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的潤州,直至到了夤夜,風也帶有春的溫暖。
那個在她“貧血”時來醫院探望她的人,又在這月明如晝的夜半站在了她的麵前。
是鬱勳。
“學長,您怎麼來潤州啦!”趕忙掏出鑰匙推開門,吳憂朝堂屋喚著。“思思,你看看是誰來了。”
小餛飩被她隨手放在廊簷下的小木桌上,她擺手招呼著鬱勳坐下歇息。“學長,您先緩緩,等五分鐘後咱出去吃頓好的。”
大手一揮,她豪氣萬分的言語著。“我做東,今天您不吃飽不許回燕京。”
話落又有些奇怪,身子往後探看了幾眼,這才開了口。“下次有機會您和嫂子一起來我家玩,到時候我招待大家吃我們潤州特有的鍋蓋麵和鰣魚。”
“就是今天得委屈學長出去吃了,因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指了指剛衝好還沒乾透的院子,“學長您來的也忒不湊巧了,這都還沒收拾好呢。”
自己一個人在這說了老半天,也沒見對方回,吳憂將提到一半的小木凳抱在胸前。“學長不會是因為沒去參加您的婚禮而生氣吧,您也知道,我那時因為鬱珩......”
話音就這麼斷在原地。
一瞬間的怔然讓吳憂莫名有些慌,將木凳往學長身側推了推,她將食指握在大拇指後麵。
許久沒人坐過的木質物件被風雨吹打著,又生出些木刺來,一個不小心就紮到了指肉裡。
忙不迭就要往屋裡拿件桌布蓋在椅上,吳憂在心底暗暗吐槽自己,怎麼這般不穩重,都有木刺了還能讓學長直接坐嘛!
“小憂,你彆忙了,方才同你開玩笑呢,我用過餐才來的。”叫停她往裡跑的身子,吳憂聽見他說。“我聽習悅說你回了潤州,這不從申城忙完公事正好路過瞧一眼。”
“可真是傷心,學妹。”
“是不是等以後思思考上大學也要等她開學才同我講,哪有坐上回程路才告訴的道理。”白茶香幽幽將她包圍在這方小小的院子裡,“喏,這是你阿嫂托我帶的南翔小籠包,你和思思嘗嘗合不合胃口。”
從公文包裡掏出的餐盒還溫熱著,“她有事先回燕京了,下次有機會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柳葉眼含笑瞧著睡眼惺忪的吳思,“思思可不準因為離得遠就忘記鬱勳哥哥,那樣我可真的是會傷心的。”
一夜在車上也沒睡好,這會兒還沒從夢中醒困的吳思大跳著撲上去。“鬱勳哥哥,我都想死你了!”
一如四年前的模樣。
自手術後思思雖劇烈運動不能做,但平日裡和林澤迷上了遊泳,二人一周七天能遊個四天半。
這猛一躥過去,壯實了不少的身子撞得鬱勳都踉蹌了一下。忍不住被這一幕逗笑出聲,吳憂打趣著。
“思思,鬱勳哥哥能不能登月就全靠你了!”
話一出口,三人笑成一團。
夏風徐徐襲來,連她心下最後那團被壓著的小小碎石也一並都被吹走了。
這般小小的平淡,卻是她在瑞玉時從未有過的鬆弛。
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決定。
她告訴自己。
*
第二天的麵試安排在下午兩點。
一點半到達這個叫做“築星”的公司時,前台是空的,就連從一大片落地窗能看到的辦公室裡,也是空的。
辦公室坐落在丹徒縣北徐新城的商務區,距離家3.7公裡,騎自行車20分鐘就可以到。
這家在園區西南角單獨占了二層小樓的房子,裝修的屬於有點過於張揚。
安靜等在樹影下,吳憂垂眸看向昨夜被木刺紮了的手指。
鬱勳走後,吳優本想直接用指尖將小刺擠出來,卻試了好久都沒弄好。
第二天有要緊事,吳憂不想讓這點小事擾亂她的思緒。本要直接入睡,卻不曾想,夜越深越是覺得腫脹難安。
時間已到十一點,古街再怎麼行人多,那藥店也該關門了。
大門卻忽的傳來“喵嗚”叫。
害怕是年年不習慣新家的她踩著拖鞋就往院裡跑去,左看右看卻都沒看到咪咪,剛想要去思思房裡看一眼,吳憂就聽見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似乎風一吹,那聲響更大了。
大半夜的吳憂不敢直接出門去看,回到臥室將包裡的美工刀拿在手裡,她這才敢打開門去探。
隨著她的動作,大門被拍的“噠噠”響,吳憂這才瞧見。
原來是被裝進袋子裡的鑷子和消毒物品。
隻一下,吳憂就知道,是鬱勳買的。
他總是那般信息。
那條因夜半而沒發送出去的短信,在這時抵達到它該去到的地方。
【謝謝學長,也謝謝嫂子的小籠包,很好吃!】
那邊回的很快。
【阿嫂讓我替她說一聲,你們喜歡就好。】
七月快中旬的天兒,幾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刺目的陽光從葉片間落下,灼的水泥地都起了層熱浪。
彎過指尖擦過額上的汗,吳憂歇了用簡曆扇風的念頭。
還是心靜自然涼吧。
這一心靜就靜到了一小時後。
亮黃色的超跑醒目的在百十米外就讓吳憂聽到了動靜,快速站到樹後,她瞧著下一瞬就在身側製停的車。
伴著招搖的搖滾樂,車上下來個人。
等浮起的塵土再度落回地上,吳憂這才從樹後出來。“蘇總您好,我是吳憂。”
墨鏡被那人推到頭上,見到她的眸子有一瞬大楞,倏爾後才是回過神的呢喃。“臥槽。”
“哎呦對不住對不住。”掛在頭上的牛仔帽被男人一把拽掉,“昨晚搓麻搓到四點,一不小心把麵試這事兒給忘了。”
“鄙人蘇昊,也不用喊我蘇總,直接喊昊哥就行。”不住用帽子給吳憂扇著風,染成一頭紅發的男人不住道著歉。
“你一定等了很久吧,但你先彆生氣,容哥辯解一句,我真不是那種故意為難女孩子的人。”
一把拿過吳憂手裡握著的簡曆,蘇昊翻的飛快。“恭喜吳憂女士加入我們築星,從此便是生死與共的一家人了。”
耳邊響個不停的知了聲隨著她的步伐慢慢被隔絕在玻璃門外,2011年的夏天......
就這麼悠悠的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