亂的模樣。
他將宮施寧的手按於胸前,又騰出一隻手,用手背劃過宮施寧的臉,彎下腰,貼著她的額頭。“喝酒隻不過是增添情趣,新婚當夜最要緊的是鬨洞房。”
說著,遊景亦閉上眼,俯身貼上去。隻是他還沒下嘴,便被宮施寧一把推開。
宮施寧咽了咽口水,順勢拿起酒杯,急忙為自己找借口:“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喝酒,否則不合禮數。至於洞房之事,等喝完酒再做也不遲。”
遊景亦盯著宮施寧的眼睛片刻,隨即接過酒杯,一飲而儘:“夫人,這下總能開始了吧?”
“不行!”
但宮施寧的話並未起到什麼作用。沒等她反應過來,遊景亦便一手環住她的腰,低著頭,用手撫摸她的唇。
“哪不行?”
宮施寧兩手抵在身前,用手臂隔在他們中間。“哪都不行!應該......應該......外麵賓客還未散,直接那樣,會讓人害羞的。”
她用眼睛往下一瞥,心想著遊景亦如果還想再進一步,那麼她就隻能踢他的跨了。
好在遊景亦沒繼續做那些出格的舉動,他用手抹開宮施寧唇上的胭脂後,就把手放下,繼續脫他那身衣服。
怕宮施寧誤會,脫之前他還解釋道:“你放心,我隻是覺得這身婚服讓人穿著難受才想脫下,並不是想對你做出格之舉,不必害怕成那樣。”
宮施寧不信,直到遊景亦把外兩層衣物脫下就沒再有動作時,她才放下戒心。“既然如此你不早說,害得我擔驚受怕。”
“大婚當日夫妻入洞房本就是正常之舉,定下婚期之前你心裡應該早有準備。所謂擔驚受怕,隻不過是因為我並非你的心上人。若此刻與你成婚的人是齊兮塵,你還會覺得害怕?”
此話一出,遊景亦忽然覺得心中難受,他嗓子有股悶熱,一氣之下便拿起酒壺往嘴裡灌入兩口酒,這才讓自己好受一些。
“非也。”宮施寧坐在遊景亦身前,順手往嘴裡塞進一塊糕點。“即便今日同我成婚的人是齊兮塵,我也一樣會害怕。”
“若你說這話隻是為了能讓我好受一些,那還是閉嘴吧。”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宮施寧盯著遊景亦的臉,隨後又把頭撇過去。
雖然遊景亦在書中常與原主互相折磨,但他也會傾聽原主訴苦,陪她一起飲酒解悶。還會把原主說過的秘密藏在心裡,不與任何人透露。
一想到這,宮施寧突然有種想要同遊景亦訴苦的念頭。在這個世界她無依無靠,不知道誰能信任,誰能托付。隻能在心中自言自語,把那些苦埋在心底。
不知是否是因為那無人可訴的孤獨感太強,思來想去,宮施寧最後還是向遊景亦開了口。
“齊兮塵也好,你也罷,說到底都不是我喜愛的人。胡亂成親跟人做那種事,換做誰我都一樣害怕。”
“哦?”遊景亦瞬間多了幾分興致,“他不是你的心上人,那誰才是?”
他明明記得宮施寧上一世就親口與他講過,說她今生所愛之人隻有齊兮塵一人。這句話他記得很清楚,否則他也不會在宮施寧說完的第二日派人把齊兮塵殺了,讓宮施寧記恨於他。
宮施寧在他麵前從不說謊,無論是好是壞,她才不在乎他怎麼想。
可如今的宮施寧不僅會說出那種昧良心的話,人還比以前單純不少,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但話又說回來。既然他能重生,那麼宮施寧也有可能重生。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宮施寧此番說的這些話,莫不是在刻意跟齊兮塵撇開關係,想改變齊兮塵被他殺害的結局?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倒願意陪宮施寧繼續演下去。隻要能親耳從宮施寧嘴邊說出那句“她不愛齊兮塵”,即便話是假的,他也會高興的不得了。
“能有誰,在這裡的人不是想讓我死,就是想利用我,哪有人值得我喜歡。”
“我啊。”
宮施寧抬眼,望向遊景亦的眼。良久,她不由得一笑。“對啊,雖然你人壞,但卻能替我保密。”
遊景亦蹙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信嗎?”
“信。”
“真的?”
“嗯。”
宮施寧又問:“那我說我不是真正的宮施寧呢?你信不信?”
遊景亦不語。
“看,我就知道你不信。”
“不。”遊景亦起身,兩手抵在桌邊,將宮施寧圈於身前,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如果你不是真的她,那麼你會愛上我嗎?”
“啊?”宮施寧被這句話問倒了,她不明白遊景亦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宮施寧的這副表情在遊景亦看來是嫌棄、是厭惡、是因為惡心又不得不配合他繼續演下去的不耐煩。
兩人四目相對,但彼此都在誤解對方的意思。最後,遊景亦率先敗下陣來,拂袖而去。
宮施寧搖搖頭,靠在桌邊吃著零嘴:“一會兒問我能不能愛上他,一會兒又生氣離開,真是個怪人。”
不過走了也好,起碼她不用擔心該怎麼和遊景亦周旋才能熬過今晚的洞房夜。
有人歡喜有人愁,此時的廣平候府裡,宮期紜對著眼前的齊兮塵一頓數落。
“你這個傻子,姐姐多高多矮你難道不清楚嗎?我為了替嫁一事不惜得罪姐姐給她下迷藥,為的就是讓她嫁進廣平候府。你倒好,連人都能牽錯。”宮期紜話說到一半,直接扯下頭頂的鳳冠往齊兮塵砸去撒氣。
齊兮塵望向宮期紜,無奈歎氣撿起地上的鳳冠放在桌上。“好歹是值錢的東西,怎麼說砸就砸。”
宮期紜瞪了齊兮塵一眼,接著抓起枕頭扔過去。
齊兮塵不吭聲,撿起枕頭拍拍重新放回床上。“我原先跟你想得一樣,以為皇上會讓人代替二皇子迎親。誰知常年臥病在床的二皇子突然學會騎馬,親自迎親求娶也就罷了,你爹還親自把寧兒推給他,我連碰的機會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辦?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姐姐搶走,落下搶親之罪吧。”
他又道:“雖然這個結局不符合我們心意,但總歸沒讓你擔下替嫁之罪,算是好事一樁。”
“替嫁之罪又如何?你以為我怕的是這個嗎?我是怕姐姐跟在二皇子身邊受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娶姐姐是想以衝喜之由摘下他裝病多年的偽裝,加入奪嫡之位。屆時他破壞太子大計,我們會落得什麼下場你不是不知道。”
“放心,來日方長,他起不了什麼大動靜。”
“最好是。”宮期紜把手上的鐲子脫去,把它放入木盒中。“眼下最要緊的是保護何秋嬛,不讓她被爹爹殺害。還有,你明日找個理由把姐姐約去聽雨樓,我要向她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