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
差役當中有人曾有幸見過當朝七皇子。
見是裴訣,那人頓時雙腿打顫,甚至忘記行禮。
裴訣記性好,自然記得,他緩步走到衙役麵前,笑著道:“李捕快也信妖神之說?”
李捕快持刀的手愈發抖動握不住:“七……”
裴訣聲色微冷,卻依舊笑盈盈:“李捕快想好再說。”
李捕快恐出一身冷汗,顫聲回道:“公子說的是,這世間絕無妖怪。”
裴訣看向柒如霜,少女的纖細手腕叫人帶上了鎖拷,她靜靜站著,垂下的杏眸子怯生生抬起而望向他,午時的日光將院牆渡上一層淺金色。
她孤弱無助,裙角被風吹得搖曳,好生脆弱,好似受儘了委屈。
還是活蹦亂跳的時候叫人喜愛。
如此模耷拉著臉,他的情緒也隨之變的不好了些,不知為何,興許這便是皇兄口中的男女愛情罷。
李捕快對同僚使了使眼色:“愣著作甚,快去給柒如霜解開鎖拷。”
老頭老婦見勢不妙大喊:“你們這是做什麼?”
“我要我兒討公道啊。!”
“閉嘴!”
李捕快隻恨此刻不能隔空將二人的嘴縫合起來,怕惹怒皇子,立即下令:“把這兩個老東西帶到衙門,等候處理。”
道完,轉過來看裴訣的神色。
裴訣的笑意漸漸冷凝:“回去告訴張吏目,他這個大侄當的可真是稱職的很,改日我讓彥戎找他好好敘敘舊。”
“是……小人這就去告知。”
差役離去,裴訣緩步至柒如霜麵前,拿出隨身帕子遞向她:“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柒如霜並未出手隻道:“謝謝,不必了。”
她剛才就就是突然很想回家,回到死之前的那個家。
那裡有疼愛她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風吹不著雨刮不到,衣食無憂,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每日了為生存擔驚受怕。
越想,心裡麵越難受。
裴訣手頭動作一頓,隨即收回帕子。
柒如霜轉身擦掉眼淚,走到柒安康身邊。
“爹,可是腿疼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看大夫需用錢,柒安康不肯為這些小傷耗費:“如霜,爹沒事,你好生謝謝這位公子。”
柒安康腿上的舊疾因當年為省財,受傷後長久拖著不去醫治,這才留下病根。
柒安康是原主的爹,柒如霜今腦海裡有著原主的記憶與情感,心裡不是滋味。。
她既穿越而來,借原主的身體重活一次,便要對這裡的一切負起責。
“不行,您必需跟我去醫館看看。”
最終,柒安康耐不過柒如霜,二人去了醫館。
走時,柒如霜不忘家中還有一位貴人。
“實在抱歉那十五件木雕,我今日恐怕交不上了。”
她麵向裴訣,無意間瞥見他脖頸處的一顆細小紅痣,若不仔細看,定是看不到的。
這人笑起來時嘴角浮現兩個梨渦,整個人溫潤爾雅氣質出塵。
“你又盯著我失神。”
忽然一句將柒如霜點醒,她霎時感到耳畔發燙。
“沒有,我隻是在想木雕的事情,方才多謝你,想必你是哪家府裡的公子?”
不然怎麼會三言兩語就把衙門的人打發走。
裴訣聽之麵上有所失落,答非所問:“哦,我以為你是對我一見鐘情了。”
哈?
柒如霜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有種不知手腳不知該往哪裡放的倉皇感。
繼而又尷尬的笑笑。
她雖然花癡,但還不至於隨隨便便就喜歡上一個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看的人誰不想多看兩眼。
她雙手抱拳說:“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銘記於心,他日若有所成,必不會忘懷。”
裴訣微微皺眉,他不想聽這個,她應該說,無以為報唯願以身相許。
她沒說。
裴訣歎了口氣:“帶你爹去醫館吧,我在此等你。”
“好吧……”
柒如霜帶柒安康走後,裴訣無趣的坐在木材上,逗他的馬兒。
直至貼身侍衛彥戎來,他才懶懶地抬起眼眸。
“殿下,您該回宮了。”
裴訣撿起一片地上的碎木屑,鬱鬱寡歡地開口道:“彥戎,我想帶一人回宮。”
彥戎問:“殿下想帶誰?”
“我還不知她叫什麼,你說,我若把她帶回去鎖在宮殿中,她還可還會笑。”
彥戎一時啞言,手心中捏了把冷汗,隻當是殿下又犯病了,思量後回話道:“鎖在殿中裡是不會笑的,鳥兒尚思自由,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再大些的宮殿。”
彥戎心裡一咯噔,殿下不僅犯病,病情好像加重了些,他再勸:“再大的宮殿,都不會笑。”
裴訣輕笑:“那算了,我再忍忍罷。”
柒如霜回來時,院中隻有裴訣一人,他那匹黑馬不知蹤向,見她來,他對她露出無害的笑容。
柒如霜微微一怔,未料他還在。
她離去約莫半個時辰,他就這樣一直在院子裡等著麼。
柒如霜回頭對柒安康說:“爹,我先扶您進屋。”
片刻後,
柒如霜從屋內走出,手裡拿著一個大竹籃子,裡麵裝著她精心雕刻好的木雕。
皆是山海經中的奇聞異獸。
她手巧技藝精湛,雕出的每一件木雕都是佳品。
將竹籃放置裴訣腳下,起身對他說:“十三件,餘下的兩件我改日給你好不好。”
裴訣盯著那些木雕:“不好。”
柒如霜心想遭了,他不會要收回那一兩銀子吧。
柒如霜快聲道:“那我現在就去給你雕!”
說罷便轉身去拿刀具,現在雕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這位貴人等待一會。
裴訣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抹慌忙背影,露出笑意。
她跑起來的樣子,也好笑。
待柒如霜出來,裴訣緩緩的說:“餘下的兩件不必再雕那些妖獸。”
柒如霜站在石階上,與裴訣平視,手中的動作驀地停頓,小心詢問:“要我歸還你的銀子?”
方才去醫館已花費不少錢,她拿不出一兩銀子的。
裴訣笑意更濃:“不用,我站在這,你雕刻出一個我來”
柒如霜鬆了口氣,隻要不叫她還錢就好。
“好說好說,就是精雕的話需一個半時辰,粗雕半個時辰,你看……”
“像我就行。”
“那好辦!”
柒如霜將雕刻工具擺放整齊,尋了一處乾淨地坐下,拿起一快圓柱體的木頭,對著裴訣的身影大致畫起輪廓來。
畫好以後,便換刀具開始雕刻,她會時不時抬頭望向裴訣,好根據他的樣貌特征來雕人物雛形。
她的手小巧,五指纖細,甲床修剪的圓潤整齊,在雕刻時,指尖會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紅。
在雕刻這件事上,柒如霜一向很用心,會很沉浸的去雕一件作品。
以至於,很難注意到裴訣盯著她的手看了許久,久到他想用手去捏,看會不會留下痕跡。
是不是也會變的紅嫩。
她的手真好看。
雕到一半,柒如霜放下刀具,動了動發酸的手腕。
裴訣出聲:“累了就歇一會,我不急。”
柒如霜輕嗯,仰頭朝他笑:“你真是個好人。”
“我也覺得。”
“我叫柒如霜,你叫什麼?”
裴訣拿起一件她雕好的木雕欣賞,不假思索:“裴、七。”
“好有緣呐,我的姓和你的名叫法是一樣的。”
裴訣回眸笑笑:“是啊,真有緣。”
黃昏時,柒如霜將雕好的木人遞給裴訣。
“呐,你看看可還滿意。”
木人與他六分像,卻不及他好看。
裴訣注視她水光瀲灩的眸,輕聲道:“滿意。”
柒如霜笑嗬嗬:“滿意就好。”
她勞累了一整天,還得強顏歡笑,生怕他忽然改變主意,不喜歡她的木雕,讓她退錢。
儘管臉上掛著笑,但眼中的疲憊和難受還是被裴訣察覺到。
柒如霜在等他離去,可等來的不是裴訣開口,而是她餓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
“我最近腸胃不好!”
“你餓了?”
二人同時開口,柒如霜無地自容的撓了撓發梢,斂著發紅的臉點頭。
而後聽到一聲笑:“我也餓,要不你我一同去茶樓用膳。”
這就約起來了?
柒如霜猶豫片刻:“去!”
不去白不去,她自從穿越以來就沒吃過一頓飽飯,有機會為何不抓住。
半晌後,湘州城繁華之地。
人聲嘈雜,喧鬨非凡。
踏進茶樓的那一刻,柒如霜算是體會到古代人與人之間的窮富差距。
樓宇內翩翩起舞的女子嫵媚豔麗,琴奏樂曲甚是美妙。
美酒佳肴,香飄十裡。
往裡走,竟有一白衣先生在說書,身邊圍滿人。
“兩位客官裡邊請!”
小二迎了上來,見裴訣氣度不凡,滿臉笑意態度極好。
柒如霜被那說書人吸引,慢下步子眼巴巴望向裴訣。
裴訣心領神會:“就坐這。”
柒如霜十分欣喜:“好!”
等待上菜期間,柒如霜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說書人臉上,與其他人一同拍手叫好。
“傳聞,千年前仙魔大戰,戰神離桉為救受傷妻子洛淋神女,不惜以身封印魔尊,那場麵,可謂是感天動地……”
“那洛淋神女長相傾國傾城,體態輕盈綠裙赤足,膚若凝脂美目流盼……”
說完,有人站起身,拿出一副畫像。
柒如霜定眼一看,可不就是說書人口中的洛淋神女,隻是那人並未畫出神女的半分美貌。
但,即便畫成了這樣,底下的書粉竟也爭破了頭搶著要買。
“我出一兩銀子!”
“我出五兩白銀!”
“十兩,老子出十兩。”
……
柒如霜瞬間不淡定,這些人莫不是人傻錢多,那破畫都能賣十兩銀子!
瘋狂的書粉啊。
神女畫像被買了去,說書人便不再說書,留下言語,改日再揭曉後麵的情節。
圍觀人漸漸散去,說書人和那個賣畫的湊在一起清點今日的收入,最後一起走出茶樓。
原來是一夥的。
突然,柒如霜靈光一閃,似乎發現了商機!
彆人可以畫畫,她可以做木雕呀!
倘若她找到那說書人,並請他描繪故事中的人物形象,那麼她就可以雕刻出來,再拿來此地售賣,妥妥的木雕周邊呐,豈不是能大賺一筆。
柒如霜因想到發財致富的道路,在笑、遊神。
裴訣愈發淡漠的目光落到柒如霜臉上,許久未開口。
而柒如霜嘴角的笑根本壓不住,她驀地唰一下站起,滿心想著趕緊追上說書人,哪裡還顧的上裴訣:“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未處理,先走一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