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夫婦能生出隗厚銘和孟思宇這兩個相貌不凡的孩子,自身的容貌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光看長相,隗厚銘和他們有四五分相似,不難看出他們是親子關係。
可是,孟父孟母早生華發,明明是中年的樣子,卻顯現出幾分滄桑之色,似乎這些年吃了不少苦。
隗厚銘指尖一動,凝望著他們的眼睛,寸步不讓道:“這個問題由你們來回答再合適不過,為什麼不來找我?”
孟父對著隗厚銘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被牽動,浮現出局促之色:“孩子,我們本來要把這件事瞞在肚子裡,你找上門來想必知道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想讓你誤會。”
他深深地歎口氣,開始講述曾經發生的過往:“當年你母親生下你,正逢魔道勢力入侵,我們在躲避追殺時,不小心和你分離,這是我們的不是,你打也好,罵也好,隻要能原諒我們,怎麼都行。”
說到最後,孟父的聲音已然哽咽。
隗厚銘眼眸一抬。
是的,沒錯,在他人生的五十年裡,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可結果呢,卻顛覆了他的認知。
麵前的這人,說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話?
隗厚銘望著孟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犀利,似乎望到了對方的心底。
孟父心中一緊,借著假裝擦淚的動作,給孟母送去暗示。
孟母走上前安撫地拍拍孟父的背部,然後愧疚地望著隗厚銘,說道:“你父親當時被魔修砍了十八刀,身受重傷,孩子,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說著,她掀開孟父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犬牙交錯的疤痕,短的隻有幾寸,長的布滿整條手臂,令人觸目驚心。
隗厚銘處理宗門案件許久,自然分得清傷口是不是偽裝的,毫無疑問,對方的傷勢做不得假。
他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繼續默不作聲。
這時,孟父漲紅著臉,一下子拍走孟母的手,放下袖子:“你糊塗了不成,都是陳年舊事,平白無故叫孩子看笑話。”
孟母呐呐道:“我那不是實話麼。”
“閉嘴。”
孟父嗬斥完,急忙向隗厚銘解釋。
“你彆聽你母親胡謅,其實我就是受了點輕傷,流的血比較多,她一個婦道人家,以為我要死了,在這胡咧咧,其實我命硬著,哪有那麼容易死。”
隗厚銘看著他們兩個人,平靜地聆聽他們的話語。
孟父話音一轉,嗓子有些乾澀:“倒是你,我和你母親把你給弄丟,那個時候天都塌了,差點要和那幫魔修同歸於儘,要不是顧念你哥哥還小,我們真的沒法活了。”
孟母緊跟著說道:“你哥哥患有弱疾,從小就發育不好,如果隻剩下他一個人,就等於是讓他去死,我們實在狠不下心來。”
孟思宇站在孟氏夫婦身後,他比隗厚銘矮了足足一個頭,身材消瘦,顯然被疾病折磨得不輕。
隗厚銘和這一家人對視著,突如其來地感受到了一股隱形的排斥,或許這種感覺一直存在,隻是此刻分外明顯。
他終於開口:“後來呢?”
隗厚銘想從頭到尾聽完他們口中的“真相”。
孟父見他鬆嘴,心中一定,說道:“後來,我和你母親折返回去找你,怎麼都找不到你,便帶著你哥哥躲到了平安城,無意中得知你被聞道宗的隗圖長老收養。”
“是啊,上天垂憐我們,讓你活了下來,我和你父親不知道有多高興,想要去接回你,可是,我們不能那麼做。”
孟母喉頭一哽,有些說不上話來:“我們……我們打聽到隗圖長老在給你尋藥,有他替你治病,你就不用像你哥哥一樣。所以……”
“所以你們為了我能痊愈,就當沒有生下過我?就把我扔在師父那裡?這麼多年連一麵都不來見我?”隗厚銘語速快得像連珠炮。
孟母麵色一頓,內疚地低下頭:“是我們做父母的無能,給了你一副孱弱的身體,卻治不好你,與其這樣,不如我們放棄認回你,換你健健康康地活著。”
隗厚銘承認,聽到他們這番話的時候,他動搖了一瞬間,可他很快清醒過來。
他們說得有多可憐,現實就有多諷刺。
更何況,小樓的心聲一直沒有斷過。
【裝扮滿分,看起來飽經風霜,成功勾起隗隊長的同情,表情滿分,再讓隗隊長添上些許自責心理】
【特喵的演技真不賴啊,編得這麼合情合理,我差點就給信了,啊呸,他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喲喲喲,開始賣慘了,果然這個環節雖遲但到,裝得挺像那麼一回事,不清楚他們的嘴臉,還以為他們是對好父母】
【他們親手把隗隊長扔在野外,要不是被隗圖長老撿走,有沒有命都不一定,現在倒是變成他們為了隗隊長好】
【他們是不是忘了,他們最初可是拿隗隊長當移動血包來著,怎麼可能會為了他考慮東考慮西的】
【還不是因為隗圖長老是位元嬰修士,他們害怕他會發現貓膩,不敢巴上關係,隻敢暗戳戳偷窺】
【等到隗圖長老多年不回宗門的時候,他們強行上門認親,準備打個時間差,和隗隊長處好關係,這樣隗圖長老回來也不好說什麼】
樓玉卿仗著身體被顧師兄擋住,無語地朝著孟氏夫婦的方向白了幾眼。
司霓蝶義憤填膺地握住拳頭,身體湧起一股衝動,想要上去暴揍他們一頓。
她活到今天,第一次這麼生氣!
尤其是見到孟氏夫婦顛倒黑白,仿佛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實是心中貪欲作祟,想要趴在隗隊長身上吸血。
殊不知,站在他們麵前的,全是一群知道真相的人。
司霓蝶瞥了隗隊長一眼,見他一聲不吭,以為他是被傷透了心,便打算挺身而出,主持正義。
恰在此時,隗圖長老傳音道:“讓銘兒一個人去對峙,這樣才好擺脫心結,我們不要插手。”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銘兒,為師相信你可以的!
司霓蝶聞言,點了點頭。
“是嗎,你們真的這麼想?”隗厚銘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這和我打聽到的東西截然相反。”
孟父孟母悚然一驚,飛快地對視一眼,心臟七上八下地跳動,他竟然是有備而來?!
不等他們回話,隗厚銘說道:“有人告訴我,我的出生帶著功利的目的,因為孟思宇有弱疾,所以你們生下我,是抽血給他當藥用引子,是也不是?”
隗厚銘直視他們的麵龐,不錯過絲毫表情的變化。
令他失望的是,孟父孟母聽到他的話後,臉上閃過異樣的神色,雖然很快就調整好狀態,但卻瞞不住他。
“不是這樣的,孩子,我們怎麼會這麼對你,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們。”孟父連忙開口道。
孟母眼淚嘩啦落下,哭泣道:“哪個天殺的告訴你,我們為人父母的,怎麼會對孩子這麼狠毒。”
“嗬嗬。”隗厚銘諷刺一笑。
“口說無憑,我這裡有證據,當初你們扔下我的時候,那個人正好看見,還用留影石留下了影像。”
留影石?!
要是被這玩意錄進去,基本是鐵證如山。
這猝不及防的一擊令孟父孟母心生慌亂,再也無法保持完美無缺的演技。
孟父孟母敢對著隗厚銘混肴是非,就是欺負他年歲小不知事,但如果他有留影石,性質完全就變了。
眾人驚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
【留影石是隗隊長詐他們的】
“我記得留影石可以造假,那人給你假的影像,絕對是不懷好意,想要破壞我們的父子關係。”孟父的額頭悄然留下一滴冷汗。
孟母摩擦著衣袖,聽到孟父的話,急中生智道:“也有可能是那人知道你修為有成,意圖敲詐於你,孩子,你可不能上當啊。”
二人一唱一和,情真意切,應對得十分默契,仿佛他們嘴裡的才是真相。
隗厚銘嘴角嘲弄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算是知道自己未來為何會被騙得團團轉,他們演得可真是出神入化。
“留影石根本就不存在。你們如果沒有做過這件事,應該辯解自己沒有扔下過我,而不是質疑起留影石的真假。”隗厚銘冰冷地說道。
孟氏夫婦臉色一白:“你詐我們?”
“重要嗎?事情如何已經一目了然。”隗厚銘深沉地看著他們,一字一頓道,“我寧願沒有被你們生過。”
說完,他閉了閉眼,逼回了想要奪眶而出的淚花。
他以為自己會很堅強,可他的心還是會痛,一陣一陣的抽痛,令他有些喘不上氣。
孟氏夫婦見謊言被戳破,一時間驚慌失措,自然也沒注意到隗厚銘的神色,還想為自己說兩句好話。
“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我們有些私心,但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那時候的弱疾比你哥哥還重,我們根本負擔不起。”
“但是我發誓,我們絕對沒有拿你的血當藥引的意思!”
隗厚銘冷斥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