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則俞沉浸在葉榕對自己陡然變好的態度中,國庫之中珍奇異寶流水一般的送到葉榕眼前,供她賞玩博其一樂。
就連打碎了先帝最愛的一隻天青色冰裂紋瓷瓶,他都揚言道‘既然榕兒喜歡聽這個響聲,那就再送幾個送過去。’
蕭則俞動動嘴皮子說的輕鬆,底下人卻跑斷了腿。能入帝王眼並極其珍惜的物件兒,豈是哪兒都能找見的?官窯裡麵燒製了上萬個才出了先帝喜歡的那一隻。
奴才們找不出第二個天青色冰裂紋瓷瓶,生怕自己成為新任帝君整治內務府的頭子,頭一暈就去尋了葉榕,求她換個響兒聽。
葉榕瞧著麵前陳列擺放的各式瓷器,無言沉默。
身側一個小奴婢哭喪著臉跪了下去:“小姐,都怪奴婢……”那瓷瓶兒其實是她打碎的。知道那瓷瓶的貴重程度後她心生絕望,為了不連累家人,跳井自儘時被葉小姐攔了下來……
後來不知道誰亂嚼舌根子傳流言,整件事兒都變了味兒,說葉小姐是恃寵而驕,禍國妖姬。
當然,他們都是暗地裡說的,並沒有流傳進頂上幾位的耳中。
葉榕揚了下下巴,目光劃過瓷器落到了主位的太監身上:“所以蕭則俞這幾日就忙著做這個?”
太監噗通一聲實打實跪下了:“小姐,陛下每日做什麼豈是奴才能隻曉的。”
“沒意思,都拿下去吧。”葉榕伸出手在陽光下觀賞著自己的指甲。
太監明白過來這關是過了,砰砰磕頭:“謝小姐。”
臨退出去前,他快速抬頭,瞧見了陽光下那良質美手,圓潤玉瑩的指甲上新染的豆蔻色。他想了一下,決定將呈給太後的曲闌鳳子花送到東宮來。
等人都退出去,那小婢女膝行到葉榕腳邊,心存死誌:“小姐,是奴婢的過錯汙了您的名聲,奴婢願意一死還您清白。”
她抬起臉,一雙杏眼已經哭腫了。
葉榕抹去她臉上的淚:“沒出息,隻是一個瓷瓶而已,還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小奴婢點了點頭,奴才賤命一條,哪兒比得上先帝珍愛之物?即便不是先帝珍愛之物,這宮中就算是打翻一個茶蓋兒,她這條命說不準都得被大板打的去掉一半。
“名聲於我來說不算什麼,彆去做傻事兒讓我白擔了這罵名。”葉榕遞給她一方帕子,起身,“自己過得好比什麼都強。”
“我去找你們陛下,不用跟著我。”葉榕撂下這句話就走了,徒留小奴婢跪坐在原地瞧著她踏步出門的背影。
葉榕出了門,本想直接去找蕭則俞,卻被儀仗攔住了去路。
“小姐,求您上座吧——”奴才們跪了一地,垂首請求。
葉榕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去了怒氣。誠然她葉榕愛錢愛權是為了擴散好日子,天天享受,但,主動享受生活和被動強迫當金絲雀是完全不同的。
她提起裙擺,一腳踹向了金粉刷漆的禦攆:“有多遠滾多遠。”
奴才們跪著不敢動,還是後來小奴婢收拾好自己出來,推搡出一條路來。
這些人怎麼比她腦子還笨?葉小姐明顯是在為他們脫責的。
小奴婢憂愁地皺眉。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誤會葉小姐是個壞人呢?
此時。
葉榕正憋著怒氣,氣勢衝衝地去尋蕭則俞。
從左翼門經過太和殿時,正遇上一群大臣結伴離開宮中。
隻一個照麵,他們就知道了眼前女子的身份。且不提對方出眾的容貌,能這麼大搖大擺在宮裡隨意走動,還無人敢攔,也隻有那位了。
他們麵麵相覷,新君未將她納入後宮,他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正當他們心有靈犀默認裝作沒看見她時,身後忽然冒出一人,腆著臉上前虛虛半跪行禮:“見過小姐。”
藺大人笑不出來,互相對視一眼,也同葉榕行了禮。
可對方並未理會他們,徑直往前走去。
率先行禮的李大人上前詢問葉榕要去何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用身形擋住身後人的視線,將一條小紙條塞進了她手裡:“您若是去找陛下,便去清正殿……”
葉榕看了他一眼,確認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一甩手就走了。
等到沒人的地方,撐開紙條一看,是魏乘風的人,說是東宮被蕭則俞的人圍得像個鐵桶,任何消息都傳不進去,讓她安心等待兩日。
葉榕隨手扔到了水池裡,思付著要如何處理掉前朝可能存在的問題。
她從禦花園穿過,直奔清正殿。
彼時蕭則俞早已得知了葉榕從東宮出來,包括一路上遇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情緒怎麼樣,就連她扔到池子裡的那張紙也已經到了他手裡。
黑色的墨跡早被打濕糊成了一團,看不清上麵具體寫了什麼。
蕭則俞垂眸,慢條斯理將紙團撕了個粉碎扔進香爐裡,起身去外麵迎接葉榕。
知道她心情不好,蕭則俞一上來就將自己身段放到了最低:“我也是關心你,從東宮過來路遠,坐著禦攆不是更好嗎?”
他已經發現葉榕吃軟不吃硬了,如今已經把委屈賣可憐這一招運用到了極致。
果不其然,葉榕沒同他吵這件事,直接進去坐到了主座上,翻看案桌上的奏折。
林七聽到殿中悄然的倒吸氣聲,暗道他們這麼久了還沒適應。區區看下奏折而已,又不是給了陛下一個嘴巴子。
怕等下看到不該看的,林七遮掩著做了個手勢,帶著人退下,將空間留給兩位主子。雖然他覺得這位主子一點都不像主子,比他還奴才……
蕭則俞湊上前:“想看什麼,我給你找?”
葉榕吐出‘江定北’三字,蕭則俞手一頓,自認不著痕跡地取走了最左邊的奏折。
葉榕無語:“彆逼我動手。”
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細白嫩肉的小手,蕭則俞將自己臉貼了上去:“你動手吧。”
“……”
葉榕太陽穴突突。
意識到自己即將踩到底線,蕭則俞迅速將奏折遞到了葉榕手裡,他不解:“你想做什麼?”
“因愛生恨,殺了江定北。”
葉榕說的輕飄飄地,好似再同蕭則俞開玩笑。
蕭則俞拈酸吃醋想著,她是故意以這種方式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直到葉榕一一詳細的詢問江定北具體的人馬數量,並撐開地圖通觀全局。
這番架勢看著倒像是認真的?
蕭則俞詫異,他還沒問出口,就聽葉榕說了幾條直戳要害的關鍵地點和大軍布局相關的事情。他整個人都支楞起來了:“你我當真是天生一對,如此心有靈犀。”
葉榕哼了一聲:“我可不是再幫你,我是怕江定北打回來把我這個代表著他恥辱的存在殺了。”
蕭則俞點頭,毫不心虛的把江定北想方設法探聽她消息並幾次三番派暗衛來偷人的事情隱瞞了下去。他義正言辭道:“隱藏的威脅確實應該早點消除!”
葉榕似笑非笑:“是你的作風。”
“嗯?”蕭則俞不解。
葉榕未答,拿來硯台研磨。
蕭則俞怕她手腕累到,主動拿走墨條。
葉榕沒搶,轉手去拿起其他有關江定北的奏折。
兩人在殿中待了許久,林七十分擔心主子的人生安全,幾次三番想進去都猶豫不決地停在殿門口。最終悄悄咪咪打開一道縫隙,兩道挨的極近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兩位主子之間的相處氛圍比之前好了很多……
雖然葉小姐站如鬆,坐如鐘,隻有陛下恨不得整個人貼上去。
總歸是沒再打起來,林七鬆了一口氣,複將門關上。
夜幕降臨,林七安排好了晚膳,兩位主子在清正殿用上膳。
蕭則俞不停給葉榕布菜,直到葉榕麵前的碗堆成了小山,將將停下。
葉榕看著明顯菜色比自己獨自吃的要好時,眼中閃過懷疑的光,問蕭則俞是怎麼回事。
蕭則俞道:“君王的夥食比其他人好一點,是正常的吧。”
“是麼?”
“當然!”蕭則俞看著葉榕不再懷疑,無聲吐出一口氣。他隻是在千方百計地誘惑葉榕嫁給他而已,沒什麼彆的心思……
葉榕看破不說破,他這點潛移默化的小伎倆,早被她玩膩了。
晚膳之後,是蕭則俞繼續處理奏折的時間,葉榕實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在之前的某個小世界,她也是坐過一任太女的,雖然人設是不學無術,但該懂的她還是知道的。
蕭則俞享受著葉榕眼中全是自己的身影,他如同開了屏的孔雀,挺直脊背,微微側頭提筆在奏折上寫下一個‘閱’字。
一字結束,他巴巴遞給葉榕,等待著一聲誇獎。
葉榕嘴角抽搐,麵無表情誇了一句,下一秒,蕭則俞像一個剛學會寫大字的小朋友一樣,埋頭怒寫一張大字,等待著下一聲誇獎。
幾聲敷衍誇獎之後,蕭則俞漸漸沉浸到奏折之中,神情也認真起來。
再回神,抬眸望去,葉榕已經半趴在案桌上睡著了,手邊還拿著一本奏折。
蕭則俞悄聲上前,目光柔和,將她抱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