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漆黑的深處,多問了一句:“用什麼進去?”
齊家家主對齊從唯的態度像是傳承符術的傀儡,可不像是會留下讓他進去痕跡的樣子,對方大可以直接用隻有自己能開啟的指令。
何必要以家族為根係。
賀知落在她後一步,聽見後回道:“齊家人的血液。”
他話音未完全落下,淩山率先在心裡想到答案,她沒有回話,內心難免變得有些沉重。
賀知隻能看見她的背影,兩人都想到了那個答案,但自己和齊從唯接觸不多,說實話,並沒有多深的感情。
也因此,並沒有什麼其他感觸,如果非要說,那就隻能說一切都是命軌既定的方向罷了。
他來這裡隻為一人,就是淩山。
但他費儘心思偽裝,對方卻好像不太喜歡,想到這裡,他的頭變得更疼。
淩山想起碎了半數的鏡子,不知道自己走後發生了什麼,進度居然已經過半。
思忖片刻,將宴如嶼當時給的玉石拿出來,捏碎。
對方當時說有危險就捏碎,他會過來,好像也沒說有急事不能捏碎吧?她不想浪費傳訊符了。
也不知道這玉石是什麼做的,她上秒才剛捏碎,宴如嶼就站到她的身旁,當然還附帶一個齊從唯。
正好,現在人都齊了,不用再去另外叫人了。
淩山看向芥子袋中剩下的幾塊玉石,沒想到效果那麼好,看來剩下的不能亂用。
但她感覺如果真的遇到危險,自己對付不了,應該更不會用,不然就算宴如嶼過來了,也隻能躺屍在她的旁邊。
兩人一起牽手去鬼市唱首涼涼。
雖然自己的修為目前沒有他高,但淩山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不過片刻,玉石剛在心裡還是不能亂用的地位,轉眼間又被定義為師兄隨叫隨到石。
青衫女子望向站在一旁的齊從唯,在心中歎了口氣,連齊家家主都不能想到,齊從唯會以那麼荒謬的方式來揭開家族的秘密。
對他來說是否太過殘忍?
齊從唯之前生活的場景為假,而家族血淋淋披下的獸命為真。
要讓他親自意識到被覆蓋住的真相,淩山不禁苦笑,這哪是什麼鏡相主人的執念,怕是那妖自己的寧不平吧。
他倒是還記得外麵的人,將他存在的秘境起名為真假秘境。
宴如嶼看見她沒遇到危險,鬆了口氣,走到她旁邊,給人腦袋輕彈一下,玉石比傳訊符貴了十倍不止。
不過還是不要讓她知曉為好,不然又夠師妹念叨好一陣子。
淩山:???
莫名其妙。
淩山不再理會他,想過去簡單對齊從唯解釋幾句,又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一堆話語最後變成放棄掙紮,隻留下一句:“你自己看吧。”
齊從唯從跟著宴如嶼來到這裡,眼睛就一直沒從她身上離開過,她一番話說的雲裡霧裡讓人直撓頭。
淩山向來帶笑的眼看著自己,不過這次,她的眼裡隻剩淡淡的悲色,像寂靜的雪。
那是對事物無力阻止的難過,也好像……是在替他難過?
他心中湧出無解的慌亂。
但還是照她示意的那樣,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地下。
“嘀嗒。”他的血融入地麵,消失不見。
刹那間,暮色合攏,腳下的地麵自己前進起來,發出怪異的聲音,將幾人送往地下室深處。
淩山仔細去聽,才發現那聲音是從深處傳來的,空間一下變得逼仄。
一盞茶的時候地麵停止移動,直到漆黑的周圍發出微弱的光亮,她才敢小幅度喘氣。
她朝四周看去,眼前的地方和她當時在腦海中看見的畫麵並不是一個地方,仔細回憶想來,她當時看見的地方主要是關押人的,而齊家的暗點則是獸。
這樣的,關於人牲鏈的地方一共有多少處,無故少了那麼多人和獸卻沒被查出來……
她大概知道秘境外,那些宗門的秘密之一是什麼了。
光亮照在牆壁上,她看見了數百隻鐵籠擺放著,每個籠中都躺著不同的獸類,他們躺在裡麵,沒有再睜開眼,呈現出瀕死的模樣。
她搖頭,告訴自己要保持理智,這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是鏡中的畫麵。
齊從唯停滯在原地,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的困惑。
他獨自一人走向那些牢籠,整個人被浸染在黑暗中,那些光沒有照到他的身上。
宴如嶼隻是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說話,齊從唯所麵對的,隻是大部分世家所存在的,區彆在於,旁人還困在牢籠裡,而他,走出來了。
紅衣少年蹲下靠在其中一個鐵籠旁,沒有錯過上麵粘貼封印的符紙,他親手將符籙撕下。
心中的最後一點幻想被打破,這是齊家特製的符,他不會認錯的。
齊從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透過鐵籠的間隙去撫摸那隻垂死掙紮的獸,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曾在玄符宗聽聞過人牲鏈,但在課上被師尊幾句帶過,不了了之,沒有下文。
他前麵的人生裡,在齊家不得邁出符陣,後來借玄符宗得知喘息。可是,現在事實告訴他,他唯一有的那點,齊家,玄符宗都是假的。
他還剩什麼。
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
他回頭望去。
淩山站在他的身後,她的聲音響起,沒有太大變化:“小齊彆害怕,我會幫你。”
齊從唯看著她,什麼嘛,還沒走出師生的戲本嗎?明明她還沒自己年紀大。
淩山身旁的宴如嶼偷拽回她的手,但還是跟聲道:“我也會,不過是看在師妹的麵子上,畢竟我們是隊友。”
手被扯回來的人看了宴如嶼一眼,心中暗道,死傲嬌。
兩人身後的賀知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不清神色,也同樣出聲:“我也會。”
良久,齊從唯重新站起來點頭,“齊家的事,等出了秘境,我會親自去擺平,謝謝你們。”
他執著手中的刀,眸光微動卻毫不留情地斬向鐵籠。
他要親自去理清齊家錯綜複雜的關係和斬斷與玄符宗的聯係。
少年的話音落下,火紋樣的鏡像完全破碎,全部的碎片掉落在地麵上,消失不見。
那一道道火紋燃起,直至將鏡框一同燃燒殆儘。
夢是時候醒了。
混亂中,幾人被空間隔離分散,淩山的手中被塞入一枚玉佩,她抬眼望過去,看見是齊從唯常佩戴的那塊。
鏡像坍塌,連帶著她的聲音都變得扭曲,強忍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對還在身旁的他道:“你給我……”這個乾什麼。
話音未落,她看見手中的玉佩分離成兩部分,一半是玉佩,還有一半……是問心劍的碎片。
再多來幾塊也不是不可以。
“我滴血完走進這裡後,它就一直躁動不安。”他開口解釋。
淩山好像聽過,絕品的部分法器或法寶還有升階這麼一說,雖然她沒見過。
“我全身上下就隻有這個對我而言最貴重,我想把它給你。”
淩山反應過來,齊從唯的玉佩上麵隻有半塊的問心劍碎片,所以她先前沒能感受到。
而鏡中將她的感官放大,讓她誤以為是齊家的暗點有一整塊碎片,齊從唯進入後,身上的玉佩和暗點的半塊碎片融合在一起,變得一塊完整的,自己手中的碎片。
氣流快要將兩人隔開,齊從唯神色慌張,一股腦地那把魔骨刀一起交給她。
“還給你。”
淩山驚訝地看著他,這傻孩子真是一點都不給自己留啊。
臉皮厚如她都不好意思了。
淩山隻能裝作生氣,不再看他,發絲被風吹的淩亂狼狽,卻沒有影響到她。
“你的身家玉佩我就收下了,但魔骨刀是我送你的,不準還回來,就當作是我支持你的一份力。”
其實魔骨刀雖然貴重,但在她看來,日後他們未必不能遇到更好的,就如她口中所言,就隻是一份心意。
她將那把刀重新遞給對方,兩人被迫被氣流卷散。
她被風吹的好遠好遠,有種自己變成了孤獨野草的感覺。
沒看見其他人——
“淩山,恭喜你出來。”
她循聲看過去,發現那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自己的麵前。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對方多睜開了兩隻眼睛看她。
說實話,有點辣眼睛。
她不按套路出牌,答非所問:“你為什麼多用兩隻眼睛看我?”
顯擺自己眼睛多嗎?
對方被她莫名其妙奇妙的問題搞蒙,但看了眼前人一眼,還是老實回答。
“因為我高看了你一眼,你並沒有讓我失望。睜開的眼睛越多,我留下精力越多,代表越重視你。”
淩山並沒有被他口中的好話帶過去,她回憶了一下。
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妖的時候,對方的眼睛是全部睜開了的,說明他當時很看得起自己?
然後和他過了兩招,自己的眼睛被弄得什麼都看不見,經過提醒用神識對付他,後麵他就隻睜開一雙眼睛。
所以他當時是看不起自己?
直到現在又睜開兩隻眼睛。
淩山扭過頭不再看他,選擇打直球:“你這樣有點嚇人,還是用一雙眼睛看我吧。”
妖:……
媚眼拋給瞎子看。
她的麵前再次出現熟悉的三麵鏡子,對方的聲音響起:“選一個吧。”
還有完沒完了,她長歎一口氣。
算了,沒準剩下的鏡子裡也有問心劍碎片呢。
“你到底是什麼來曆?”她看向對方。
居然知道自己在找問心劍碎片。
那妖笑了笑,賣關子:“不要急,後麵你會知道的。”
淩山從對方口中得知,其他幾人,還是一致表示聽她的選擇。
“我選這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