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短短不過三秒。

向思淼腳站在平地上，她鬆開了不屬於自己的懷抱。

“抱歉，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她沒有給關景行回答的餘地，快速衝過了拐彎處的綠化帶。

自家大門口，她蹲在一邊，吹了幾分鐘的冷風，將眼淚擦拭乾淨才開門進去。

玄關旁的小黑板上，寫著向衛國的留言。

【今晚值班。

老向】

客廳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樊鳳岐坐在燈下的沙發上看著書。

她聽到聲音並沒有從書中抬頭，隻是聲音溫和地說了一句：”“淼淼回來啦。”

“嗯。媽，我先上去睡了。”

向思淼舒了口氣，趿著拖鞋快步衝上了樓。

樊鳳岐看著她的背影，摘下眼鏡，合上了書。

她關掉了落地燈，回撥了電話往房間走。

“嗯，放心……情緒還算平和。”

向思淼洗漱完，收到了段雨辰的致謝短信，看的出來，他真的很喜歡那個星際雕像。

她和任蓓蓓說了事由。然後建了一個多人對話，將段雨辰拉了進來。

段雨辰拍了自己一櫃子的星際雕像，任蓓蓓立刻來了興致，兩人聊得火熱。

向思淼默默退出了多人對話。

她關了燈，縮進被子裡。

關景行在夜晚的宮燈下站了許久，直到小彆墅二樓的燈光亮起又熄滅。

他給宋微晚發了一條信息。

簡短的，隻有一個“。”

手機屏幕亮起。

屏幕中央停留的短信也很簡短。

“謝謝”

他沒有點開，鎖了屏扔進口袋。

步行回到了賓館。

關景行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暗戀是一隻孤獨的花朵。

他腦中忽然閃過這句話。

陸微晚似乎說那篇暗戀是出自她堂妹的微博。

他驀然地盯著天花板。

良久的靜默後，他摁開燈，打開電腦。

憑借著記憶開始搜索。

一個昵稱“等風也等你”的微博出現在屏幕上，頭像是風機。

他直覺自己沒有找錯，這，就是向思淼。

最新微博來自三分鐘前。

【夢中經曆了無數次告白被拒絕，每次都在淚眼朦朧中哭醒，然後憤而責怪夢境。當真實親曆時才發現，原來心痛是可以更劇烈！多希望這隻是另一場會醒的夢。而我卻清晰地明白這不是。即便眼淚流的再多也不會有重頭再來的機會了。】

他一條條往下翻。

【一起看過的日出，像是偷來的時光。】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小心告白了，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夢中你拂袖而去，厭惡的表情深深被刺痛了，心痛到無法呼吸……】

【人生中覺得最美味的一餐——番茄燉土豆。】

……

……

【一起拍過的合照，就當它是結婚照……】

【你熱愛的風機能發出強勁的電能，傳輸千萬裡；多希望，這風能承載我炙熱的愛意，從我的心到你的心。】

……

【人生中第二次違抗了父母的心意。有一點愧疚，但即便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這個選擇。如願入職，奔赴一場沒有邀請、沒有結果的約，當我們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個通訊錄裡，還是覺得很歡喜。】

……

他盯著屏幕，每條微博都和他有關。

心像是被揪住了，隱隱作痛。

八年的情愫，他一句話就給斬斷了。

屏幕上，向思淼的微博一直是在線狀態，不知道是忘了關電腦還是一直沒有睡。

他沒有辦法去寬慰她什麼，唯一能做的似乎就隻是隔著網線隔著時空無聲又無力的陪伴。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在線狀態轉成了離線。

關景行合上電腦，關了燈。

向思淼一大早就起了床，眼睛腫的厲害。

她在餐桌上留了便簽。

【朋友約我去吃湯包，我先走了。

淼】

車沿著主乾道四處轉悠，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司附近。

前方不遠處就是公司廠房，

她看著鏡子裡自己哭腫的眼泡，給趙一銘發了請假短信。

她伏在方向盤上哭了一會，給任蓓蓓打電話：“蓓蓓，吃湯包嗎？”

“寶貝，我淩晨三點才睡……”

“那好吧。”

“但我現在肚子餓的睡不著，有點想去吃。”任蓓蓓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平常的向思淼不會這樣回答，她掀了被子起身說：“你想去哪家？天津湯包還是淮陽樓？”

“淮陽樓吧。二十分鐘後在你家門口見。”

任蓓蓓上了車看到她紅腫的眼泡，腦回路不斷回轉，哭成這樣也就隻有一個原因：告白失敗。

“什麼時候的事？”她問。

“昨晚。”

昨晚她光顧著和段雨辰聊天打遊戲，向思淼退群時她也沒有多想，如果當時能多問一句……

她傾身抱著向思淼說：“都怪我總是慫恿你表白。”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

向思淼眼淚又開始止不住了。

“淼淼你不能再哭了。”任蓓蓓抽了麵紙給她擦眼淚：“再哭就得去醫院了，你這麼早出來，這事叔叔阿姨還不知道呢吧？”

“他們不知道，我一早就出來了，公司也請了假。”

“那就今天就陪我上班吧，我有一批宣傳手冊必須今天寄出去。你放心，公司設計就三個人，一個請了年假，還有一個不坐班。”任蓓蓓下車和她換了駕駛座，想了想說：“戴墨鏡去吃早餐太引人注目了，我們直接打包了去我們公司吃。”

兩人在總經理辦公室吃了早餐。

任蓓蓓將一批宣傳冊打包好交給了快遞。

她抱著一堆零食散在桌上，說：“好了，我今天沒事了，你昨天什麼情況？”

向思淼雙手環膝慢慢講起經過。

“我去……”任蓓蓓聽到她親關景行簡直震驚了，“你竟然還能這麼勇！你不是說他對不喜歡的人會避而遠之嗎？他也沒推開你。”

“應該是沒來得及吧。”向思淼越說聲音越低：“估計是怕我摔倒。”

任蓓蓓撕了包薯片遞給她：“好了不想了，真是要去醫院哪個科室都是熟人，瞞不了叔叔阿姨了，咱們想點開心的事。”

薯片，瓜子，怪味豆，這些零食都是平時在公司摸魚刷八卦或者看動畫時準備的，這會有點不合適了。

她起身去翻身後背景牆上的櫃子：“我看看陸湛這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全都是酒啊！陸湛藏了一櫃子的好酒。真讓人眼饞。”她打開另一扇櫃門：“這還有啤酒，wow~修道院精釀。”

她扯開拉環灌了一口，感歎道：“精釀的口感就是不一樣。”

她開心地環抱著幾瓶，扭頭問向思淼：“寶貝你要來點嗎？”

向思淼：“……”

*

關景行一夜無眠，清早便去了公司基地。

向海洋有些意外他會來找自己，他飛速地報銷單上簽字，一邊抬頭說：“怎麼有空來新城了？”

“研發中心選址，過來看看。”他抽了張沙發椅坐下。

向海洋將文件換到一邊問他：“定下在新城了？”

“還沒確定，K城那邊也在談。董事會傾向於在K城買塊地蓋辦公樓，研發中心也一並建。得知我們有遷走的意向，C區的稅務局已經多次上門約談了。”

向海洋最近一個多月都在風場連軸轉，研發中心的事他沒聽到多少風聲，他問關景行：“你覺得哪邊概率大。”

“說不準，集團研發部在K城，理論上來說設在K城更方便一些。但是新城政府更積極一些，一直在推動這事，給了很多利好政策，閻董又是新城人。”

向海洋扔下筆，悠哉地靠在椅背上說：“我看多半是要落在新城了，董事會現在不就是閻董的一言堂嗎。他一句話的事。”

關景行皺眉：“你注意點。這話要是傳出去……”

“這裡又沒外人。”向海洋打斷他，至少在他心裡，關景行人品還算可靠。

既然向海洋這麼說，關景行決定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他很自然地開口：“有吃的嗎？”

“基地食堂早上不營業的不知道？你去向思淼辦公室挑吧。趙一銘給她弄了個移動小推車，裡麵全是吃的。”

他說完又埋頭簽申請單，簽了兩份他一抬頭，關景行不動聲色地在原地坐著。

“怎麼了？不好意思？向思淼今天請假了。”

請假？

關景行一怔。

向海洋卻以為他麵薄包袱重，他甩下筆起身：“真是服了你了，臉皮這麼薄，我去給你拿，行吧？”

向海洋親自跑了一趟，把推車整個推了過來。

“都是趙一銘買的，你自己挑。”

關景行隨手撿了一袋麵包拆開。

向海洋看著聯絡單在生氣：“這種聯絡單也發，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上麵一句話，我們底下風場同事要加多少工作量。”

“那你職務升高點從根本上上掌握話語權。”他慢條斯理地吃了口麵包勸向海洋：“你有時候就是太直了，和你同期的紀海樣樣都不如你，人家都混進董辦了，你還隻是個區域經理，心裡總該知道原因吧？”

向海洋不屑的“切”一聲，“那你呢？背了那麼大的一口深鍋，也不過明麵上高我半級，業務上咱倆還平級。你圖什麼？”

關景行沒有作聲，安靜的空間裡，麵包的塑料袋被擰緊發出“嘩嚓”刺耳聲響。

向海洋：“算了我不說了，反正被禁止入鏡又不是我，你心裡有數就行……”

新消息提示音響起，向海洋說著便抓過手機掃了一眼，他隨機“臥槽”一聲。

“一銘！”

一牆之隔的趙一銘幾步就到了。

“最近向思淼工作上遇到什麼事了嗎？她發消息跟我提離職。”

趙一銘驚呆了：“離職？！她早上給我發的是請假一天。工作上沒聽說有什麼事啊，這會才月中，集團一般月末事比較多，她現在跟章楠關係處的挺不錯啊。”

向海洋給她打通話，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狀態。

趙一銘打過去也是無人接聽。

向海洋接著回撥等接聽，他突然想到說：“你看看她朋友圈最新動態發了什麼。”

“香水百合。”關景行說道。

“朋友圈一片空白。”趙一銘說。

“什麼香水百合？”向海洋點開也是空白，他盯著關景行：“你有她微信？她有發過朋友圈？”

關景行放下麵包，鎮定地說：“上次在潮間帶她朋友接她回家發了香水百合，我無意中看到，後來估計刪了。”

“哦。”向海洋不疑有他，他握著手機突然說：“上次我加你微信，你怎麼一直沒通過。”

關景行：“哦，那估計是當時生病沒留意到。”

向海洋重新發了申請，再一次給向思淼打了電話。

陸湛看到辦公室的盛況深呼吸一口氣。

辦公桌上一堆的零食和空酒瓶。

向思淼和任蓓蓓，一個伏在桌上，一個躺沙發上，全都不省人事。

有新的電話打進。

他接過向思淼身邊的手機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