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等到本森.福斯特終於想起他還有一筆賞金寄放在“安全屋”酒館,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

“好久不見,各位。”他像個舞台劇演員一樣大張著雙臂出現在酒館門口,“你們一定很想我。”

“你的錢又花完了,是吧?”米拉一手端著一個餐盤,側身經過他,“免費的三明治,來一份嗎?”

“不了,謝謝。”本森走到吧台邊上坐下,“你說對了,我是來取錢的——來杯威士忌吧。”

“威士忌,還有你的錢。”一個編織袋被放在他麵前,“這杯就算我的了。”

“啊,拉維妮婭小姐。”本森頓了一下,朝她笑起來,“看來您真的來這裡做老板了?真是太好了,這次必須買您的麵子——我們一人三百金鎊,再公平不過了。”

“……順便一提。”他說,“您的新發型不錯,很有……呃……”

“您不用這麼客氣。”拉維妮婭咬牙切齒地說,不由地又摸了摸腦後的頭發——那裡隻剩下齊耳的發茬,大約幾天前阿諾德自信地提出要幫她修剪頭發,結果在剪下一刀之後又“謙虛”地改口:“其實對於理發我隻懂一點。”

那時她的發型就已無法挽救了。夜巡回來的米拉看著她有長有短的頭發,欲言又止了半天,很給麵子的沒有當場笑出來。“你該想到的。”她最後滿含同情地說,“看看他自己,那把胡子起碼有三年沒剪了。”

阿諾德反駁道他會定期修剪胡子的形狀,隻是不想那麼頻繁地剃胡子——沒有人搭理他,米拉正忙著把拉維妮婭的頭發補救得正常一些,拉維妮婭——拉維妮婭不想說話,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隻好先負起一個老板的責任來,先下樓去招待客人,當然,晚些時候還得幫忙打掃一下房間。

“說起來,今天酒館的人是不是比平常多了點?”時間回到現在,本森喝了口威士忌之後說,“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不。”拉維妮婭有些得意地說,“平常就這些人。”

在新增了告示板和酒水單之後,酒館的客人居然真的多了一些。雖然收入情況並沒有好太多,但也足夠讓人高興了。

“拉維。”阿諾德此時從酒館前門探身進來,“新的啤酒到貨了,來幫忙卸個貨。”

“來了!”拉維妮婭向米拉招招手,示意她看一下吧台。

當走到門外的時候,她忍不住抱怨到:“一定要用這種方法鍛煉臂力嗎?要是有一天損傷了手臂不就得不償失了。”

“有我看著呢。”阿諾德輕巧地說,“況且你都乾了兩個月了,也沒出什麼事吧?”

“但是左輪的後座力還是會影響準頭。”拉維妮婭皺著眉頭搬起一個酒桶,“要這樣練多久才行?”

“客觀地說,後座力總會存在的。”阿諾德在一旁稍微幫了她一把,“多練練,誤差就能小一點了。”

拉維妮婭痛苦地歎了口氣。

“彆急於求成。”阿諾德慢悠悠地說,“你也可以用一些加強力量的符文魔法護具,但是魔法的根基也是自身的力量,加強一點沒有壞處。”

“好的,好的。”拉維妮婭拖長聲音說,“媽咪二號。”

“打起精神來。”阿諾德安慰到,“等到下個月你和米拉去格雷菲爾的時候,就可以考慮買個魔法護具了。”

阿諾德口中的格雷菲爾是無人區難得的大城鎮之一,它坐落在南部沿海地區,有著得天獨厚的貨運優勢,這也使這座港口城市成為了無人區最大的交易市場所在地。到了秋天氣候適宜的時候,大部分周邊小鎮的居民都會自發地聚集到格雷菲爾,舉辦為期一個月左右的大集市。

米拉和阿諾德幾乎每年去湊個熱鬨,左右不過是關幾天酒館,也沒人在乎。不過今年,由於酒館的生意空前地好了一些,阿諾德決定留在酒館,照看一下來之不易的生意。

“其實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去的。”拉維妮婭放下最後一隻酒桶,“酒館的生意也沒好多少。”

“我一年不去也沒有關係。”阿諾德拍拍她的肩膀,“記得給我帶兩件新襯衣就好。”

“說到這個。”拉維妮婭眯起眼睛,“我覺得……還有些東西是你會需要的。”

“哦?什麼?”

“……剃刀。”幾個小時之後,拉維妮婭笑眯眯地接上了他們的對話,此時阿諾德被她和米拉合力綁在椅子上,貼心地在胡須上打滿了泡沫。

“不!”阿諾德激動地叫起來,幾乎能聽出哭腔,“我喜歡我的胡子!它們又沒有什麼問題。”

“我的頭發之前也沒有什麼問題。”拉維妮婭冷酷地說,“況且你的胡子已經打結了。”

“我會定期打理的!米拉?”

“我同意。”米拉抱著胳膊說,“——你的胡子已經打結了。”

“不——”

……

“哇。”拉維妮婭握著剃刀,頗為意外地看著阿諾德,“你真該自己看看,我覺得你之前要是定期刮胡子,酒館的生意絕對不止現在這樣。”

“他年輕的時候是挺英俊的。”米拉湊上來讚同到,“隻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審美就跑偏了。”

“現在也挺不錯。”拉維妮婭說,“就這樣吧,我們會給你帶足夠的剃刀的。”

這回輪到阿諾德不想說話了。

即使當時情緒抵觸,當他們如期出發去格雷菲爾時,拉維妮婭還是滿意地看到了阿諾德依舊打理乾淨的下巴。她們揮手向阿諾德和滿臉菜色的幫工亨利告彆——後者意識到他的工作要翻倍了。

到格雷菲爾的路程不過幾天。她們乘著馬車,沿河流南下,一路上天氣都好得驚人。越向南走,土地越是濕潤,綠色的植被成片地出現,逐漸向小片的樹林過渡。當馬車翻過又一個樹木遮掩著的山坡,格雷菲爾灰色的城牆終於出現在她們眼前。

“這兒的人可真多。”拉維妮婭感歎到,“我都要忘了自己在無人區了。”

“第一次來這的時候,我也這麼覺得。”米拉說,“那簡直是我這輩子見過人最多的時候。”

她們的馬車彙入進城的長隊裡,緩緩向前移動著。

作為一個大型城鎮,格雷菲爾的防禦措施顯然不能是自發組織的夜巡。這裡的幾大商會集資,用石塊和泥土混合草木灰鑄成了半包圍的防禦外牆,三處出入口的城門到傍晚就會關閉。好在作為貿易之城,想要進入它也沒有什麼其他限製,就算是沒能趕上時間進城,城外也有臨時過夜的小型掩體——這兒的商人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它居然真的是全灰色的。”馬車經過城門的門洞時,拉維妮婭眯起眼睛看著城牆平整的表麵,“我現在理解這裡為什麼要叫格雷菲爾了。”

“哎呀,看來您是第一次來。”靠近城門的攤位上,一個商人熱情地向她們搭話,“早年我們都叫它'灰市場',這兒的一部分泥土天然就是灰色的,大家都覺得也許是有什麼特殊的魔力——”

“它確實能提煉出導體礦來,隻可惜質量不好,比不上那些怪物身上的天然結晶,甚至比不上附近的礦場。”一個老頭接話到,“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現在這裡可比那些礦區好多了,那群家夥一天也找不出幾塊礦來。”

老頭隔著一輛馬車,擠過來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他們不知道,重要的是找到礦脈。我的谘詢攤位在……”

“嘿,老東西,彆擋著彆人的路!”商人大喊到,“這兩位女士怎麼會對礦脈感興趣?她們明顯是來采購布料的!看看我這的布料,小姐……”

“先來看看我的!小姐,您會感興趣的……”

……

“……我的天呐。”拉維妮婭從傳單和推銷的激烈競爭裡勉強回過神來,“這裡的商戶還真是……熱情,我剛才差點被擠下馬車。”

“那裡太靠近城門了,位置不夠好,他們隻能抓住人們進城的時候。”米拉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發,“再往裡些就好了,等在旅館安置了行李,我們就去中心市場。”

馬車拐過幾個彎,駛到一條更繁華的街道上,這裡的店麵都不是臨時搭建的商鋪,看上去要明亮精致的多,連店主也比之前的要冷靜不少。

在這條街的儘頭就是中心市場,也因此,這裡擠滿了來往的行人,馬車搖搖晃晃地,走得比行人還要慢。

好在她們並不趕時間,拉維妮婭站起來,半趴到馬車頂棚上,指著不遠處靠近街道中心,看起來最氣派的建築問:“看那,那是什麼地方?我們在城門口都沒碰見守衛,這裡居然有。”

“那是格雷菲爾拍賣行。”米拉說,“也是這裡唯一的拍賣行,賣的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據說就連貴族都會匿名來這裡拍賣——不過這點也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們緩慢地挪到了這棟建築前,拉維妮婭這才看見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正拽著其中一個守衛的衣角,大聲地說著什麼。

守衛顯然不為所動,在幾番拉扯後,男人被一把推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掠過幾個行人,居然直直地撞在了她們的馬車上。

“嘿!”米拉及時拽住韁繩,穩住了馬車,“小心點!……呃,你,您沒事吧?”

男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年輕的、線條分明的臉。此時他像是傻了似的,愣愣地看著米拉。半晌,他死死地抓住米拉的手,灰眼睛裡閃出幾分淚光。

“美麗的小姐,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認識您。”他目光灼灼地望著米拉,“但請您幫幫我吧!求您了!”

“——我的錢都被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