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高懷禮還在浴室沒出來,水是停的,他應該在擦拭了。
小玉做賊般把避孕套全都一股腦扔進衣櫃深處,再把水果刀放進桌子抽屜。
“高……恩公。”她還是這樣喊更自在些,“水冷嗎?這個熱水器要燒電,你用到溫水了嗎?”
高懷禮不回答,小玉便有點擔心,忐忑靠近浴室。
雖是自家浴室,她卻不能進去,貼著門傾聽,想知道高懷禮在不在裡麵。
彆是悄悄離開了吧。
“新買的你怕不怕臟?”她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不由埋怨自己的魯莽。
襯衫還在奶茶袋裡卷著,再泡就得臭了,她將桌子下的盆拿出來,裝上襯衫,再去敲浴室門。
“恩公。”她說道,“我……打盆水,好嗎?你的褲子脫在哪裡?我用吹風機幫你烘乾,再熨平,我沒買到你能穿的衣服,隻能委屈你了……”
“等等,彆進來,褲子疊在衣帽架下邊,你先烘。”
高懷禮終於應聲,有點沙啞,還有點抗拒。
花灑嘩啦啦響了,熱水器還是沒工作,他在用冷水洗澡嗎?果然下雨了也不怕著涼。
小玉坐回床上,環視自己充滿窘迫的小房間,心裡猶豫待高懷禮出來後讓他坐哪裡。
直接坐床會不會太不知羞恥了?
但既然已經把人帶回來,還讓他洗澡……
是自己讓他誤解車模不正經了吧?這麼自然而然地留下來,就像那些嫖客,輕車熟路,連什麼男女不方便的推辭都沒有。
窗外燈亮起,小男孩又來上廁所了,小玉驚緩,去將窗簾都拉上。
這下,整間屋子更加寂靜,連高懷禮不太均勻的呼吸聲都變得分明起來。
捧著褲子的手發燙,她把吹風機抬高了一寸。
“你把衣服給我吧。”浴室傳來聲音,小玉用褲子包著內褲一起走過去,握住把手說:“那,你拿著。”
內褲一包五條,沒拆,全遞進去了,高懷禮在裡頭拆塑料包裝。
把紙質橫封撕破的時候,小玉莫名心突然開始狂跳。
聽到門栓旋轉,她背身捂住眼睛。
隻聽軟軟的一次性拖鞋底像滑過瓷磚一樣,很輕,但那沉穩的腳步聲證明了有個男人在她的房間裡,水汽蒸騰,離她一米開外。
“衣服我自己來洗吧。”高懷禮說著,彎腰拿盆。
“我來!”小玉連忙閉上眼睛端盆衝進浴室。
把盆放到水池裡,水龍頭左轉打到底,電熱水器就開始工作了。
轟隆隆,極具存在感,小玉愣愣盯著水流。
她聞到了什麼味道。
壁龕裡有開封的染發劑,洗發水是茉莉味的,沐浴露是牛奶味,還有香精味很濃的護發素,高懷禮是男人,肯定沒用護發素。
其他的東西混合起來……會是這種味道嗎?
腥膻的,像在海鮮市場路過生蠔攤,還要更濃一點。
每年春天尾巴,行道旁糖膠樹開花的怪味也是這樣被風吹進窗戶。
直到水流嘩嘩地溢出水盆,小玉才回過神來,她手忙腳亂關水龍頭,手往水裡一插,又瞬間燙得驚呼。
“怎麼了?”
“……沒什麼,被水燙到了。”
“嗯,我用了熱水,你現在接一定很燙,是我沒告訴你。”
高懷禮站在浴室門外,頭發就像下午救她時在樓頂被雨澆了一頭那麼濕。
朦朧霧氣覆蓋了小小圓鏡子,小玉看到高懷禮一步步走近她,壓迫感越來越重,最後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他伸手來摸盆裡的水,皮膚的溫度很高,呼吸經過耳畔,皺眉說:“太燙了,我來洗吧。”
小玉不敢抬頭看鏡子:“我再放點冷水就行了,沒關係的。”
“我先看看你的手。”
高懷禮不由分說握住她手腕,推著她的肩膀半強迫地側身,讓她幾乎倚靠在他懷裡,另一邊則是牆。
他那麼光明正大,又一臉正氣地把她固定在了自己和牆壁的中央,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蹲下去逃走。
“你……不是用冷水洗澡的嗎?”小玉乾燥的嘴唇被水汽蒸軟了,眼神也很迷蒙,“為什麼衛生間這麼熱。”
高懷禮檢查她的手沒起水泡,才隨口說:“你不洗澡嗎?用女孩子的浴室洗澡,當然得用熱水殺殺毒。”他開玩笑地放開她,“畢竟我是臭男人麼。”
離開浴室前,高懷禮又瞥了瞥地漏,確定那裡衝洗乾淨了,不會有白色的痕跡,才放心退出去。
床占據了80%的空間,桌子也沒有配套的椅子,角落用折疊塑料板做的凳子看上去質量堪憂,他隻能站著。
等小玉把衣服洗好,套上烘乾衣架掛在浴簾的撐杆上,高懷禮已經把小屋的全部裝飾都研究遍了。
這種地方,居然能住人。
想到小玉每天都睡在這兒,甚至會帶人回來,在那硬挺的棕櫚床上翻雲覆雨,心底那股想把床掀翻的躁怒就更加無法忽視。
他對小玉笑著說:“你工作也還可以,為什麼不找個好點的房子呢?很缺錢用?”
不缺錢就不會去跳脫衣舞了吧,他在心裡幫小玉回答。
小玉自然而然以為他說的是車模的工作,坦然點頭:“車模的工作是臨時的,我也才遇到這一單呢,我身上背了很多債要還,發的薪水到手上都捂不熱。”
“怎麼會欠債?多少?”
“你先坐。”小玉鋪了一塊毛巾在床角,她自己則繞到床頭,脫掉鞋子,側著跪坐在邊緣。
兩人斜對角線距離超過了兩米,小玉噗通的心跳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以前遇人不淑,被人用我的名義套現貸款了,所有的財產都被他賣掉,然後消失了,沒辦法,工作的地方也待不下去,隻好換地方重新租房子,一邊……打工一邊找他。”
見高懷禮一臉“原來如此”,她輕鬆地攤手。
“這兒治安不太好,人素質也很低,但是很便宜,不用簽合同,拖欠房租也很方便,隻要我不給,房東就拿我沒辦法。”
“家裡人呢?兄弟姐妹不能幫襯一下嗎。”
“從鄉裡跑出來,沿海小漁村,斷了來往了。”小玉黯然,“要是有兄弟姐妹就好了,從小我就一個人,爸媽在外打工,一開始還寄錢回來,後來過年也不回來了。”
“真可憐。”高懷禮腳後跟磕了下地,“那你還替房東換地板?錢是今天程老板給你的嗎?”
“嗯,今天難得拿了點錢,追債的人不知道這筆錢,要不他們很快就會來討的。”小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地板真的太臟了,我忍了很久,早就想換掉。”
“存到銀行卡不行嗎,備點錢總比花了好。”
“不行的,我的信用非常差,錢一打進去就會被銀行劃走。”
高懷禮慢慢點頭。
他還沒有信用卡,更沒有被追債的情況,對小玉說的這些窘境都沒什麼了解。
跟他猜測的一樣,她很缺錢。
高懷禮沉吟思考的時候,小玉蹲到床邊查看地板。
發泡膜破了,很難拉,高懷禮說道:“你一個人換不了,後天我來幫你換吧,白天,你給個時間,我自己過來。”
小玉驚訝道:“我還以為你很快就會離開東明了。”
高懷禮:“怎麼這麼說?”
小玉錯開眼神,裝作很忙地比對新地板和舊地板,高懷禮就明白了。
以為他在東明短暫停留,很快就會離開,所以他才會這麼猴急地跟她回家……她覺得,自己會跟她發生點什麼?
這種自以為是的猜測,卻恰好戳中了高懷禮內心深處的隱秘期待。
在唾棄對方的同時,他也順帶唾棄起了自己。
尤其是剛剛在浴室裡忍不住發泄的那一通,的確讓他腦子清醒了點,但欲望絲毫沒減退。
原來除了沈翎,彆的女人也可以讓他自然而然產生欲望。
“那……”小玉跪在地上,扒著床沿,“你要是有空的話,明天行不行?”
她用一種純淨、直率、無所謂的目光凝望高懷禮,輕笑道:“晚上你睡這兒,等白天,我們就把地板換了。”
“可以嗎,恩公?”
直接邀請,無歧義,攤牌了。
就差脫了衣服走過來,在他麵前跪下臣服,告訴他,她彆的不會,隻會用身體來報恩。
高懷禮心中冷笑,覺得把浴室衝乾淨真是多此一舉。
她身經百戰,什麼男人看不透呢?
“我睡這兒?睡地上?”高懷禮故意反問,“你這張床才1m2,你一個人都躺不下,我怕睡地上你掉下來砸扁我的胃。”
聞言,小玉也笑了起來,鳳眼帶著些被拒絕的釋然。
“我沒有那麼重的。”
她暗自覺得奇怪。
會錯意了?可浴室裡的味道——
高懷禮站起來:“明天不行,我有事,就後天吧,你要是不想讓我幫你換,可以直說,沒關係,我也確實沒換地板的經驗。”
烘乾衣架功率還挺高,襯衫已經半乾。
高懷禮慢條斯理把衣服穿上,當著小玉的麵解開褲子紐扣,將衣角掖了進去,小玉全程側坐在床頭,什麼都沒說。
她羞愧的時候雙腳喜歡勾在一起,這會兒十顆白嫩的腳指頭緊緊抓著,腳底板都是粉嫩的顏色。
高懷禮又想到了櫥窗裡那套華麗性感的內衣。
小玉連身高都跟沈翎差不多,可能高一點,跟她飄飄然的走路方式有關。
在四海酒樓,他越過屋簷看她倒掛,上身被王兵拽著,裙子褪到了胯部,雪白的大腿不住驚顫。
當時,她那雙長腿就牢牢勾住了高懷禮的視線,猛然想到她在巷子裡跟一個叫平仔的男人搞曖昧,那男人正是下午跟買燒鵝的旗袍女在一塊的。
她的腿那麼長,身體縮起來,膝蓋比肩膀高,穿那套露出丁字褲的大裙擺也合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