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慘(1 / 1)

殿下他病得不輕 土垚 4985 字 3個月前

二十二歲這年,柒如霜因熬夜趕製非遺木雕參賽作品。

勞累過度,在家猝死。

清晨之際,薄霧如紗,山巒朦朧。

仲春的微風輕拂,小院的柳樹葉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晨露,風一吹便掉進水缸,蕩出一團又一團漣漪。

翠大娘滿臉愁容之色,急匆匆地小跑進院子來到堂房前,伸手重重敲擊木門。

“哎呦,柒姑娘怎麼還未起床?縣令府都來人了!”

柒如霜被驚擾,秀眉微蹙,徐徐睜目,恍惚間,那猝死之前的絕望窒息感,仍將她死死纏住。

忽覺心跳加劇,四肢似有電流傳遍全身,一股陌生記憶及畫麵湧入腦海。

木匠之女柒如霜,家境貧寒,母亡於病,父瘸腿賴砍木賣木雕存活,曾為醫母疾罄儘家財,負銀五十兩,至今未償。

今逢債主索債,又遭縣令之子糾纏、逼婚。

絕境之下,昨夜服毒自儘。

柒如霜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頭,環顧四周,尚未弄清現狀,突然,木門被人猛地推開,一位老婦人著粗布衣,急步走近。

“柒姑娘速起!”

翠大娘緊握柒如霜手,就要拉她起身:“隨我去見縣令。”

“你誰啊?”

柒如霜迅速抽回手,神色防備地看著眼前人,還未等那人開口接受,她的腦中又出現一段記憶。

翠大娘……賣燒餅的翠大娘,平素待她不錯,卻極度愛財。

至聽聞縣令之子愛慕於原主,便趁機做起了媒人,隻盼原主飛上枝頭變鳳凰,屆時撈一些好處。

翠大娘指責:“你這丫頭犯什麼糊塗,快些起身,縣令還在外頭屋裡等著呢,哪裡有客來主人躲著不相迎的道理。”

柒如霜被翠大娘生拉硬拽地拖下床榻,匆忙穿好衣裳,以竹簪束發後踏出閨房。

什麼情況?

柒如霜望著周圍古代式房屋,疑雲頓生:“嬸兒,是要去見閻王?”

“瞎說什麼呢你!”翠大娘瞪她一眼,隻當她是沒有睡醒。

“啊?”

翠大娘語重心長道:“待會兒見縣令,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其餘勿需多言,你和老康欠的那些債,還不還的上就看你今日的表現,能否去入了縣令老爺的眼。”

“縣令?”

柒如霜半天才反應過來——

倘若這裡不是陰曹地府,更不是天堂,且她還活著的話,不會是穿越了吧?

她猝死後,居然穿越了。

附身在了一個服毒死去的古代女子身上。

怪不得腦海裡會增出什麼多陌生記憶。

隻見小院內木柴堆積如山,寸步難行,甫踏足,又入另一室。

室內陳設琳琅滿目,木雕藝術品錯落其間,雖然不乏精妙之作,卻未能吸引柒如霜的目光。

此處更像是一間售賣木雕品的商鋪。

鋪子狹仄,僅容五人。

而鋪中的圓桌邊,此刻就坐了三人。

“柒丫頭,快見過縣令大人。”

翠大娘捏了一把柒如霜的胳膊。

疼的呦。

柒如霜哎呀咧嘴的嘶了聲,桌上幾人麵麵相覷,桌子中間坐著的縣令皺了皺濃眉,表情頗為不滿。

柒安康對女兒招手:“快過來如霜。”

柒如霜揉著發痛的胳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些人。

還是縣令率先開的口,話中飽含深意:“聽軒兒言,柒家女兒容貌傾城溫婉嫻靜,雖非名門閨秀,然舉止之間儘顯大家風範,今日一見確有不同。”

“柒姑娘,柒姑娘!嘿嘿。”

縣令話落,那趙軒歡忽然喜地搖頭晃腦,猶如孩童般拍打著雙手,滿臉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欲奔向柒如霜,卻被身旁的母親輕柔地勸止:“軒兒莫急,先坐下來。”

縣令長子幼年遭遇不幸,幸存至今,智力停滯於七歲時的狀態,若非今歲已至冠禮之年,縣令根本願其娶平民女子為妻。

與其說娶,不妨說是逼迫,原主雖曾委婉屢拒,然縣令府的人卻告知她,她若不嫁,便帶人砸了她家商鋪,讓她父女二人在鱗州縣再無立足之地。

柒如霜捋了捋腦中記憶,緩了片刻,抬眸微微屈身。

“小女見過縣令大人。”

言畢,瞥了眼原主之父柒安康,男人麵容滄桑,顯露出無儘的哀傷,對女嫁愚夫之舉實乃萬般無奈。

柒如霜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縣令之子,見他眼神呆滯的傻樂,一身肥膘,大板牙。

呃……這嫁過去不得悔終身。

翠大娘眉笑眼開地張口道:“柒丫頭,愣著作甚?能得縣令府大公子垂青,乃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豈能錯過良緣,快上前說兩句。”

柒如霜冷笑一聲,暗暗捏緊拳頭,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原主性格溫順懂事,貌美心善,無意之舉救下曾遭人戲耍的趙軒,自此之後,趙軒便非原主不可,日日帶家仆來騷擾,揚言柒如霜是世間最溫柔最勇敢最美麗女子,他最愛這樣的姑娘。

想至此,柒如霜深吸口氣,含笑容上前一步,二話不說就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隨即輕歎一聲。

柒如霜將酒杯倒轉,拭去唇角餘酒:“快哉!”

主打一個豪邁。

話不多說,一切儘在酒中。

就說夠不夠意思。

那趙軒見狀霎間變換神情,麵露片刻疑惑,搖晃雙手:“柒姑娘不可飲酒,不可。”

他心中的柒姑娘不是這樣的。

左側坐著的縣令夫人亦是微微一愣,扭頭對激動過度的兒子安撫幾句,回過來看向柒如霜,誇讚道:“不愧是軒兒鐘意的姑娘,柒姑娘,嶽母還想聽聽你的言談呢。”

另一旁柒安康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暗自思量,女兒向來沉默寡言,今日怎會如此……真是讓人揪把汗。

柒如霜隨手扯開木椅坐下,順勢翹起二郎腿:“你這老婆子有眼見,倒是挺會講話,誇我呢?”

不是想聽言談嗎,聽,讓你們聽個夠。

縣令夫人看了眼夫君,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目:“你這……你怎可這般無禮?”

與此同時,柒安康連忙低聲叫柒如霜坐好,莫再亂言,對縣令夫人賠不是道:“小女近來有些不適,失禮之處,還請縣令夫人海涵。”

未等縣令夫人道話,柒如霜猛地站起,搶過柒安康手中酒杯,往嘴裡一灌,放言:“害!我差點忘了,昨日我就光想著今日這大事,高興過了頭多賭了幾把,你們才怎麼著?贏了!我就買了兩大壇酒回來,今日人多熱鬨,我多喝幾口以表誠意哈。”

趙軒聞言後一個激動險些摔下桌子:“柒姑娘不可賭錢,娘!你快讓她彆賭!”

縣令夫人一邊安撫過激的軒,一邊對縣令使眼色。

柒安康則聽之兩眼一黑:“如霜!快閉嘴。”

柒如霜對柒安康的話充耳不聞,隻傻笑著目光直視著縣令,抬手輕輕撫摸下顎,眼神中帶著深意地點頭:“難怪趙軒生的如此英俊,原來是拜嶽父所賜。”

隨即,她兩手一拍樂嗬嗬道:“若是早些知曉嶽父有這般英容,我都不知要嫁給誰好了!”

啪——

縣令憤怒地將酒杯摔在地上,大聲斥責道:“放肆!好你個野蠻之女,你休想嫁入我縣令府!”

縣令夫婦怒氣衝衝離去,唯有那傻兒子不停地邊走邊朝柒如霜招手。

“柒姑娘,柒姑娘!”

柒如霜笑容明媚,敷衍的擺擺手:“再見再見,趙公子常來玩啊。”

那翠大娘也是恨鐵不成鋼的指責幾聲,走了。

之後,柒如霜如釋重負地坐在桌前,嗑起瓜子,與柒安康大眼瞪小眼對視良久,終是柒安康先開了口。

“如霜,你今日這是怎的了?”

柒如霜輕拂去衣上的瓜子殼,環顧四周,打量著自己的商鋪,說道:“沒怎麼啊,我就是覺得吧,咱們就是窮也得窮的有骨氣一點,為了那五十兩銀子債把我嫁給一個傻子,爹你當真願意?”

柒安康聞言歎息,不論願意與否,此事如若傳出去,偌大的湘州城,有誰還敢娶如霜為妻。

“你可知得罪了縣令,咱們……哎!日後可怎麼才好啊!”

柒如霜見柒安康麵露苦色,深知他的之不易與擔憂,遂輕撫其肩:“走一步看一步嘛,先不說得不得最,光咱倆欠債,爹你放心,十日內我必能籌足五十兩銀子還債。”

柒安康自然不信,歎氣道:“如霜啊,短短十日豈能輕易籌得五十兩銀子?”

他憶起過去五載,父女二人皆未達此數。

柒如霜知不可多言,說了他也不信,便不再爭辯,轉移話題:“爹,我肚子餓了,吃飯吧。”

桌上飯菜尚算豐盛,看來並非窘迫至無法果腹。

柒如霜剛欲動筷,柒安康卻打斷道:“家中已無餘糧,如霜,吃了這頓,日後你我隻得去街上乞食。”

柒如霜夾菜動作一頓。

為生存,還債。

當晚,窗外蟲聲不絕於耳。

柒如霜冒再度猝死之險,手持刻刀,一刀刀地雕刻著方正的木塊。

天剛破曉,柒如霜站起身打著哈欠伸展筋骨,看著地麵上一排形狀奇特的木雕,對自己的作品極為滿意。

幸虧魂穿木匠之女,不然這她這一身技藝都無從施展。

還好還好,她可以靠賣木雕來賺錢。

隻是,這古代條件不允許,普通雕刻工具用起來不應手,雕刻出的東西總感覺缺少一些什麼。

柒如霜回到床上小憩了會兒,醒後已天光大亮,吃了幾口昨日剩餘的食物,對院中正在砍柴的柒安康說了聲後,便攜木雕出門前往市集擺攤。

今日陽光明媚,市集熙熙攘攘,叫賣聲絡繹不絕。

柒如霜尋得一處陰涼地,將木雕一一擺放,深吸一口氣,高聲吆喝。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欸,新鮮雕刻的奇異木雕,世上獨一無二的呦,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呦。”

“走一走瞧一瞧!”

不久人群聚集,行人被奇特木雕吸引,但無人購買,使得柒如霜感到困惑。

欸,占有欲發作最嚴重的一次,感覺這些行人荷包裡的錢全是她的。

柒如霜舉起一塊手掌大小的九頭鳥木雕,向路人展示:“大哥大媽們買一個呀,瞧瞧這小玩意長的多奇特。”

有人道:“模樣倒是不常見,可這也說不出多好看來。”

非要形容的話,隻能用一怪字。

柒如霜有些自我懷疑的看了看手中木雕:“明明很好看呀。”

“可還有彆的?”

“有呢,您看看這個。”

正說著,一個黃衣女人自人叢中擠至前,目光輕蔑地掃視著柒如霜的那幾件木雕,輕嗤道:“柒丫頭,你今個倒是勤奮,拿來這些醜木雕賣,也不怕人笑話。”

柒如霜聞聲看向,腦中驀然閃過女人與柒安康搶生意的往昔。

女人名喚黃春燕,同是靠賣木雕為生,時常調侃欺負原主,可招人討厭。

柒如霜白了一眼黃春燕:“我這木雕好看的緊。”

什麼人嘛,眉毛底下長倆蛋,光會眨眼不會看。

黃春燕扯著嘴角,一臉不屑地雙手環胸:“我瞧著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趕忙收拾收拾回家去,甭在這兒礙眼。”

柒如霜聽後不爽地放下木雕,站起身來雙手叉腰:“礙誰眼了?你這老婆子有沒有素質?”

黃春燕有沒有素質柒如霜不知道,反正她是素質不詳,遇強則強。

黃春燕未料的平日柔弱怯懦的柒如霜,今日竟敢同她頂嘴,火氣瞬間用上心頭,唾沫橫飛道:“死丫頭怎麼說話呢,大娘好心勸你,你竟還罵起我來了?”

柒如霜擼起袖子回懟:“鹹吃蘿卜淡操心,我也沒見你那些木雕賣出幾個子來。”

黃春燕氣的胸口發疼:“柒如霜,幾日不見你可漲能耐了?”

柒如霜還未來得及懟回去,便聽見人群後忽然傳來一道清朗男聲幫她懟道。

“我倒是覺得姑娘的木雕有意思得很,不似你那幾個塊頭疙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生薑成了精拿出賣了。”

誰啊聲音怪好聽,就是嘴挺毒。

柒如霜頓時笑出了聲,

抬眸朝向聲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