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嗯。”

她的聲音含糊著細弱如蚊，她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

時間似乎變得格外的漫長。

長久的靜默後，她感覺到他的手慢慢撩過微敞的睡衣下擺，輕緩地貼在她的小腹上，暖意漸漸衝散開那股涼意。

熟悉的木質調香氣和暖暖的熱意，裹纏著周身，讓她一直緊繃的心弦慢慢舒展。

“睡吧。”

他的嗓音像是施了什麼魔法，低醇而又繾眷，懶懶睡意侵襲，她終於入睡。

再睜開眼，向思淼身邊空出一塊，她腦子宕機了片刻，快速地掀開被子。

還好，沒弄臟，她鬆了口氣。

洗漱完換好衣服後，她走向陽台，洗衣機裡的床單被罩已經晾掛在陽台上。

“來吃飯。”關景行正好將碗從廚房端出了。

“沒做煎餃，改成了蒸餃吃得習慣？”

“可以的。”

“早晨下雨了。”關景行將小米南瓜粥遞給她說：“今天就彆中途下車了吧，萬一再受涼感冒。”

“嗯。”向思淼輕應一聲，腦子裡思緒亂飛，下雨了，床單不會乾，那他們晚上是不是還得一起睡？

細雨簌簌下了一整天，午休的時候向思淼撐傘去買了幾包安睡褲。

夜晚。

關景行攤開掌心照例幫她暖著小腹。

可是，有了安睡褲加持的向思淼已經不是昨日的向思淼了！

她撓心撓肺地閉著眼裝作安睡，等到身邊人呼吸開始綿長後，她假裝無意識的扭身，原本落在她腹部的手滑落在她腰上，她輕微地蜷縮身體向他身前湊了湊，然後滿意地入睡。

K城一連下了幾天雨，助理組的幾個人心情也如這雨天一樣低迷。

這些天遞交過去的風場報銷和差旅報銷頻繁的被退回。

風場散落在全國各地，向思淼也不太想有一點小問題就郵寄回去，一來一回耽誤時間，郵寄費也會增加。等風場乾完活回來準備修改和她接洽時，又到了她下班時間，每天報銷份數那麼多，她也不能全憑記憶記著哪一份錯哪裡了。

為了減少彼此的工作量，她隻能自己動手修改，將改完的發給風場，讓他們簽字掃描給她，她再重新貼好。

在各部門哀聲怨道之後，財務部終於決定開一個培訓會。

向思淼和章楠代表部門參加了這次培訓。

財務部負責培訓的是費用會計秦晴和新入職的總監助理祝琳。

相較於秦晴的溫柔隨和，祝琳則是一臉十足的精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旺盛的生命力的感覺，就連入座時垂順的短發都顯得格外的乾練。

屬於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又想成為她這種類型的人。

在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祝琳開門見山的打開PPT痛擊近期報銷問題。

在列典型時，她翻了另一張頁麵。

“大家看，這是一份高鐵的商務座票據。”她點著圖片後側的公司報銷製度截圖說道：“部門經理及以上級彆隻可報銷火車一等座。這明顯超標了。”

向思淼盯著頁麵上的報銷人：關景行。

章楠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報銷人部門、姓名、級彆都不帶打碼的。新來的總監助理很勇啊，連關總這樣的級彆都不給麵子。”

向思淼“唰”的一下舉手。

“有什麼要問的嗎？”祝琳目光和她對視，下巴微抬，示意她可以發言。

“祝總您好，我看公司報銷製度規定，部門經理及以上級彆交通工具可以選擇飛機，同行程的機票的價格明顯高於高鐵商務座，那麼商務座的報銷還算是超標嗎？”

祝琳看了她一眼，向下揮了揮右手示意向思淼坐下。

“一切以財務製度為準。按照目前的規章製度，商務座一律按超標處理。”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說道：“公司的製度還是幾年前定的，過於老舊了。這位同事提出的建議就很好，我這邊記錄在案，之後會向閔總監彙報，相信不久之後會有更合理的報銷製度與大家見麵。”

“好，我們來看下一張。”

下一份截取的報銷單依舊是關景行的。

向思淼望著PPT，整個公司沒人了嗎，光盯著一人薅。

祝琳用紅色的光圈標亮了清單。

“這份報銷清單明細裡，包含了6塊錢的茶水，按照報銷製度，餐飲不在報銷之列。既然領了出差餐飲補助金，既要又要不允許。”

培訓結束後，向思淼去幫周瑩去簽收退回的報銷單，路過培訓室，就聽見林悅欣的爭執聲。

“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門沒關，向思淼透過後麵朝裡瞥了一眼。

祝琳低頭收拾投屏，連個眼神都沒給林悅欣，“在我們財務這裡一視同仁，沒道理就你們關總搞特殊。”

“這報銷單是我貼的，要有錯也是我的問題，和我們關總有什麼關係。”

“有在這胡攪蠻纏的時間，不如多學習規章提高自己業務素質。”

“輪得到你在這陰陽怪氣。我找你們領導說去。”

章楠抱著一摞單據過來，示意向思淼可以回去了。迎麵就見林悅欣氣勢洶洶地朝他們走過來，路過兩人身邊時，還哼了一聲氣鼓鼓的走了。

“有病吧她！”章楠朝她背影翻了個白眼：“做事不認真害得他們領導出醜，不自我反省，朝我們撒什麼氣。閻董都辭任了她還不知道低調，不知道公司現在改朝換代了嗎！”

回到工位，向思淼打印了一份報銷製度擱在工位前。

她打開□□找到了在事務所工作的大學同學。

大學同學很熱情地給給她推薦了報考組合，並很憂傷地告訴她當年的老師現在在某知名機構教會計。

“當年免費課不認真學，現在要付費聽課心好痛。”

向思淼：“……”

夜晚，當溫熱的掌心再一次貼近小腹時，向思淼輾轉掙紮了片刻，悄聲說：“那個……我生理期已經結束了。”

“哦。”

他的手很禮貌地飛快抽離，向思淼探手扯了扯睡衣，手心劃過的地方像是留有餘溫，她悄悄地側過身麵對著他。

“今天我CPA報完名了，找我事務所的同學聊了一下，決定先報兩科，會計和稅法。他拉我進了一個備考群，我這才知道我們班考證的人還挺多的。感覺大家都挺努力的。”

感覺到她語氣裡的失落，關景行安慰她：“你也很努力啊，你們向總每次都在我麵前誇你。上次還懊悔，早知道他要被調去海外部，就不那麼急推你進業務部了。說現在的助理比你差遠了。”

“我哪有那麼好，向總他隻是習慣了之前的工作節奏，換了新助理還不適應。”向思淼抬眼朝他看過去，儘管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你們部門沒考慮要換助理嗎？”

“嗯？”關景行側了側身：“你想過來？”

他思考了會說：“近期是不太可能有變動的，而且，根據人資政策，同部門內部不允許有親屬或者戀愛關係。”

向思淼沒想轉崗，她隻是覺得林悅欣做事太不認真了。

不知道她去找財務說了什麼，得到的反饋是會議上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屋”的陰陽。

業務總監周春林再找章楠貼票時反複強調現在風口浪尖上，他的報銷一定要仔細看好，彆送他在公司出名。

“我沒想過去。”她探手落在關景行的手臂上，輕聲說道：“以後再有報銷，你把票給我，我來給你貼。”

關景行愣了愣，“不必，我自己貼。近期我都會在K城，暫時沒有出差安排。”

“哦。”向思淼想到今天培訓的情形，說道：“財務部這陣子變化好大，財務總監，財務經理，總監助理都換了。聽說是頭部事務所出來的。現在什麼都要求規範，聽說還在倒查以前的賬目，報銷也卡的好嚴格……”

山雨欲來，這才隻是一個開始。

關景行沉默著沒有多說。

向思淼還在感歎：“還是以前羅總在的時候氛圍更好，說起來，羅總這次離職得好突然。”

“他去讀MBA了。”

“……”向思淼：“優秀如羅總都這麼努力，那我更要好好學習了！”

關景行：“嗯，好好學……”

安靜了一瞬，向思淼打了個哈欠，今天聽了一晚上的課，腦細胞耗的有點多，她探手揉了揉眼睛，順勢往前湊了湊。

“晚安。”她微微抬頭，頭頂抵上堅硬的觸感，暗黑中，她分辨出來，那應該是他的下顎。

oh，糟糕。

往前挪的時候沒注意分寸，靠近的有點太多了，她有點僵硬的沒敢再動，但好在，他開會加班到很晚回來，似乎也很疲倦，就這樣睡了。

等到周六，潮濕的雨天也開始轉陰。

她在陽台望著不爭氣的天氣，傷感地摸了摸逐漸陰乾的床單。

多日未放晴，被子都已不見了洗衣粉的香氣。

她心頭一動，取下床單被罩扔進洗衣機裡。

關景行從房間出來。

她連忙心虛地解釋：“床單很多天沒乾，一股潮濕的味道，我重新洗一遍。”

“嗯。”關景行走向玄關換鞋說：“我去一趟公司。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的。”

等他走後，向思淼想到已經有幾天沒有陪任蓓蓓打遊戲了，她登入了YY，任蓓蓓不在線，於是打了個微信視頻過去。

等了很久，任蓓蓓睡眼惺忪的出現在屏幕裡。

“蓓蓓，還沒起麼？”

“唔，淼淼，有什麼事嗎？”

向思淼簡短地說了一下這些天的事。

“我天！”任蓓蓓瞬間清醒了，“叔叔阿姨殺過去這麼大的事你都沒跟我講？說好要作彼此的小天使的呢？！”

向思淼很是心虛，但是還是替自己辯解：“那天太晚就睡了，後來第二天打給你，你說有急事給我掛了……你最近……”

她話沒說完，就見屏幕裡一條長臂環住了任蓓蓓。

“蓓蓓，誰啊？”

伴隨著喃喃疲倦的聲音一同出現的，是段雨辰突然湊近的臉。

“對不起！！打擾了！！”

短暫的震驚之後，向思淼火速地掛斷了電話。

約莫五分鐘後，任蓓蓓打了過來。

兩人沉默了幾瞬，向思淼率先開了口：“說好要做彼此的小天使的呢？你們這是……什麼關係？”

“就……”這次輪到任蓓蓓心虛了，她支支吾吾地關係：“就睡過的關係……”

任蓓蓓坦白從寬了她的戀愛進程，本來是他們三個人一起打遊戲，後來因為向思淼去了K城一直沒空上線，她就隻能和段雨辰組隊，之後因為做任務方便就在遊戲裡結了情緣。

又因為同城，兩人開始線下約飯看電影。

有天，段雨辰收到了新的模型，剛好任蓓蓓也特彆心水，段雨辰便邀請她到家來一起欣賞，然後就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向思淼怔住了：“這才多久，你們這進度這麼飛速嗎？”

“寶，你不懂，感情到位了，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她反問向思淼說：“你和你男神怎麼樣了？”

“倒也是同床共枕了，但……”

“啊啊啊！！！”任蓓蓓的尖叫震耳欲聾，“寶寶你可以啊，要麼不出手，一出手這進度嚇死人。”

向思淼：“……”

“我們隻是單純的蓋個被子一起睡。”

她簡略地說了一下自己的尷尬糗事，有些落寞地說：“而且明天就得回檔了。今天我找借口重新洗了床單，明天怎麼辦？我看了一眼天氣預報，明天是個好天氣。”

任蓓蓓：“……”

“寶，我想問一下。你們具體做到哪一步了？”她分析說：“牽手，擁抱，kiss，do，我要知道你們具體情況才好給你支招啊。”

向思淼：“牽手。我們已經牽過手了。”

任蓓蓓：“……”

任蓓蓓沉默了，她沒想到隻能睡到一張床了，竟然才隻是牽個小手的進度！

“真的沒有kiss過？”任蓓蓓一點都不相信能躺在一張床上的兩個人竟然能忍得住，至少她是忍不了一丁點。

向思淼回憶了一下那個隔著手背的吻。

任蓓蓓：“……”

“向思淼！”任蓓蓓恨鐵不成鋼吼道：“你知道嗎？我幼兒園的小外甥都沒你們純情！！”

吼完向思淼後，任蓓蓓冷靜了一會。

“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她問。

向思淼皺眉思考了片刻說：“我也不清楚，就是覺得可惜天要放晴了，等床單被罩乾了之後，我要搬回自己的房間睡了……”

“淼淼，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什麼？”向思淼問。

“我問你，如果他主動親你，你會拒絕嗎？”

“我為什麼要拒絕？”向思淼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如果他想要更多呢？你會給嗎？”任蓓蓓更明確地問：“我是說像我和段雨辰這樣的關係。”

“我們還沒到那一步，以我們目前的關係離這一步還很遙遠。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向思淼壓根就還沒想到這麼長遠的事。

任蓓蓓並不覺得這種事會很遙遠，拋開生理期的束縛，如果繼續這樣同床共枕，一天，兩天，三天，一周，一個月？溫香軟玉在懷，真的有人能受得了這樣的煎熬？如果他能忍得住，那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勸淼淼分手，畢竟這都能忍得住了，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不行！

她呼出一口氣，委婉地規勸：“你最好考慮清楚後再做決定。”

向思淼：“我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這床單能不能彆那麼快乾。””

“……”任蓓蓓：“你在它快乾了，拿個噴壺把它噴濕……”

向思淼覺得任蓓蓓的主意棒極了。

晚上關景行在廚房做飯時，她悄咪咪地在藏了個噴霧在袖子裡，對著床單被罩鬼鬼祟祟地一頓亂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