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隊下個凡(1 / 1)

有劫 何鈴鐺 4079 字 3個月前

鳳生正拉著岑鸞的袍袖,聽到元再的問話,索性將袖子高高舉過頭頂:“元再師兄,你來得正好,丞相府丟了的那尊神,被我撿到了!”

元再了然地笑道:“方才還聽說你被帝君……”話到一半,便被鳳生打斷道:“好了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的功德日,不許提不開心的事。”

接著,又隨口問道:“元再師兄怎知我在這裡,又或者——你是來找……岑鸞的?”

元再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忍笑道:“岑鸞……?”口中重複著這個名字,飛快地與岑鸞對視了一眼。

岑鸞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負手而立,袍袖微動,鳳生已不自覺地撒手,還順便被帶了個趔趄。

“你元再師兄,難道沒教過你防身術麼?”冷然的低音,竟難得帶上了幾分輕快。

說罷,低聲說了句“看好了。”清瘦挺拔的身子一旋,月白的人影已翩然飛起,法力凝注指尖,以手為刃,金芒乍起處,鳳生的兩隻袍袖已被齊齊斬斷。再看岑鸞,翻手化刃為剪,身形化作千千萬萬個白影,眨眼間,手中的絳紗袍袖,已化成無數翻飛的青蚨,蚨陣遮天蔽日,方圓數裡的瓊花玉樹,瞬間夷為一片死地。

岑鸞氣定神閒地落地,掠了一眼鳳生,驕矜道:“這套‘剪羅成蚨’的法術,再簡單不過,呆頭呆腦的,也不知學不學的會。”

手一揮,收了青蚨陣,嘴角一斜,嫌棄道:“下次再拿什麼人出氣,彆用那種潑皮打法,沒眼看。”

鳳生嘖嘖稱奇地撫著完好如初的袍袖,十分狗腿地讚羨道:“果然,長得好看的神仙,使出的法術,都是這麼豔壓群芳。”

心裡卻腹誹道:“不就拉了下袍袖嘛,報複要不要來得這麼快,這麼跩。”

不過,忽略岑鸞冷酷的耍帥做派,這套法術當真威風好看。她本就玲瓏心竅,稍加琢磨,已想通其中關竅:自己沒有修仙的經曆,法力法術怎麼用,完全隨緣。岑鸞是用這套‘剪羅成蚨’,指點他身法、道具、法力、法術的融合之妙,如果中元夜,她會這套法術,再來一萬個陰靈,也沒在怕的。

一念至此,她拍手笑道:“我以為法力就是一道氣,今日才知道,一片綾羅,一張紙,一朵花,乃至天地間的萬事萬物,法力到處,都可化作傷敵保命的武器。”

岑鸞與元再並肩而行,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還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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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瀑之後,便是一處仙殿。鳳生隻看了一眼,便猜出岑鸞一定住在這裡。

因為整片殿宇,同他的白袍一樣,光潔到沒有一個多餘的皺褶。

就算一隻鳥誤打誤撞飛進來,也會不自覺地閉嘴,翅膀都不敢擅自扇動一下——這裡一亭一台,一花一樹,仿佛都在告訴你:生人勿近。

元再倒是十分熟絡地坐在廊下的幾案旁,行雲流水地燒水斟茶。岑鸞也自然而然地與他對坐,清風寂寂,兩個如畫的人,好看到不忍打擾。

鳳生獨自在庭院裡閒逛,想起方才岑鸞教她的法術,一時心癢,摸出個帕子,化指為剪,一忽變作數隻青蚨,一忽又化作一匹飛馬,一時之間,修習得入神,越琢磨,越感歎這套法術千變萬化,真的很強大。

元再望著碧樹芳草間,被金色星芒團團籠住的細瘦身影,深思地笑道:“很想看到她知道你真實身份的表情。不過……晚知道一天,也會多一天開心吧。”

岑鸞哼道:“惡趣味。”

元再伸出手,搭了搭他的脈,繼續道:“心脈仍是毫無起色。不過我見你方才使用法力,已全無大礙,那你早上在丞相府受的傷,是何緣故?”

岑鸞道:“自上次九裡一戰,中天再無異動。但中元之夜,卻明顯感到九裡的封印有所震蕩。今日早晨,這種震蕩越發明顯,我趕去查驗,卻發現九裡的入口,已經湮滅。而且,越接近中天,這該死的心疾越重,待我醒來,已跌下雲端,誤打誤撞,落入丞相府,遇到了她。”

岑鸞微微一歪頭,用下巴點了點鳳生的方向,卻見鳳生也恰好看過來,雀躍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元再道:“中天向來遊離於三界之外,幾萬年來,去過九裡,又能全身而退的神尊,也不過你一個。”

岑鸞自嘲地冷笑了一聲道:“全身而退麼?”按了按胸口,又道:“連九重天最癡迷醫術的趙元再都說我這心疾藥石無醫,今日在那丞相府,卻不知為何,竟不治而愈。”

元再道:“我說鳳生那結界,為何破解得沒有一絲破綻,還以為你搬了什麼厲害的救兵。”

閒閒地喝了口茶,趙元再又道:“可這不治而愈又是何緣故……?我記得當初你從九裡回來,可是隻剩一縷遊絲一樣的活氣,另外,我也沒說藥石罔效這麼無情的話吧。這麼多年,你吃了我多少靈株仙草,至少每日冰瀑潭修煉,對你強健心脈,還是有助益的吧?”

岑鸞深思道:“丞相府……冰瀑潭,感覺倒是很相似,都是心口極痛,魂魄撕裂一般,之後心脈就會舒暢許多,身子也比往日輕健。”

他垂下眼睫道:“既說到丞相府,你今日可否覺察異常?”

元再點頭道:“我趕到時,剛好看到謝丞相刺出那一劍,表麵看去,似乎是謝夫人為女兒擋了一劍,但我看得分明,謝夫人隻是撲了過去,劍尖仍是刺中了謝小姐,可偏偏像是遇到了什麼阻滯,彈開傷到了謝夫人。”

岑鸞道:“謝小姐有問題?”

元再搖頭道:“沒有妖氣陰靈作祟,是個普通凡人。”

岑鸞道:“我查看九裡入口,偏偏掉進了丞相府,府中連出十幾條人命,卻又看不出妖邪氣息。怎麼看,都透著古怪。”

元再道:“是人禍還是邪靈作祟,再去探探,不就清楚了?”

說罷,側頭看了眼鳳生那邊,斯斯文文打趣道:“你這麼一尊大神,堂而皇之督查人家辦差使,怎麼看,都像是砸人家飯碗去的。”

岑鸞嘴角一斜道:“不是有你呢麼?元再師兄。”

元再無奈地展展衣袍,清雅地踱出回廊,招手道:“鳳生——”

鳳生這會兒已將整套法術融會貫通,跑到二人近前時,不由喜上眉梢,整張臉粉撲撲的。

元再摸了摸鼻子道:“那個……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這就啟程下界吧。”轉身又對岑鸞道:“你不是說,要去人間尋藥麼,剛好順路。”

鳳生關切地對岑鸞道:“你的傷要不要緊,尋的什麼藥,我也幫個忙。”

岑鸞隻管負手而立,淡淡瞥了眼元再。

元再隻得接口道:“哦,他常年身子虛寒,找些妖物的精元做藥引也是常事。”

鳳生認真道:“不過……我得先去丞相府繼續辦差使。辦完之後,就幫你找藥。”

元再道:“一樣的,剛好順路……呃,我是說,丞相府連出十幾條人命,怕是有大妖物作祟。再說了,有岑鸞與你同往,你在丞相府的差事,想必也能順利許多。”

鳳生愣了一下道:“你是說,他和我……一起去丞相府?”

岑鸞掃了她一眼道:“你不願意?”

鳳生連忙擺手道:“誤會誤會,嚴重誤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隻是,我一個人來去慣了,隱身變幻也方便,有你這麼一尊金光閃閃、長得比花還好看的大神在,看上去就不像個凡人。”

岑鸞道:“為何要隱身?我偏要大搖大擺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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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門前。

鳳生真的恨不得畫個圈圈詛咒岑鸞。

她這會兒倒是真的沒隱身,也沒幻化,甚至沒有扮作男裝。她還是她本來的樣子,圓圓的雙髻,圓圓的似有星子閃動的眼睛,圓圓的因為生氣而鼓起的腮幫子。

她用力拍了拍門環,家丁卻隻肯打開一道門縫,十分膽怯地望著她道:“府裡近日閉門謝客,貴客請回吧。”

鳳生抬著下巴,神情倨傲地壓低聲音道:“我家公子可是輕易不出山的,我且問你,貴府近日是否連出十幾條人命,請了道士來,也無法可解。要不是看到府中妖氣彌漫……”

家丁不等她說完,忙殷勤地道:“我這就進去稟報,姑娘請稍候。”

鳳生穿著軟煙羅散花百褶裙,團花披風上滾著一圈狐裘,雙手規規矩矩疊放於身前,退到丞相府外泊著的馬車前,咬著牙不說話。

岑鸞坐在馬車中,懶散又閒適地用軟帕拭劍,聽到鳳生腳步,淡漠的臉上閃過一絲戲謔:“修仙世家的侍女,哪有你這樣七情上臉的。”侍女兩個字,故意加重了語氣。

鳳生不滿道:“為什麼就不能我是小姐,你是下人?”

岑鸞道:“你覺得我像?”

鳳生妥協道:“起碼也得是同門師兄妹吧。”

岑鸞:“我不會有這麼笨的師妹。”

鳳生嘟囔道:“可我哪裡像個丫鬟了……”

沒等岑鸞回答,丞相府的門吱呀呀地打開了。家丁衝鳳生道:“這位姑娘,我家老爺有請——”

鳳生連忙拱手道:“有勞這位大哥了。”手腳麻利地挑起車簾,墊好腳凳,脆生生地道:“公子請。”隨後,殷勤地攙扶岑鸞下車,躬身跟在他身後入府。

丞相府裡空曠冷清,到處掛滿白幡,冷風吹得白燭明明滅滅,比鳳生離開時,更加淒切詭異。

岑鸞身負長劍,一身素白輕袍,縱使隱了周身仙氣,打眼望去,也是如假包換的修仙世家貴公子。他泰然穿過隨風曳動的白幡,像是忽地想起什麼,慢下腳步,微微側了側身。

鳳生連忙急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公子有何吩咐?”

岑鸞俯身到她耳畔,聲音低得近乎耳語:“哪裡不像丫鬟了?明明哪裡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