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外甥女(1 / 1)

雨期將至 周悸眠 4624 字 3個月前

臨時騰出來的客房不算寬敞,景致卻不錯,米棕配色的提花窗簾束在兩端,能見葳蕤草木沐浴在濃稠夜色下,幽靜淡雅;更重要的是離嚴承訓的臥室不遠,在同一層。

他去取新的洗漱用品與乾淨的女士睡衣,途中碰上懷抱一床蠶絲被的秦婉伊,看樣子是要給書懿送去,但在看到他後,立馬叫住:“來得正好,把這一塊送去。”

嚴承訓默不作聲接過,正要走,又被親媽攔住,帶到牆角悄聲盤問道:“你小子真追到人了?”

不可思議,可想想也在情理中。

自學生時代起,嚴承訓的追求者就沒斷過,早年秦女士的學生來家裡拜訪,明裡暗裡打探他的情況,後來出道了,有些信息封得嚴實,僅剩些富家小姐托母親來找秦女士搓麻將,順便問兩句感情狀況。

嚴承訓順勢靠牆,瞧秦女士求知心切,唇邊挑起的笑略顯散漫,“沒呢。她對我應該還有些顧慮。”

喜歡該是什麼樣,他清楚。

所以他知曉書懿沒有完全敞開心扉。

但他不急。

他對她有的是時間。

秦女士聽到這話,沒表現出太大的失落,倒是歎聲氣,裹著幾分心疼:“在懂事的年紀經曆那樣的鬨劇,估計留下不小的陰影,有顧慮也正常。”

“聽說沒過多久她媽媽就生病去世了,真不敢想吃多少苦才磨到今兒的名氣,更彆提六年前你——”

“媽。”

料到秦婉伊要扯什麼陳年舊事,嚴承訓出聲打斷:“六年前的事過去了,和她媽媽去世一樣,她大概都不想提。”

沒人願意被揭傷疤,一次又一次。

秦婉伊明白,咽回原先想說的話,讓出條道:“那你快送過去吧,然後早點休息。”

嚴承訓“嗯”了聲,踩階下樓。

深夜靜謐,唯有時鐘在滴答運作,他走向西南側的客房,有聲從僅留一隙的門縫傳出,走近聽,是書懿在跟人通電話。

“給你買了樣新年禮物,結果配貨上門的小哥說沒人在家,這麼晚了,去哪兒鬼混了?”

親哥血脈壓製,書懿往床沿一坐,坦然道:“在彆人家。”

“彆人家?”手機裡頭的聲音秒變警覺,“誰啊,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嗯……”書懿單手撐著床微微後仰,沉思須臾才說,“你應該聽說過,就是最近跟我頻繁上熱搜的——”

“你什麼時候喜歡文弱書生了?”

“他不弱啊。”書懿盯著天花板回憶不可描述的畫麵,沒把親哥當外人,直說心裡話,“腹肌比你秀ins上的強多了,至少這方麵我挺滿意。”

“……”裴堯沉默了,短暫五秒後,發出尖銳爆鳴,“裴書懿!你這回藏挺深啊,我看熱搜還以為你倆最多勾勾小手,結果關係都發展到這了?!”

這段聲夠大,直接衝破手機傳到門外當事人耳朵裡,嚴承訓才想起還有位遠在大洋彼岸、來日需要搞定的小舅子。

書懿毫無察覺,專注開導親哥:“都是成年人了,玩什麼純愛嘛。不過就在剛剛,我對這段關係有了新的想法。”

裴堯不爽,但還是耐著性子:“什麼想法?”

她說:“從媽離世,到黎姨念舊情帶我們回家,再到我當模特當演員,少說也有十多年沒過團圓的節日,上回還是你跟江野創業,大過年的,他邀我倆跟他和他妹妹一起過。”

少不經事的時候,她怪母親蠢,為了個男人跟家裡鬨決裂,鬱鬱而終,母親的好友和丈夫商量後領養她與裴堯。十五歲時,他們的兒子意圖對她不軌,她和裴堯就此搬離,承諾會償還這些年供養費用。

可兩個沒成年的小孩能靠什麼生活。

好在她足夠漂亮,聽彆人的建議去做模特,用賺來的錢讓哥哥繼續上學。她的名氣越來越大,資產富足的老男人想捧她,她拒絕,被打壓跑了四五年的龍套配角,最後逃到東京,才迎來那部成名作。

“可能人一旦閒下來就怕孤獨吧,所以我就想到他了。”回憶今夜的種種,她繼續說,“他的媽媽親切,他的親戚熱情,就連他的朋友都很有趣。”

像一個人在冷冬裡跋山涉水,偶然看見一堆人圍著熊熊燃燒的炭火,有說有笑。她被這點溫度蠱惑,本能地選擇留下,盼這團火渡她一點暖意。

“哥,我想——”

叩叩。

門敲兩聲。

書懿回頭,迎上熟悉的眼。

她衝他笑:“向他走進一步,再多了解他一點。”

她不知道那團火究竟何時開始燃燒,又燃燒了多久才等到她的歸來;隻知道靠近他就靠近了溫暖,而他從未向她索取什麼作為等價交換的報酬。

無所求。

也無怨。

那夜,書懿真夢到嚴承訓陪她圍爐取暖,呼嚕呼嚕沸騰的茶水旁擺著他沒剝完的栗子,等醒來時,一縷日光穿過簾隙,也將外邊喧鬨的聲音送進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拉開窗簾,看見院子內,一位留著齊肩短發的小姑娘霸道地擋住嚴承訓的去路,嘴裡卻哀求道:“拜托啦,就資助我一點點小錢,圓我開工作室的夢。”

“你開工作室乾嘛?”

像戳中了小姑娘的痛點,她扒拉著袖子假模假樣地擦兩下眼角,“我媽說我整天遊手好閒,不如早點嫁人花夫家的錢。妙齡少女變人妻,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啊!”

“所以!”她合起掌,頂著星星眼看嚴承訓,“我決定開發個戀愛遊戲,做事業女強人。”

嚴承訓一口回絕:“投資的事你親舅在行。”

說完,掉頭就走。

結果,小姑娘一把抱住他的腰,裝哭哭啼啼:“彆啊老言,靳淮錚那牆頭草,早跟我媽同一條戰線了,你不能見死不救。”

嚴承訓:“……”

書懿發誓,她頭一回見好脾氣的嚴承訓露出無語的表情,在深呼吸一口氣後,警告某人:“靳安好,放手。”

“哦。”靳安好弱弱地應一聲,立馬鬆開。

他轉過身,掏出手機問:“要多少?”

靳安好頓時喜笑顏開,慢悠悠地比了個耶:“不多,二十萬。”

“?”

見嚴承訓又走,靳安好急忙威脅道:“言晟訓!你彆逼我跪下來求你!”

嚴承訓再往屋裡走一步。

見他軟硬不吃,靳安好腦瓜子飛速運轉,想到個絕佳妙計,神色瞬間得意起來:“聽說你昨晚帶了個女人回來。那我要是把這消息爆給狗仔,會不會拿到更多錢呢?”

“反正咱倆的關係退一步你是我偶像的對家,也算是給我老公前進的道路添磚加——”

嚴承訓果真停住腳步轉過來,當著她的麵拿起手機。

靳安好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要乾嘛?”

“問一下公司法務,起訴旁係親屬造謠要走什麼流程,會不會比你那二十萬便宜?”

靳安好大驚:“你要大義滅親?!”

嚴承訓:”不是你先開始?”

好像也是。

靳安好大敗。

不過她不太死心,漆黑的眼珠子滴溜轉兩圈,瞥到落地窗邊的書懿,她二話不說衝進屋,熱切地喊道:“舅媽——!”

嚴承訓:“?”

書懿:“??”

還沒反應過來,垂在身側的胳膊被小姑娘緊緊抱住,聽她苦口婆心道:“舅媽,我真心勸你找男人不能看表象,嚴承訓最會凹光風霽月人設了,實際上幼稚、嘴毒還小氣,你可彆——”

嚴承訓刻意咳了一聲。

接著,抱臂斜靠門框,“好言相勸”一句:“靳安好,你再作,我就讓司機送你回去。”

要是以往,靳安好絕對認慫。

可如今背靠大佛,她撅起小嘴,咕噥道:“舅媽你看,他老拿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教育我。”

書懿順勢睇一眼嚴承訓。

見他好脾氣被整成沒脾氣,有點忍俊不禁。

嚴承訓服了她,決定給她指條明路:“行,你過來,我教你找誰要錢。”

靳安好眼前一亮,但想到他八百個心眼,又默默退回書懿身邊,挺直腰板狐假虎威:“你直接說不行嗎,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是我舅媽聽不得的?”

說完,轉頭挑撥離間:“舅媽,他現在就敢瞞著你,以後更不得了,得好好管管!”

這一口一個“舅媽”叫得親昵熱情,書懿瞧她可愛,索性幫忙調侃嚴承訓:“對啊,有什麼事是我聽不得?”

眉梢微微一挑。

完全一副看熱鬨的模樣。

嚴承訓沒轍似的笑了笑,轉而看向躲書懿背後的靳安好:“你這些年追陸嘉桀花了多少?”

陸嘉桀,她的偶像。

和嚴承訓同期出道,當之無愧的唱跳藝人天花板,多首原創歌曲風靡全球,斬獲不少音樂獎項。

靳安好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專輯代言雜誌演唱會還有扛大炮隨他走南闖北的錢,保守說出一個數:“千萬以上?”

“千萬?!”書懿一臉震驚,“你們追星要花這麼多?”

那喜歡她的粉絲是不是也這樣?

嗯,下回線下活動多備點禮物送她們。

嚴承訓早料到會是這個數,給她支招:“我把陸嘉桀的微信推給你,找他討回錢。”

靳安好:“……?”

憋了半天就這?

“這不太好吧。”她在胸前對手指,猶猶豫豫道,“好歹我也享受了情緒價值,怎麼能——”

“叮。”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

嚴承訓果真把賬號推來。

意思很明顯了,去煩你的偶像。

靳安好雖然作,但識趣,明白再鬨下去,她要被暗殺了,立馬笑嘻嘻地比個OK的手勢,“好的,我這就上陸家討債。”

說罷,遊魂一般蕩走了。

書懿目送小姑娘離開,邊走邊說道:“你還有這麼大的外甥女啊?”

“她外婆是我姑姑,前些年因病去世了。”嚴承訓解釋完,反過來關心她,“剛剛吵醒你了?”

書懿搖搖頭。

許是他今日茶咖色開衫與白tee的搭配夠乾淨舒適,讓人很想鑽他懷裡。事實上,書懿真這麼做了,往前挪幾步,伸長胳膊套住他脖頸,貼緊他胸膛。

什麼話也沒說。

就這樣抱著,莫名心安。

略帶撒嬌性質的舉動令嚴承訓有些意外,唇邊慢慢帶起一點弧度,抬手輕撫她後腦的頭發,“待會吃完早飯,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懷中人腦袋微微後仰,好奇中夾雜一絲期待。

嚴承訓的手順勢落在她後背,說:“之前不是答應過要賠你件新衣服,附近有家百年裁縫店,口碑不錯。”

“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