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盛後仰著頭退了半步，不是很想在睡前再折騰一番，尤其是在最多打個平手的情況下。

但不妨礙他繼續輸出。

“惱羞成怒？”慕盛滿臉新奇，好奇寒珞修的底線在哪兒。

聽出他在故意挑事兒，寒珞修被他調笑的不悅反而退了場，也隨著他勾起嘴角，故意溫柔道：“三杯夠嗎？要不要再給你拿個杯子？”

淩厲狹長的丹鳳眸微垂，收斂起平日疏離清冷的氣場，深藍的眸在光下粼粼而動，滿是對愛憐之人的在意和關切。

慕盛瞳孔一縮，一瞬的愣神後抱緊自己就往回退，撞到沙發猛地回神，世界觀二次崩塌：“你沒事吧！？”

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取悅了寒珞修，後者心情頗為舒悅，恢複平淡的麵容上眼尾微揚，端起手邊的杯子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水。

平常的白開，硬是喝出高價藏酒的矜貴。

但此時的慕盛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不自覺皺著的臉上蓋滿了“心有餘悸”四個字的大戳。

好像是有點過分，寒珞修代入對方思考了一下，怕是一對十的大場麵也不會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校霸這麼失態。

儘管這隻是他一時興起的惡趣味。

連他自己也不曾預想到會被慕盛掀開這一角陰暗。

島台上的吊燈是橘色的暖調，寒珞修看向已經回過神在不遠處整理心情的那人，雙眸隱在眼睫之下的陰影中。

以慕盛那個不著調的性子，寒珞修不確定對方會有什麼反應，但想也知道大概率不會是多麼和平的處理方式。動了動隱隱酸麻的手臂，寒珞修輕歎一聲，打算主動求和。

左右隻是一句玩笑的事兒，他不是很想再跟慕盛交手或是再次搬家。

卻不想他剛想開口，慕盛就走了過來，一口悶掉另一杯，拿杯沿跟他手裡的杯子碰了一下。

“叮”的一聲，非常清脆。

“那什麼，”慕盛撓了撓發尾，忍著還沒下去的雞皮疙瘩皺著眉開口：“我反應慢，下次你直接說，開你玩笑是我不應該……下次彆這樣了，真的。”

寒珞修忍俊不禁，點頭應了。

看看給校霸都逼成什麼樣子了。

……

翌日一早，寒珞修穿著合身的校服下樓，剛從轉角下來，抬眼一瞥就看到了正在廚房島台用手機看視頻的慕盛。

男生穿著鬆垮的校服，內搭白色衛衣，微卷的黑發三七分垂在額頭，給人的觀感很清爽。

聽到腳步聲，慕盛關了正在看的教程，等他走近隨手遞了杯咖啡過去。

寒珞修接過，入手是溫熱的觸感。

抬眼看過已經做過晨間保濕的盆景們，寒珞修有點驚訝慕盛竟然會起這麼早。

昨晚在廚房燒水的時候他就有看到洗水台附近的法壓壺，但沒想到慕盛真的會用。

抱著一點好奇，寒珞修抿了一口手裡的拿鐵，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眉眼微揚。

口感很細膩，不苦不淡，甚至跟特意學過的夏知舟有的一拚。

“校霸還會這個？”寒珞修頗為驚奇。

慕盛抻了個懶腰，癱在椅背上，聲音還有點晨間的啞，但唇角帶笑：“校霸的私生活可比你想象得豐富太多了，學神的生活裡就沒點小情趣？”

寒珞修喝著手裡的咖啡，沒說話，隻是對他笑了一下。

還沒徹底醒神的慕盛看到他這明顯有深意的笑，愣了一下，昨晚的畫麵浮上心頭，一個激靈就坐直了。

“那什麼，”慕盛手忙腳忙地站起來，撈起一邊的書包就抬腿往外走，隻留給他越來越遠的叮囑聲：“七點二十早自習，喝完趕緊出來！”

寒珞修看著他同手同腳地走出去，揚聲讓他留心看路，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下去。

也不知道慕盛這種莫名欠打又活泛的性子是怎麼養成的。

...

錦繡小區到平河一中有一條直行的東錦路，中途有三個紅綠燈，他們的運氣不錯，一路綠燈，十分鐘就到了南門外的路口。

寒珞修在車棚找空位停車的當兒，慕盛已經鎖好車往校內走，在正對南門的校訓石處被人攔了下來。

“吆，這不是慕哥嗎，有段時間沒見了，周六一起打球？”宋思雲說著自然地伸手要去攬他的肩膀。

慕盛不自覺皺著眉，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手，隻淡淡回道：“看那天時間吧。”

“後天下午。”宋思雲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慕盛躲，他就撲過去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笑著打趣：“咱慕哥行程這麼忙啊，後天的事兒都說不準？”

慕盛伸手推了推他，宋思雲知趣地收斂了些，好哥們兒地攬上他一邊肩膀兩人一同走著。

“後天再說吧。”慕盛沒什麼精神地應著。

宋思雲對他的敷衍有所不滿，但終究沒說什麼，收回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路，在教學樓樓下分開。

慕盛回到教室的時候，宋思雲在樓下碰到了剛走過來的寒珞修，前者看到他有些驚訝，確認是他之後便轉為厭嫌。

錯肩而過，宋思雲故意側身撞了寒珞修肩膀，大步離開。

寒珞修回身看他，隻看到男生跟他一樣的校服和挑染了粉色的黑色中短發。

通向高二教學樓的路有三條，但一般從南門進來的學生都會選擇最近的南向的那條走廊，是而這會兒走廊上的人不少，偶爾碰撞也很正常。

但寒珞修不覺得對方是無意的。

可是記憶中又確實沒有這一號人的存在。

臨近預備鈴，寒珞修沒有再去回想，留下一個印象後打算找機會問問夏知舟和周京墨。

目前跟他有點糾纏的人，除了海城中學的那些，就是一些小圈子裡的所謂“少爺”。

寒珞修身邊可以被稱之為朋友的人不多，夏知舟為首，再就是周京墨和與他誌趣相投的江汶竹。

其他人裡，逢年過節同喜的多，日常小事通曉的少。

尤其離開海城後，平時常見的人裡有多少值得深交的，這時候就能看出來了。

寒珞修不是一個關注社交的人，但也不喜歡孤落落一個。事實上，能因緣巧合和慕盛同居，還能相處到目前這個程度，是遠遠在寒珞修的預想之外的。

回到自己後門附近的位置，寒珞修歸置好書本，從語文早自習開始今天的任務。

為了防止困倦，平一（平河一中）一直有早自習最後十分鐘站著背讀的規定，寒珞修調整了自己的計劃來配合這一要求。

站起來的時候，他在側身時看到了教室另一端頭貼在桌子上的慕盛，眉骨微挑。

早晨起得太早，這會兒就撐不住了？

慕盛在剛到教室的時候還是很精神的。

但每次遇到宋思雲，都會讓他想起高中前那個暑假的雨夜。對方每一次表現出的體貼或在意的情緒，也會讓他無所適從。

人的注意力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過於集中會覺得時間很快，思緒紛亂則度秒如日。

慕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秦孝公據崤函之固，擁雍州之地”聯想到“有沒有黑色的油紙傘”的，但不管意識朦朧間想到了什麼，困意雖遲但到，悄無聲息地將他包裹。

聽到李靈傑喊自己的時候，慕盛朦朧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清明，但這絲清明還不足以戰勝沉重的困頓，所以他依舊沉沉睡著。

而剛開學不久就在班主任的早自習上倒頭大睡這種行為，會迎來什麼對待可想而知。

毫不意外地，一分鐘後，慕盛收到了來查自習的徐晨發給他的走廊一站遊的邀請帖。

垂頭掙紮著站起來，慕盛揉了揉眼角披上校服站起身往外走。

班裡讀背的聲音很大，是而沒多少人注意到慕盛這邊的動靜，但慕盛習慣了走後門，走到寒珞修桌前了才醒了醒神，順便跟他打了個招呼就經過那一側的過道從前門出去了。

他們之間的互動很短暫，但站在寒珞修前麵的唐西昀看得很清楚。

對於慕盛半醒不醒間抬手打的招呼，寒珞修回應的是淡淡的笑，帶著一分揶揄，看熱鬨的成分更多一點，全然不是昨天那副對慕盛隱隱厭煩的模樣。

唐西昀看了一眼回複平常表情的寒珞修，拿著書的手指不自覺蜷緊。

下早自習的鈴敲響，寒珞修做完今早任務的收尾，拿上徐晨給的教師卡去食堂用早餐。

他離開的時間在高峰之後，班裡隻剩補覺的和偷渡了早餐的，走廊裡人也不多。

這種情況下，路況一般都是通暢無阻的，但寒珞修剛走到前門就被一個男生攔住了。

大約一米七的個子，瞧著身形很單薄，本就是寬鬆版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更顯得肥大，襯托之下，男生娃娃臉上的一雙杏眼也多了分可憐的意味。

寒珞修被他伸手攔下，垂眸掃過男生的長相，確定不認識後習慣性後退半步跟他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

“有事？”

傅安鐸把人攔下後也沒仔細看，這個時候出教室的人很少了，逮著一個算一個，便開口請求道：“同學，可以幫我給慕盛遞個東西嘛？”

聞言，寒珞修回頭看了一眼慕盛的位置。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已經趴桌上睡過去了。

寒珞修有些好笑，應了一聲，伸出手：“給我吧，他在睡。”

傅安鐸展顏，這才抬頭看清楚了寒珞修，一看清，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他本要遞出早餐袋的手一頓，然後火速撤回，人也“唰唰”地退了好幾步。

“？”寒珞修挑眉看著他的動作，在看到對方明顯想要避讓他的神態後眉眼下壓，唇角抿平。

傅安鐸鼓了鼓氣，避開他直接走進了教室，踏進的一瞬便矮了肩膀。緩了口氣，他像做賊一樣迅速跑到慕盛桌前放下早餐又迅速跑出來。

等出來見寒珞修還在前門附近，傅安鐸小心地避開他的位置，快步離開。

寒珞修回身看了一眼被早餐袋喚醒的慕盛，眉心不自覺堆出了小山。

那邊慕盛本就還沒睡熟，被傅安鐸的動靜吵醒，聞到米粥的味道醒了醒神。

抬眼見桌角一個紙袋，就知道是傅安鐸來過了。

下意識往門口看了一眼，對上的卻是寒珞修有些煩躁的表情。

？

慕盛抻了個懶腰坐直些，被他看了一會兒，乾脆直接起身帶上紙袋去了走廊。

“有事兒找我？”聲音也懶洋洋的。

寒珞修瞥了眼被他拿在手裡的早餐袋，皺著眉靠在了走廊一側的牆上：“你知道誰送的？”

慕盛見他挺不爽的，睡不踏實的躁意反而退了點，笑著打趣：“知道啊，怎麼，我們學神嫉妒？”

這一句吊兒郎當的打笑一出，寒珞修被剛才那個男生引起的疑惑和不悅莫名就輕了不少，看他打開袋子拿早餐，直接問道：“他跟我有仇？”

慕盛驚訝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怎麼可能。”慕盛被惹笑了：“他避你都來不及吧。”

“為什麼？”

慕盛把袋子裡的米粥拿出來，想了想，故意撇了撇嘴：“哦，沒什麼，可能就是單純嫌棄你。”

說完自己先笑了。

寒珞修微微歪頭盯著他，思考片刻，果斷問道：“我當時到底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