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勢力(1 / 1)

她將手緩緩放在棉被上,細細思索今日發生的事來。

耳邊的聲音逐漸模糊起來,她恍惚間聽到帳房外男人的詢問聲,陸挽釵收束思緒,緩緩坐起來,靠著軟枕坐在床榻上。

“王妃可在?”

隻聽外麵青荇低沉而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爺,王妃方才喝了暖身湯,剛躺下。”

“王爺!”外間青荇急切地輕喊一聲。

而後就是晉王徑直走進來,他一進來,便看見陸挽釵靜靜坐在床榻上,臉色已有些蒼白。

“王妃此番被擄,倒是有些格外巧合。”晉王輕笑著望著她,麵色沒有絲毫慍怒之意。

“陛下既已替我解釋,那便是如此,難道王爺還要懷疑陛下嗎?”陸挽釵也輕輕笑著凝視著他,絲毫不露怯,隻是那臉色本就蒼白,此番倒是愈發蒼白。

“王妃說笑,本王怎會不信陛下。”

“王妃今日勞累,往後幾日,便不要再出來了。”晉王撇開視線不再看她,“好生養病吧。”

“來人!”他突然朝著外間喊了一聲,“自今日起,為王妃安危計,王妃帳下日日巡邏,一隻蒼蠅也不準放進來!”

隨後隻聽帳房的門被關上的聲音,外間儘是婢女恭送之聲。

陸挽釵沒多在意這些,晉王一定是察覺了什麼,才會有如此舉動。

說什麼為她安危計方才派人輪番巡邏,把守驟然如此森嚴,他不信晉王真是為此。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陸挽釵眸色漸漸深沉起來,那眸中的光電愈發複雜,似乎藏著什麼似的,裹挾著什麼令人看不破的算計微光。

而晉王走後,一連兩日,她這邊的把守較之先前的確更森嚴了。

士兵交班巡邏,個個身著軟甲、威風凜凜,隻是在他們交班之後,那其中一個人卻悄悄隱入一間堆滿雜物的帳房內。

裡麵有個人背對著他站著,他從袖中取出一片信箋來,“最近皇帝查得緊,那邊信鴿一來就被截了。”

“傳到就行。”

裡麵那人壓低聲音道:“讓線人彆輕舉妄動,他盯上主子了。”

他絲毫未有停頓,望了望周圍,“就此彆過,之後少些聯絡。”

二人分開後,那拿了東西的男人悄悄退出帳中,神色如常地走進晉王房外,他提著個木箱向門口守衛道:“給王爺送膳食的。”

守衛將東西檢查後便抬手讓他進去,“送完趕緊出來,彆耽擱。”

那人連忙賠笑點頭。

晉王自從那日狩獵之後,便沒怎麼出過房內,尤其在皇帝下令戒嚴之後,便也不再出去。

外間傳來熟悉的聲音,晉王將目光緩緩移向門口,隻見那邊進來一個人。

那男人進來後便躬身行禮,“王爺,小人是來給您送膳食的。”

他將那木盒打開,麵前的男人觀他的神色迅速上前靠近他,隻見晉王嘴唇動了動,看不大真切,他慢慢湊近,隻能聽見晉王道:“隔牆有耳。”

而後晉王打開食盒,用手蘸著裡麵的酒水,寫下幾字:時機尚不成熟,讓那邊勿輕舉妄動。

那男人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風雪漸漸弱下來,遠在英州的魏家老宅卻並未有雪降臨。

老爺子的房內,侍女剛剛換上熏香,外間便有通傳。

魏老爺子旋即叫人進來,侍女看他眼色也連忙退下去。

屋內很快進來個風塵仆仆的男子,他躬身行禮後,沉聲道:“陛下昨日於禦道圍場遭刺客偷襲,據當中線人傳報,其中可能有詐。”

“陛下遭襲?”老爺子當即站起來,“陛下可有受傷?”

那探子點點頭,卻很快開口:“但隻是輕傷,此刻太醫已在為陛下診治,出不了大問題。”

老爺子這才鬆下口氣來,緩緩坐回到椅子上去,“那你說有詐……”

“屬下探查到,當日刺客總共有兩撥,一撥很明顯毫無傷陛下之心,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倒像是在……”

“演戲。”魏老爺子一聽便明白其中關竅,“看來陛下還未被那奸臣禍首迷去心智,不枉我們多日苦心籌謀以挽回帝心。”

可他卻又很快反應過來,“那另一撥?”

那探子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隨後開口:“另一撥從一開始便喬裝打扮隱在山中,且出招狠厲,招招衝著要人命去的,看著像是有人買來的殺手。”

聞言,魏老爺子緩緩歎了口氣,“還是按耐不住了啊……”

“這……屬下不知……”

魏老爺子擺擺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人盯好京城那邊,一有消息立刻回稟。”

那探子應聲退下,魏老爺子望著一旁的書案,眉宇微皺,思慮良久,才鋪紙提筆寫下今年第二份密奏。

落筆之後到擱筆,他這動作一氣嗬成,他眉尖緊蹙,撫摸著這密奏,似是沉思掙.紮著,許久,才又將那密奏收起來。

“還是不可操之過急。”魏老爺子捋著自己的胡須,“還是先看看陛下作何反應吧。”

他望向窗外不遠處,風將樹上的落葉搖下來,又將其吹到空中,落葉在風中漂浮著,那抹黃逐漸變淡,越接近雲,葉子的顏色越淡。

再望過去時,卻見那葉子已完全變白,青荇不知是否是自己守夜久了有些眼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抬頭望過去時,發覺那隻是一片雪花。

雪花落於掌心,泛起一片涼意,也將她的瞌睡瞬間驅散。

青荇望著王妃帳前的人,忽而有些看不懂王爺派這麼多人把守的此番深意。

正胡思亂想著,隻聽王妃帳房裡麵突然傳來燭台之類倒地的聲音和女子的悶哼聲,青荇心一緊,便要推開門,“王妃,可是發生何事了?”

裡麵傳來女子故作鎮定的聲音:“沒事,我方才不慎將打翻燭台,已扶起來了。”

青荇將信將疑,卻也還是聽王妃的話,安心坐回去。

可帳房裡麵卻並非是那般平靜之景,陸挽釵望著眼前的皇帝,不禁有些恍神,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隻著中衣,秦淵站在她麵前。

很近,秦淵站得離她很近。

方才她剛要下榻去給自己倒杯茶,可窗戶那邊卻傳來細微的響聲,她狐疑地望過去,卻見秦淵突然出現在屋子裡,她有些驚訝,卻到底忍住沒喊出來。

可他這般突然出現也讓她受驚不小,她下意識地便後退兩步,徑直坐在身後的榻上,後退間還不慎打翻了燭台,而秦淵也越走越近,最後站在她麵前。

但秦淵卻隻是靜靜凝視著她,並未說什麼,眸中暗流湧動洶湧澎湃,幾乎控製不住,但他一步未曾再靠近。

他將手蜷起來攥緊,似乎在壓製洶湧的暗流,又像是強迫自己等待。

二人僵持好一會,秦淵才緩緩鬆開緊繃的弦,逐漸化去眸中的浪濤,再望過去時,已是一潭靜水。

他從袖中掏出一瓶藥來遞給陸挽釵,“金瘡藥,對你的傷有益。”

陸挽釵這才緩緩站起來,伸手接過去,“多謝……”

“不必言謝。”秦淵盯著她,“你不必言謝。”

指尖碰觸間,她似乎又感覺到那熟悉的滾燙感,似乎有酥麻之感從指尖傳來,流通四肢百骸。

秦淵將藥遞給她時,還壓低嗓音道:“阿瓔,朕會把你拉出來的。”

隻是他說得極快,常人幾乎聽不清楚,沒等反應過來,那人便又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麵對突然消失的人,陸挽釵隻覺有些莫名,可細想之後卻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這樣下去,她的謀劃會大大加快。

摘掉這個王妃的冠子也是指日可待。

她隻覺又神清氣爽起來,盯著手中的藥瓶,也覺格外精致美觀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蓋子,將藥膏抹在剮蹭到的傷口上,思緒也逐漸清明起來。

之後的幾日裡,陸挽釵仍是被關在帳房中不得出入。

但一日夜裡,蔣仰止也終於衝破層層把守,能到裡間來見她,陸挽釵見他時分外驚喜,自從那日失去聯絡之後,她便被嚴加看管起來,想出去也不能,隻能悄悄叫人出去尋他。

隻是一直沒什麼消息。

蔣仰止但是沒什麼表情,“小姐放心,當日不過是被迫衝散,屬下沒什麼事,隻是回來後發覺守衛多了一倍,這才一直逡巡進不來。”

“回來就好。”陸挽釵低低呢.喃著,“你剛回來,也多歇歇吧。”

蔣仰止應聲離去,之後的幾日裡,陸挽釵的心總算也放下幾分,病也好了不少。

看得青荇終於放下心頭懸著的那塊巨石。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一麵去生發,轉眼圍獵已到該結束之日,她這邊也在收拾行囊準備回京。

最後一日,那些夫人小姐們總算沒被看管得那般緊,有幾個善與人交遊的,甚至還來拜訪陸挽釵,一同雪天圍爐煮茶。

品茶、吃點心,賞禦道圍場後山這片美景,這般風雅之事陸挽釵已二十多年未曾做過,如今重回世間已有月餘,如今想想倒真有些慶幸。

慶幸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慶幸她終於可以救贖自己,也為父親和妹妹爭一條好走的路。

她端起一杯茶來,對著一旁的兩個貴夫人輕笑一聲,而後慢慢品著,淳厚茶水入口,隻覺唇齒生香。

但外間卻突然闖進來一個人,陸挽釵站起身來笑道:“失陪。”

而後便跟著下人過去一探究竟。

等見到那人時,她也驚了。

“陳叔?”陸挽釵眼睛睜大,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想蹲身去把這中年人扶起來,“你怎麼來了?”

她很快便發覺其中有不對勁之處,“莫非是陸家出事了?”

那被稱為陳叔的中年人抹了把淚,“小……王妃娘娘!老爺病情加重,連藥都喂不進去,我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啊!”

“你說什麼?”陸挽釵身形踉蹌,隻覺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險些要暈過去,喉嚨湧上一抹腥甜,猝不及防噴.出一口血來。

鮮血落在雪地上,綻出點點紅梅。

陸挽釵劇烈咳嗽著,不可能……不可能!父親前些日子來信還說好多了,怎會突然病重!

“去備……”陸挽釵似是想到什麼,眸光漸漸熄下來,又很快轉換過來,盯著一旁的青荇,“去遞我的牌子,求陛下派遣太醫前去,快!”

陸挽釵萬分心焦,連袖口染上一絲方才吐.出來的血都沒注意到,在帳前來回焦急地走動著,手不自覺地捏緊,幾乎都要將血掐出來。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挽釵抬頭望過去,卻見是回來的青荇,“王妃,太醫已被派過去,陛下命親衛軍護送,封了加急令!”

聞言,陸挽釵這才鬆下口氣來,方才緊繃的弦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