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小吉村(下)(1 / 1)

“我不會給姐姐拖後腿的。”何書恒狠狠點頭,鼻子眼睛都酸堵得不得了。

他真沒用。

何書倩知道這些話傷了男孩兒的心,可沒辦法,她要的不是誰留下斷後、誰替誰死的煽情名場麵,她要的是兩個人一起逃出生天。

何書倩甚至很紮心地繼續補充道:“小恒千萬不能被他們抓住,一定不能拖姐姐後腿知道嗎?”

男孩眼裡浸了一包淚,聲音委屈到變形:“我知道,他們抓住我就會用來威脅姐姐,我一定不會被他們抓住、不會給姐姐拖後腿的。”

何書倩鬆了口氣。

光線已經暗下來,距離隔得稍遠些就隻能看出模糊的輪廓,看不清細節。

何書倩拉著弟弟走出去,很刻意地沒有把大門關嚴實,讓遠處偷窺的人以為她們隻是出去一會兒,很快就會回來。

何書倩抱著一大包碎碗片,走兩步就撒一些。

等那些人察覺不對要追上來的時候,這些碎碗片還能拖延一點時間。

若不是係統要求太嚴格,她的最優方案其實是買一盒圖釘撒在路上。

離茅屋已經有段距離了,再往前走就是一個分岔路口,一邊是去鄉上的大路,一邊是通往大吉村的小路。

遠處的兩個人影都已經站起來,在慢慢往這邊靠了。

何書倩猛推了弟弟一把,“快跑!”

何書恒被推得一個踉蹌,他穩住身體二話不說全速往前衝,如先前承諾的那樣,沒有猶豫沒有回頭。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衝進新房子裡等著姐姐。

一直留意著她們的黃老幺見狀,立時一瘸一拐跑起來,不忘招呼著同伴:“不好,她們要跑,趕緊追!”

何書倩落在後麵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見遠處的人影叫了一聲後極快地往這邊過來,當下也不敢含糊,一邊跑一邊抖手將衣服兜著的碎瓷片全甩在路上。

她抬頭看了看,何書恒已經跑遠,在路上拐了個大彎後,便被山體遮住了身影,消失不見。

這時身後已經竄出四五個人,有的踩著田坎過來,有的是從樹後出來。

常年乾農活的人,跑起來腳下速度飛快,轉眼間距離就拉近了小一半。何書倩心頭狂跳,邁開步子沒命地往前跑。

身後傳來慘叫,何書倩偏頭看了一眼,跑得最快的男人中了招,坐在地上抱著腳哀嚎。

黃老幺一個跛子速度竟然不慢,他拿了第二名的位置,聽到慘叫聲慢下腳步,看清了路麵上的碎瓷片,用腳尖掃出一條小路來,繼續咬牙切齒地追。

“快追!彆讓她跑了!”

何書倩很是遺憾,一櫥櫃碎碗居然隻傷了一個人。

不過好在成功拖慢了這些人的速度,她腳步不停,張開嘴吐氣分散呼吸的壓力。

耳邊風聲呼嘯,身後追兵緊咬,她沒來由地覺得刺激。

“哈哈哈哈哈……”何書倩迎著壓力在風中狂笑,狀若癲狂,心頭沉重的鬱氣也隨著張狂的笑聲消散不少。

“個瘋丫頭……站住彆跑!”

“被老子抓住了乾死你。”

身後辱罵聲不斷,甚至越來越近,何書倩深吸一口氣,繼續加速。

她這殼子還經不起長跑消耗,直直往鄉上跑的話,最多跑到一半就會被追上。

何書倩邊跑邊借著係統視角分辨地形。

她要進山,進那座放滿了捕獸夾的山。

隻希望這趙大山沒有因為當了亭長就把捕獸夾都撤掉,要是進山之後,她一個捕獸夾都沒見著,那她真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不知跑了多久,何書倩隻覺得呼吸係統負擔沉重,胸腔被急促的氣體交換撕扯得火辣辣的。

黃老幺一瘸一拐地跑的飛快,領先在幾個同夥前麵,眼裡儘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盼,他視線近乎發瘋地鎖著前麵模糊的人影,興奮的笑聲從黃牙縫隙中泄出:“嗬嗬……你跑不掉了。”

距離越拉越近,黃老幺喘著粗氣伸出手,要去抓何書倩的衣裳。

餘光瞥到那隻近在咫尺的手,何書倩全身毛孔都瞬間緊縮起來。

視野中的路線被係統高光標亮,何書倩看到了那片被掐禿了的蕨菜,毫不猶豫地拐急彎進山。

黃老幺沒想到她突然變向,手指擦著她的肩頭過去,腳下沒刹住繼續往前衝了好幾丈距離。

何書倩視野清晰,一頭紮進山裡,在樹影中穿梭,目的性極強地往半山腰跑去。

“好個狡猾的死丫頭!!”黃老幺憤怒掉頭,跟著紮進樹林,身後不遠不近綴著兩個氣喘如牛的男人。

樹林裡光線極暗,哪怕是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乍一進來,也很難看見什麼。

眼睛看不清晰,卻把靈敏度疊給了聽覺。

何書倩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的聲音不小,和著喘氣聲,黃老幺很快找準她的方向,雙手在樹上或拉或推,借力之下,速度竟比能清晰看見腳下地形的何書倩還要快。

粗糙的手指鉗住了何書倩胳膊,黃老幺在耳邊獰笑,想要將她壓在身下。

何書倩跑了一路,力量消耗極大,一時間竟掙脫不開這隻惡心的手。

她捏緊了手中微微內凹的三角形瓷片,在黃老幺靠近之時用力揮出,直刺其雙眼,同時膝蓋微曲,用儘全力襲其下腹。

黃老幺自然察覺到她的意圖,連忙鬆開手掌,撐地往旁邊一滾,躲過危險。

何書倩反應極快,在他鬆手之時,瓷片狠狠紮向其脖頸,卻還是慢了一步,隻紮進其後心,鈍鈍地拉扯出一條長口子,連衣裳都被拽爛,黃老幺發出痛苦的長嚎。

一擊未成,又有腳步聲靠近,何書倩連忙從地上爬起,險險避開一隻要扯她頭發的手,跌跌撞撞繼續往上跑。

腦子裡響起警報,被高光標出形狀的捕獸夾在腳下連綿鋪展,何書倩隻覺得係統那機械冷淡的聲音如同天籟。

身子顫抖地厲害,何書倩穩妥起見,慢下了腳步。

黃老幺表情猙獰,跟上來的兩個男人亦滿腔怒火。追個半大的孩子竟讓他們如此狼狽。

見她慢下來,三人都以為她已經力竭,也不慌不忙放緩腳步,喘著大氣惡狠狠吼:“跑啊,繼續跑啊!”

何書倩和他們拉開了三五米距離,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紅斑,擦了眉尾處綴著的汗珠譏諷一笑,“有本事,你們就繼續追啊。”說罷腳步未停,繼續往上走去。

幾個人被她的囂張樣氣得夠嗆,“一起上,老子要撕爛她的嘴!”

三個人並行往前衝,才走了兩步,就聽腳下傳出讓人牙酸的聲響,是壓杆受到壓力彈起的聲音。

幾個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卻來不及反應,幾乎是壓杆彈起的瞬間,帶著鋼齒的捕獸夾便狠狠合上,帶起入肉刺骨的悶響和慘叫。

踩中了捕獸夾的兩人隻發出了一聲高亢的慘叫,便往後倒在地上,蜷縮著身子痛苦呻吟。

實在太痛了,彆說叫喚了,就是連呼吸都被那痛感奪去。

兩個人倒在地上抽搐。

幸存的黃老幺想起了傷心往事,望著近在咫尺的何書倩終究沒敢再邁腿。

曾被捕獸夾咬過的左腿顫抖不止,那種蝕骨之痛仿佛限時返場般,攫住了他的呼吸。

黃老幺又恨又怕,聲音用力到嘶啞,指著她歇斯底裡地吼:“你早算計好了,你早在這裡放了這些東西,你故意引我們往這裡跑,你想害死我們,你想害死我們!”

何書倩徑直往前,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欺負彆人的時候趾高氣昂,她這會兒隻是稍微反擊,就承受不住要崩潰了?

簡直可笑。

身體虛脫得厲害,何書倩幾乎是走一步腿就軟一下,光抬腿邁步就已經讓她用儘全部力氣和意誌力了。

手裡出現一支葡萄糖口服液,何書倩拿著吸管的手顫抖得厲害,兩手配合了好幾次才紮開封口,她一口氣吸乾,小瓶子在脫手的前一刻,被係統及時回收掉。

嘴裡又甜又乾,放鬆下來後,何書倩才聽見自己破風箱似的呼吸聲,胸腔裡的刺痛感也更明顯了。

腦子裡一陣陣發虛,她停下腳步緩了緩。

黃老幺找了根胳膊粗的棒子往前探路,擋在前麵的捕獸夾被木棒戳到,紛紛彈起,頃刻便清出一條乾淨的道兒來。

黃老幺狠盯著何書倩,顫抖的聲音裡帶著癲狂的興奮:“跑啊,繼續跑啊,你以為這些捕獸夾能攔得住我?”

何書倩臉色難看。

惡心人的死變態!

何書倩邁開綿軟的雙腿繼續往前走,黃老幺舉著木棒離得越來越近。

木棒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砸向何書倩,她憑借著係統提醒躲開,木棒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彈起無數殘枝落葉,跳起來的捕獸夾幾乎是擦上她的手指。

若被這樣重的一棒子砸在身上,何書倩可以直接去西天拜如來了。

黃老幺一瘸一拐逼近,手中木棒不停揮動,雙眼發紅,嘴裡發出癲狂的不連續笑聲,活像個瘋子。

在棍棒起落間隙,何書倩轉過身用儘全力抬起雙手,辣椒噴霧對準了黃老幺的臉,她顫抖著瘋狂按動泵頭,辛辣刺激性氣霧噴湧而出。

何書倩都雙眼都被辣得微微刺痛,更不用說首當其衝的黃老幺。

黃老幺呼吸一滯,猛然閉上雙眼,痛苦嘶吼:“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賤人,賤人!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黃老幺緊閉雙眼,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瘋了般揮舞手上木棒,不停砸向何書倩所在的方向。

何書倩躲避不及,胳膊被掃中,瞬間傳來錐心刺骨的痛意。

黃老幺沒錯過那聲沉悶的痛哼,癲狂著繼續朝前揮擊木棒。

何書倩已經離開他的攻擊範圍,緊咬著下唇繼續往前走。

黃老幺睜不開眼睛,不敢亂跑,隻嘶吼著不停揮舞木棒往何書倩的方向靠。

他一定要弄死這個賤人!

何書倩出了一身冷汗,一邊小心避開捕獸夾,一邊引著黃老幺往懸崖邊上走。

她停下腳步,冷冷看著黃老幺靠近。

聽不見動靜,黃老幺急了,一邊揮舞木棒,一邊試探性地小步往前。

近了。

更近了。

何書倩抱著早先撿起的木棒,蹣跚著衝向黃老幺,借著身體慣性將他戳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