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一時,後半夜又淅淅瀝瀝。
少年初嘗極樂,尚不知疲憊,故而激起的興奮,抑製不住的瘋狂。
窗外雨滴孜孜不倦的敲擊青石地磚。
風吹荷葉,搖搖晃晃。
室內燭光搖曳,庭院燈光暗黃,長廊映出樹影交疊,隨風舞動著,園中的海棠花在風雨的侵蝕下顫顫巍巍,花枝爛顫。
柒如霜從未覺得夜有這般長,長到藥效過去,她萬分羞恥,難分清究竟是窗外的雨大,還是那聲音大些。
視線被撞的模糊,死咬唇瓣,唯恐發出令自己麵紅耳赤的聲調,縱然他笑眼彎彎地說。
——方才怎不見你壓聲,鬆口。
雙腿被迫折起,耳畔回蕩著清晰膩耳的水聲,稍微垂眸,方可見彼此。
不知已是多少回,難耐與疼痛逐漸麻木,剩下難以言喻的奇異感。
酸脹,想哭。
也是真哭了。
床榻晃動未歇,反之愈演愈烈,那人熟稔地來吻她的淚,同時捉住顫動的嫩木兆,問她:“我是誰。”
“裴……裴七……”
“好姑娘。”
他笑著誇讚,撈起她。
彼時狂風大作,樹葉枝乾窸窸窣窣。
柒如霜瞪大淚眸,帶傷的手不慎打碎瓷壺擺件,渾身抖擻,指尖泛著粉。
白皙手背淡青血管凸起,死死地抓住床幃。
忍耐,悶哼。
熟悉的少年,此刻帶給她的感覺無比陌生。
她依稀記得前半夜那句“要對我負責”再之後……
他怎麼會出現在懷春樓,後來發生了何事……
意識逐漸恢複時,已是滿屋旖旎。
細膩的疼痛傳來,她含縮胸腰,羞赧地推開他的臉,不料被反拎雙腕,按在頭頂。
四目相對,少年深邃的眸,晦暗而清澈。
聽見他說:“你中的藥,唯有這樣才能解。”
柒如霜愣了三秒,若非身子起伏不定,她便信了。
即使如他所言,藥效現已過去,他還不止不休,這是乾什麼。
哪都疼。
柒如霜委屈至極,張口狠狠咬住他脖頸。
他弄的狠,她咬的也重,直至血腥味在口腔彌漫,她才鬆口。
沾染血色的粉唇微張,稀碎賗聲蕩出,細眉緊蹙,含水杏眸更是無辜誘人,淚眼汪汪。
裴訣是心疼的。
可他這人生來惡劣,越是純粹無暇的東西,越是想親手摧毀。
況且,底下是楚楚可憐的柒如霜。
初見她時,他未曾想過之後會為她數次去往鱗州縣,更未想到,會為她逆心演繹,做那些蠢事。
想那樣做,便做了。
他自知倨傲,看不上皇城公主,更瞧不起諂媚賣姿的王府千金,從未想過要與一女子相伴終生。
無人配得上他。
唯有柒如霜,甚感有趣。
懷春樓發生的事,於裴訣而言何不是良機。
可今夜看到柒如霜時,他也有怨,她明答應來京城會尋他,然而並未,甚至致自身於險境。
他本可以直接將她鎖入囚籠,如此便不會發生這些瑣事,氣己並未那樣做,也氣當初為何要與她相識。
她不該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更不該影響他的心緒。
氣的多了,便想弄死她。
偏偏又不舍,隻好欺負狠一些。
她哭的樣子,當真是惹人愛。
……
柒如霜不知自己暈過去多少次,再次被弄醒時,窗外的天已變的暗藍,雨停了,屋簷上滴答滴答落著雨滴。
見裴訣將藥物塗在指上,下一秒,柒如霜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滿臉羞澀的扯來被褥蓋住自己,怯生生地躲在角落。
她嗓音極啞,哭腔仍在:“不行……”
裴訣跪在床榻邊緣,強行扯開被褥,目光盯著那兒說:“腫了,不上藥你會疼。”
他有些後悔,畢竟除他弄的之外,她身上還有其餘的傷,脊背處的淤青,手部的擦傷,她自己劃的傷口。
後知後覺,裴訣才意識到,他今夜對她屬實過分了些。
塗個藥她也哭。
裴訣無奈,將人抱在懷中輕輕拍撫後背,哄著她睡。
柒如霜抽噎許久,後麵沉睡過去,在夢中也害怕地顫抖,嘴裡喊著疼。
柒如霜這一睡,到晌午才醒,她緩緩睜開眼,神色愣怔。
隻動了一下,疼的蹙緊秀眉,眼眶又泛紅。
周圍極其安靜,房屋中隻有她,不見裴訣身影,可柒如霜的腦海裡,全是他。
逼她去看,強行將她的腿抬起,換數種姿勢嘗試,笑容坦蕩,說畫本中便是這樣。
是她錯看裴七,他一點都不單純。
邪惡,壞的要命。
柒如霜生著悶氣,忍痛下床去撿起地上的衣裳,轉眼間,猝不及防被身上的紅痕嚇到。
皆是歡愛留下的痕跡。
衣裳是懷春樓的,紗料幾近透明,不如不穿,柒如霜心情低落到極點,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眼淚不受控的滑落。
聽見室外由遠至近的腳步,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床上,用被子蓋將自己嚴實,連頭也捂住。
裴訣走進,瞥見躲在被窩的少女,似有若無的哭聲,心一軟,上前掀開遮擋,入目是一張蒼白可憐的淚臉,直直地盯著他。
他將帶來的新衣放在柒如霜麵前,俯身擦掉她臉頰的淚,看著她,出聲哄道:“彆哭。”
柒如霜彆過頭不去看裴訣。
她知曉昨晚他是為了救她,可就她難過。
不怨他,隻怨自己。
日光和煦,透過繁密的樹蔭灑下斑駁的光影,在庭院的石板路上跳躍,微風拂過,水麵泛起漣漪,池塘裡荷花盛開,錦鯉悠遊其間。
偌大的宅府,沒有一名家丁。
柒如霜被牽著手,走出庭院,穿過花團錦簇的假山池塘,來到另一間屋子,正中的桌麵上擺放著幾道菜肴。
她許久未進食,早已饑腸轆轆,看見食物也不矯情,坐下後便吃了起來。
吃之時不吭聲,也不看裴訣。
而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吃飽之後,柒如霜抬眸看向裴訣。
見他神采奕奕,眼裡含笑。
驀然想起,欲到深處時,他誇她叫的動聽,也是這般笑著,梨渦刻在嘴角,俊俏容顏顯得人畜無害,卻在乾著欺負她的事。
柒如霜淺吸了口氣,放在腿上的雙手攥緊衣袖,對裴訣說:“謝謝你救我,我……”
她欲言又止,終究還是看清現實。
深知若再與裴七糾纏下去,定不會有好結果,不過是睡一覺。
她在鱗州縣也幫過他,昨夜就當是扯平了。
柒如霜站起身,淡聲道:“我該回家了。”
言落,裴訣夾在指中的筷掉落在地,臉上笑意緩凝,聲音卻是溫和:“我送你回去。”
柒如霜本欲拒絕,可她身無分文,若無人幫助,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說獨自走回,連邁的步子大點,都會感受到疼。
她低頭輕嗯一聲,袖口的布料被她捏出了褶皺。
飯後,備好馬車,準備啟程時,天空突然落下細雨,轉瞬即逝,雨勢驟然增大,地麵迅速濕潤,太陽似乎已隱沒,遠處群山籠罩在雨霧之中,雨勢愈發強烈。
柒如霜靜站在屋簷下,望向這不合時宜的雨,心情複雜到極點。
裴訣從後走來,將披風搭在她肩上:“雨天不宜趕路,今日你怕是回不去了。”
離家太久,柒如霜怕父親擔憂,她也不想再多待在京城,一心想回去。
她上前來,伸出手去接冰涼的雨水,神色憂鬱:“再等等,說不定過會就停了。”
裴訣笑了笑,沒說什麼。
她想等便等罷,他倒無所謂,即便未下雨,她也離不開這京城。
片刻後,雨未停歇,風越大,吹起柒如霜的發梢,感受到冷意後,裴訣拉起她的手,握在掌中:“進屋等。”
“裴哥哥!”
二人轉身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聲。
薛婉兒掀開馬車圍簾,離近後才看清裴訣身側站著一位女子,十指相扣。
醋意頓升,怒火接至,顧不上大雨,她跳下馬車,氣衝衝跑到屋簷底下,麵對柒如霜,憤怒至極。
“居然是你!”
柒如霜心頭一緊,想要將手拿出,奈何被緊握,無法動彈。
裴訣麵不改色,眼中的厭惡之意也不加掩飾:“誰讓你來的。”
薛婉兒瞪緊柒如霜:“我自然是想裴哥哥了,我來看看你。”
此時,薛府丫鬟抱著木盒慌忙跑來,旋即打開其蓋子:“小姐,這木雕浸了水,顏色染花了。”
木雕色彩渾濁,花花綠綠的顏料暈染在一起,早已看不清原貌。
柒如霜見狀鬆了口氣。
看不出來是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