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寒珞修的黑粉頭子，宋思雲看他不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最開始這份煩躁始於家中長輩無止境的對比和對他的貶低，但那也是讓他對這位眾人高讚的學神避而遠之而已。

轉折點在初中結束後的一個雨夜。結識慕盛後，宋思雲對他總是避而不談的過去與“校霸的成長曆程”抱有強烈的好奇，慕盛越是回避，他就越想查清。

於是這根藤順著慕盛最出名的“一打七”封神之戰一路查過薑海林和他那些小弟們，最終觸摸到了一個出乎意料卻又好像並非不能接受的結果。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偏偏是那個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寒珞修。投視他們都覺得多餘的人，卻在無知無覺中毀掉了另一個人的人生。

“我不是說過了嗎？那件事主要責任不在他。”慕盛頗為頭疼，還是試圖給眼前的百分百黑粉降降透明度，“挑事兒的人又不是他找來的，而且我也跟他解決過這個問題了。”

宋思雲側頭不看他，聞言哼了一聲，“解決？你指的是打了一架？”

“...啊...是，反正這事兒翻篇了啊。”慕盛被他戳中有點心虛，說完又磕磕巴巴地補充道：“那什麼，我當時也是有點衝動，這種方式不建議啊。”

“誰像你一樣啊，笨蛋！”宋思雲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泛紅，慕盛在他抬頭間偶然瞥到，手足無措地翻紙巾。

宋思雲甩開他的手，還是沒壓住情緒吼了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給你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路過的人聽到這邊的吵鬨，三三兩兩的視線投過來。

慕盛長歎一口氣，想開口哄他，宋思雲卻退後躲開了他的靠近，哽咽崩潰地嘶吼。

“如果不是他誤解你，罵你，那些想討好他混進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就不會找你打架！你的右手就不會骨折！你就不用日夜顛倒地打零工！不用重新適應畫筆！也不會——”

慕盛大步跨過去把他扣進懷裡，堵住了他即將脫口的話，也讓宋思雲的喊叫徹底變成了哭喊。

“都是他...嗚嗚...都是他的錯啊慕盛...”宋思雲悶在慕盛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譴責，見狀慕盛也顧不上周圍人的反應了，在他後背輕輕撫著，溫言溫語安撫小公子的難過。

轉角處，靜靜站了許久的人僵硬地挪動腳步輕輕離開。

...

慕盛的信條向來是活在當下，雖然有點得過且過的頹廢意味在，但此時此刻也讓他在班中濃厚的緊張氛圍中突出地自在。

“慕哥，咱這麼有恃無恐的？”李靈傑課間轉過來跟他搭話，見慕盛桌上放著的各科卷子上沒有一點紅色批改，不由得又轉回去看了看自己飄紅一片的物理試卷。

剛才熊傑對答案的時候班內一片哀嚎，他也沒聽到慕盛有什麼動靜。

被點到名字的慕盛醒了醒神，隨著他的動作看到了他和黎陽都標注了不少的試卷，有點懵，“對答案了？”

“......”李靈傑麻了，合著這人一點聲兒沒有是在睡覺，“講卷子你不聽擱這兒眯覺？”

“哦，中午吃的有點飽。”慕盛抻了個懶腰一手拿著卷子揉了揉太陽穴，滿不在意道：“你不懂，我有外掛。”

“？”

還不等李靈傑追問，慕盛就已經拿著那張筆跡少的可憐的卷子站了起來，半步沒猶豫，抬腿就往後門走，猜到他打算的李靈傑拽著在整理錯題的黎陽無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校霸大大要學好了！！！”

聽到慕盛睡了一節課的黎陽：“......你這濾鏡到底是哪來的？”

看著慕盛相當自然地把自己的卷子鋪到寒珞修桌子上後低頭跟他說著什麼，李靈傑一副老母親的欣慰感長歎一口氣，動作誇張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你不懂，我們校霸就是個小可愛。”

黎陽：“......”怎麼辦，同桌瘋了。

寒珞修的視線本來聚焦在課上最後講的一道題上，可他的紅筆筆尖懸在題乾旁，一節課過去沒能做出哪怕一點批注。

直到熟悉的氣息將他籠罩，眼前被放了屬於另一個人的潦草試卷，寒珞修才真正回過神。

“學神大大，勞煩給對個答案唄。”慕盛一手撐在他課桌邊緣，剛醒的語氣還帶著點啞，聽起來含混又不正經。

如果唐西昀沒去打水，見他來招惹寒珞修估計又會是一場衝突。

寒珞修筆尖動了動，下一秒毫不拖遝地垂眸審視慕盛的卷子。要給他批答案不難，慕盛隻在試卷上標注了最後結果，過程基本沒有，寒珞修大概掃一眼就能批改完一麵。

給他對完答案，慕盛拿回卷子道了謝想走，卻被寒珞修拉住了右手手腕。

“...階段考後換位置，你有想法嗎？”

“我？”慕盛有點莫名，但被他拉住後也就停了動作，想了想如實道：“我沒啥想法，但最好靠後一點，也離門遠一點，不然睡個覺都糟心。”

雖然他早就不怎麼介意老師們是怎麼評價他的，但上課在第一排睡覺這種事兒他還乾不出來。

“好。”寒珞修鬆開他的手腕，在慕盛懵懵然看著他幾秒後，又在書包隔層拿出一顆奶糖放在了他手心裡。

收獲了一顆糖以及似乎某種承諾的慕盛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還沒醒。

但緊接著仿佛震在耳邊的上課鈴就讓他一個激靈。

沒做夢啊，寒珞修在平河待的太久了終於瘋了？最近很喜歡送東西？

那個腕表還在他床頭櫃上擺著呢。

仗著英語老師的“小蜜蜂”擴音器電量十足，慕盛拿著奶糖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地自說自話，說了一會兒安靜下來，控製不住地偏頭去看餘光裡的那個人。

脊背依舊挺直，不時書寫的動作也依舊認真。

熟悉或陌生的單詞在雙耳進進出出，慕盛完整地聽了一節課對過答案，發現自己這次英語發揮還挺好，隻要作文分及格，差不多能摸到110的線。

心情好了不少，慕盛終於收回那隻把奶糖捏得七扭八歪的爪子，在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哼著小曲頗為得意地飄到寒珞修身邊。

他側身探頭去看寒珞修的卷子，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很多人都在問的問題，“咳，那什麼，你英語多少分啊？”

被他身上的積極情緒感染，寒珞修僵了兩節課的手終於放鬆了一些，直接把自己的卷子遞過去，唇角微挑，“如果作文不被壓分，那就不會低於預期。”

“......”慕盛看著卷子上哪怕是草稿也秀美的字體，燙手山芋一樣扔回去，撇了撇嘴，“不就是個150嗎，還能更高怎麼的？”

“WC，兄弟，這麼霸道？”陳澤在不遠處聽到直接一個跨步擠過來，慕盛措不及防被他撞到一邊，寒珞修及時伸手扶住他，沒管陳澤，皺著眉去看他崴傷的腳踝。

“欸欸欸，沒事兒，早上就能跑能跳的了。”慕盛紅著耳尖躲開，但陳澤已經注意到兩人的動作，埋首在卷子裡的頭抬起在他們之間轉了會兒，艱難道：“早，早上？”

慕盛一僵，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臉上瘋狂滑動“你等我編一下”的字幕，生怕一個不妥同居的事兒就發現了。

寒珞修瞥了他一眼，確認他的腳踝沒有再次扭到後配合地給出了解釋，“進校的時候遇到了。”

“噢噢噢，這樣啊。”陳澤撓了撓耳後，注意力很快轉移，“學神，你這作文能借我看看不？”

寒珞修直接給他遞了自己常用的素材書，剖了一遍作文思路後陳澤才在跑操鈴聲的催促中戀戀不舍地被齊昀趕出了教室。

慕盛腳傷請假，乾脆趴在桌子上構思下一章的畫稿。

偶爾風過，吹動窗邊的輕簾，慕盛抬頭看過窗外校園主乾路上成群的隊伍，無由地放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慕盛是被臉頰上溫涼的觸感喚醒的。

抬眼，寒珞修把礦泉水遞到他眼前。

“又給我？”慕盛慣性接在手裡，卻沒有要喝的意思，維持著伸手的動作歪了歪頭看著他。

這人顯然是逃了跑操回來的，額頭沒什麼汗，姿態也閒適極了。

但緊皺的眉揭示了他並不平靜的心。

見慕盛不想收，寒珞修拿回擰開，重新擰緊後放在了他桌子的左上角。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不等慕盛再拒絕，寒珞修落坐在他前座的位置，認真嚴肅的表情仿佛在麵對一道疑難雜題。

慕盛不自覺挺直了脊背，正了正神色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被當成校霸的時候，恨我嗎？”寒珞修緊緊盯著慕盛的神態，校霸的字眼一出，那雙棕色的眸子很輕地顫了一下。

聽到寒珞修問自己恨不恨他的時候則不敢置信地睜大了。

“為什麼這麼問？”慕盛想了幾秒，了然，“是不是宋思雲跟你說什麼了？”

寒珞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近乎請求道：“告訴我你當時的想法，可以嗎？”

那雙似乎總是盛氣淩人的丹鳳眸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軟化了輪廓，甚至眸中溫軟，已不見凜然的強硬。

“......”慕盛下意識後仰，實打實地被他驚到了。

這樣主動示弱的寒珞修彆說親眼見到了，讓他想也不敢啊。

“我...我當時覺得...”慕盛撓著發尾，期期艾艾地好半天說不出一個詞。

能有什麼想法呢？當然是覺得糟透了。

在他揮出拳頭的那一刻，慕盛就知道他要麵臨什麼。所以即使他因為寒珞修的評價黯淡過，也清楚就算不是他的無意引導，這一仗也遲早會來。

他隻知道，不能輸。絕對，不能在那群人麵前露怯。

代價就是他提早透支的身體，和漸漸被老師同學疏遠的難以排解的孤獨。

校霸聽著也許很威風，可前提是那隻是一種趨善的調侃，而非黃袍加身的戲台。

“...也還好吧。雖然比不上學神威風，至少也是一霸呢，自家地盤，多自在。”慕盛最後還是扯了扯笑。

寒珞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並未對這個答案提出質疑。

有些問題，心會在言語前找到答案。

走廊傳來腳步聲與吵嚷聲，寒珞修邊起身邊隨口問道：“考完試我們還是坐這裡吧。”

“行啊，我沒意見。”急於轉移注意力的慕盛張口就應。

寒珞修側過身藏起笑意，點點頭，在慕盛略顯繚亂的畫稿上停了停視線，從隨身口袋裡掏出一顆奶糖放在了上麵。

直到上課後五分鐘，慕盛才一臉懊惱地從臂膀間把頭探出來。

他剛才都應了些什麼啊！！！

輕歎一聲，慕盛稍稍坐直些，視線停在那顆桌麵正中央的奶糖上，順著位置一看，發現那顆奶糖正正好放在了線稿上小狐狸笑著張開的嘴巴中間。

像是撿到了寶貝然後珍惜地輕輕咬在牙齒中間一樣。

慕盛看著看著，不自覺彎起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