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1 / 1)

陸挽釵眼眸中微微跳動著壓抑的水光,無奈道:“放過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秦淵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的指腹上沾上先前進貢的珍珠膏,輕輕去碰觸陸挽釵的臉頰,膏體泛著微微的涼意,接觸瞬間有傳來一絲溫熱。

她一動不動,眸色一片微紅地盯著秦淵,不敢去看下首那一直盯著她的晉王,似乎想退又不能退。

“但是,贇兒也是我的孩子,陛下可否……讓我見見他?”

此言一出,秦淵為她擦珍珠膏的手驟然一頓,“阿瓔,他不是你的親子。”

“可我待他如親生。”

秦淵平靜道:“我們會有孩子的。”

這話便是徹底拒絕她的請求了,那人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臉頰,涼意中混著絲絲香氣,陸挽釵微微側過頭去,似乎並不想接這個茬。

“朕晚間還有事,叫吳和順送你回去,彆出什麼事。”秦淵低聲道。

陸挽釵點點頭順從。

宴席間眾人觥籌交錯,銀杯玉箸微微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可席中下首坐著的那男人捏著銀杯,卻隻是望著上麵皇帝二人。

那女子安然坐在皇帝身旁,他緊握的手已緩緩鬆開,下人悄悄為他送上一方乾淨的布巾,手心已淌滿血,將那方布巾瞬間染紅。

“父王……”一旁的贇兒擔憂地望著他,一時間心緒萬分複雜。

宴席在絲竹聲中結束,陸挽釵最後望了一眼遠處的晉王,隨後緩緩將視線收回,銀杯中盛著玉液瓊漿,那清澈的酒水在杯中微微晃動著,泛著半圈漣漪。

漣漪中跳動著一層銀色光輝,那光律動著,越發亮起來,陸挽釵望過去時,那輪圓月已格外皎潔。

她出了宮殿站在轎輦麵前,月色照在她的肩上,將霞帔上的珍珠照得更亮,吳和順在身後跟著她,雲心扶著她向轎輦中走去。

“我想走一走。”陸挽釵望了望天邊的圓月,“也賞一賞月。”

眾人不敢違逆,隻得跟著她走出宮道,往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的花都已衰敗枯萎,如今的月份,約莫也就梅林那邊還有些顏色,陸挽釵握了握手爐,抬步前去尋梅。

繞過假山後,迎麵卻撞上一個人。

陸挽釵眸色微微一變,卻仍是維持著麵上的平靜。

“晉王府晚輩子贇,見過淑妃娘娘。”子贇抬眸靜靜凝視著她,似乎有欣喜又有壓抑,見到她後,眸色亮起又很快隱匿起來,後退半步躬身行禮。

“小少爺不必多禮。”

“子贇鬥膽,想問問娘娘,可否認得晚輩?”

陸挽釵微怔,口中的話上來又噎回去,“今日宮宴初次得見,便也認得了。”

“小少爺當真……生得玉雪可愛。”

“是母妃教養得好。”子贇望向陸挽釵,似乎想壓下嗓音中的顫意,“若是母妃還在的話……”

“恕晚輩無禮,娘娘麵容很像母——”

“贇兒!”

陸挽釵抬眸望過去,卻見晉王緩緩走過來,徑直將子贇的話打斷,將他拉到自己身側。

“淑妃娘娘。”晉王盯著她,咬字格外清晰,“宴席遙見看不真切,如今卻是終於得見娘娘真容。”

“陛下好籌謀,娘娘好福氣,方得今日姻緣,若非某今日赴宴,當真不知還有如此美滿之事。”

陸挽釵裙擺微動,弓鞋上的流蘇穗子晃動著,似乎想上前一步。

“王爺……”陸挽釵握緊手中的絲帕。

“犬子無狀,驚擾娘娘,還望娘娘勿要見怪。”晉王頷首道。

陸挽釵上前一步,撫了撫子贇的發,“怎會?我喜歡這孩子,見他一麵心中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見怪。”

子贇伸.出手來想再握一握那隻手,耳邊卻傳來自家父王的一句低低耳語,抬頭卻見父王幾不可聞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高台之上所行之道最窄。”他頓了頓,“娘娘,可想明白了。”

可陸挽釵眸中似乎蒙著一層水霧,誰也撕不破似的,“我隻要王爺和王府中人好好的,其他並無所求。”

聞言,晉王耳尖微動,迅速收斂神色,似乎突然驚覺什麼似的,隨即後退兩步,與她拉開一段距離,“臣不便久留,娘娘恕罪。”

她從前百般阻撓自己和她親近,如今這般親密,莫非有詐?

“陛下駕到!”

遠處一聲尖細的聲音將眾人思緒拉回來,陸挽釵望過去時,隻見秦淵麵色平靜地向她走來。

秦淵眼前不禁想起方才他看到的場景,陸挽釵眸中含情,靜靜望著眼前的晉王,竟還上前去看他。

莫非她就這麼對晉王難以忘懷嗎?

他摁了摁自己的胸口,隻覺心中波濤萬分洶湧,仿佛被萬千巨石衝擊相撞一般,隻覺煩躁不堪,慍怒直衝上來消弭不掉。

下一瞬,她隻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愛卿可是有何事?出宮之路並不經過禦花園,怎會這麼巧與朕的卿卿相遇?”

“回陛下——”

“陛下!”陸挽釵急忙開口打斷,不自覺地站到秦淵麵前擋住晉王,“是妾偶然與迷路的小少爺相遇,夫……王爺他也是尋子而來,才偶然碰上的。”

“哦?是這樣。”秦淵冷冷抬眸,“偶然。”

空氣陷入一霎那的平靜,此地仿佛修羅場一般,可帝王周身的冷意卻令人無法安心下來。

她竟還叫他夫君?

“阿瓔,你這幾日都睡不好,朕特意命內務府和太醫院為你製成這個香囊,你戴著它,晚間吐息便能均勻些,朕也安心。”秦淵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遞給陸挽釵。

陸挽釵抬手接過去,隻見秦淵的臉色仍舊很難看,她也不敢再去看晉王,隻伸手回握住他的手,“謝陛下。”

“愛卿回去吧,朕也累了。”隨後便拉著陸挽釵頭也不回地上了轎輦。

望著遠處二人離去的背影,晉王的手又攥起來,瞬間血再次湧出,染上那方布巾,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

他口中幾不可聞地喃喃著什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身側的小廝連忙將他扶回去,止住這話茬。

轎輦中,秦淵的臉色似乎蒙著一層陰翳,“你還是忘不掉他。”

這話並非疑問,當中藏著的是肯定。

這話似乎令陸挽釵一顫,她驚惶抬頭,“不,不是,隻是偶然碰上,見到贇兒心中歡喜而已。”

“阿瓔,你最好是。”秦淵的手扼住她的手腕,“彆試圖逃離朕身邊,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陛下放心。”陸挽釵沉聲道,“當年雖在王府受儘冷落磋磨,可贇兒純孝,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他。”

可秦淵撫摸著她的臉頰,眼眸漸漸染上一絲微紅,似乎把壓抑著的情緒儘數釋放出來,“阿瓔,我們也會有孩子的,彆再見他了,可好?”

不待陸挽釵反應過來,自己便被他擁入懷中緊緊抱著,“可好?”

“忘了他……忘了他……彆再去見他……”

陸挽釵隻覺今日的秦淵有些奇怪,但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便隻得點點頭應承下來。

隻是秦淵卻越抱越緊,根本不肯鬆開她,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血裡一般,一直到轎輦停下,秦淵才將她橫打抱起,徑直推門而入養心殿。

“陛下!”

借著燭台的光,陸挽釵這才看清秦淵的眸色——那是她從前於清河見過的紅瞳,隻不過那時還隻是泛著微紅,此番卻是紅得有些不太正常。

秦淵將她逼至一角,她步步後退,險些打翻身後的燭台,“你看了他那麼多眼,你還是喜歡他?”

“你喜歡他?”秦淵盯著她不肯移開視線,“你還是喜歡他!”

“你……你這是怎麼了?”陸挽釵又後退兩步,可後背卻撞上一片堅硬,她也心知後麵便是牆,如今已退無可退。

“阿瓔,朕不會放你去找他的。”

帝王的吻很快壓下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整個人被他箍在牆角,動也動彈不得。

“不會。”

他說話越發含糊不清起來,“阿瓔,彆走!”

那吻越發用力起來,大有將她揉碎的架勢,她隻能感到秦淵的手將她的手牢牢控製住,手被定在牆壁上,胸.前的霞帔已在拉扯中散開,原先固定的珍珠也不知掉到哪去了。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霞帔末墜著的霞帔墜已摔落在地,“陛下!”

“你若再想著他,朕不知會對他做什麼。”秦淵慢慢鬆開她,陰沉著臉道。

可陸挽釵卻突然抱住他,聲音瞬間柔下來,“明郎君,阿瓔哪裡也不去,隻在這裡陪郎君可好?”

這聲音溫柔中似乎帶著兩分安撫之意,秦淵的動作漸漸輕下來,他靜靜望著陸挽釵,眼前模糊不清中似乎又見當初場景。

冷宮、野狗、惡奴……他猛然一顫,再睜眼時卻見眼前一陣霧蒙蒙的黑。

他驚懼轉身,卻見身後宮牆萬裡,白雪綿延紛飛,落在紅牆上,身後一片茫茫看不清。

黑暗中,他隻能感到一雙修長龜裂的手在觸碰他的臉頰,可當他想去看清那個人時,抬頭卻見那人七竅流血跪在雪中。

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血肉模糊中,那人口中又低低地道,“出去,快出去啊!”

秦淵心間一顫,抬頭卻見一臟兮兮的少年從身後跑過來,但轉身的一瞬間,自己的身體卻被那少年穿過去,就像他隻是個局外看客一般。

他想伸.出手去探尋這情況,可一伸手,眼前人卻飛速後退,霎時眼前一切便崩碎成碎片,當他將思緒拉回來再望過去時,卻見陸挽釵靜靜站在他麵前。

但是,是在晉王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