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甲名單公布。
蕭則俞坐於魏乘風側下,從侍從口中得知了自己奪得魁首,是陛下欽定的狀元郎,內心毫無波瀾。對此他早有預測。
侍從將蕭則俞的文章抄錄了一份送到魏乘風手裡,此刻他正翻看著。看到最後一篇文章,魏乘風麵色有些奇怪。
“敢在文章裡如此批判當朝朝政,你就不怕得罪了批卷人,被撕了名扔掉?”
“時也命也。”
魏乘風打量蕭則俞良久,越看越覺得他不順眼。可這人才情確實是頂天的好,他沒理由將人拒之門外。
魏乘風漫不經心用折扇敲著自己的腿部,問:“聽說你和丞相府的兩位千金關係都不錯?”
“……”蕭則俞一時沉默。
“大小姐一時興起,對屬下有了些興趣,先後有過幾次交流後再為對屬下有過交集。”蕭則俞先把葉冰心的事兒解釋了,才道,“二小姐心地善良,曾見屬下買不起紙筆,資助一二。”
“心地善良……”魏乘風意味深長再次重複了一遍詞,支頭看向地麵,“可惜了,要嫁給江定北。”
蕭則俞垂眸。嫁給江定北?
扯唇無聲嗤笑。
忽有侍從從門外進來附身在魏乘風耳邊說了幾句話,魏乘風便抬眼看了蕭則俞一眼。
蕭則俞有眼色起身告退。
再即將離去之時,眼睛餘光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葉冰心?
蕭則俞眉頭微微蹙起,這兩人有什麼交集?
從皇子府出來,蕭則俞徑直去了書院尋一位好友。
豔陽之下,書院人聲鼎沸,遠遠就聽見有人叫好恭維之聲。包圍圈之外的書生餘光注意到來人,頓時一喜,團團圍了上來:“狀元郎竟然還回書院了!”
“蕭兄,恭賀您喜得榜首。”
同樣的話被大家翻來覆去找新花樣說出來,蕭則俞拱手謝言:“望諸位也取得好名次。”
眾未參加科考之書生垂首躬身:“呈狀元郎吉言。”
“和狀元郎比起來,我這排名就算不得什麼了。”程安從人群中走出來,拱手道,“恭喜蕭兄。”
“程安,我此次是來找你的。”
“我?”
程安疑惑,在眾人視線中被蕭則俞帶到了一側院中,聽他壓低聲音打聽前些日子經常來書院的丞相府大小姐近況。
程安眼神戲謔:“你都已經是狀元郎了,怎麼還想著攀高枝。”這可不符合他蕭則俞的為人作風啊。
蕭則俞未做解釋:“你隻管告訴我就是。”
程安想了一會兒,拍手道:“我上次見葉大小姐是在玉門街的一個羊肉鍋子鋪,她似乎是那家店的店主,十次路過有八次她都在那裡,你要是想偶遇她,可以去玉門街附近轉轉。”
羊肉鍋子?
蕭則俞一臉怪異。丞相千金竟然去從商做吃食?
程安頭一次見蕭則俞臉上出現如此豐富的表情,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怎麼樣,葉大小姐和一般貴女不一樣吧。”
“後悔不後悔之前不理會人家了?”
蕭則俞:……
“不後悔。”
程安不信。不後悔你問人家乾什麼。
“多謝了。”
程安揮了揮手,隻當蕭則俞是拉不下臉,不好意思直說自己又看上葉冰心了。“多大點事兒。”葉冰心在蕭則俞沒有科考時就已經看上他了,此番他又有了功名,想來不日就能聽到二人好事了吧。
程安尋思,要不自己也找個貴女娶了?
隨後,他又搖頭搖頭,倒數末位的排名,貴女也未必看得上自己。
程安琢磨了半晌,才發現蕭則俞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彼時,魏乘風正頭疼不已的用雙手揉著鬢角。
門外傳來腳步聲,侍從匆匆走了進來:“殿下,葉姑娘送走了。”
“下次她再來就彆讓她進來了。”魏乘風長歎一口氣。他半月前真是被鬼迷心竅,竟然覺得這葉冰心有趣,腦子好用創意點也不少,和京城中其他的女子完全不一樣,聽說她要‘創業’,一時糊塗給了她三千兩白銀,還把一個重要的酒樓據點送了出去。
店鋪剛開的前幾日,勢頭確實驚人。可隨著另外一條街上統一風格裝飾的連鎖店鋪開業,她那鋪子就徹底沒有了競爭力,這月末開始,一日都未有無人入店,收入慘不忍睹。
彆說賺錢,就借出去的那三千兩都回不了本金……
從時間線上看,葉冰心店鋪開在前頭,卻耐不住人家模仿能力強,在後續的服務水平上還比他們好,賠錢倒也是理所應當的。
魏乘風不停告訴自己,就當打水漂了。好歹知道了葉冰心隻是一個花架子,嘴巴上說的再多也做不出什麼成績來。
魏乘風揮退奴才,暗衛閃身現於房中。
“那條街道的主人是蔚然坊的掌櫃柳召。”暗衛聲音嘶啞,隱在一片黑暗中回稟,“柳召出於南風館,現在和文惠公主牽扯較深……其次是丞相府庶出二小姐葉榕。”
“噢?”
魏乘風掀開眼皮,對這位柳召起了好奇之心。
“文惠公主想將柳召收入宅中,三日前二人一同遊湖賞春景,相處之時文慧公主處處以他為先……”
“另一個。”魏乘風打斷暗衛講話,示意他直接講葉榕。文惠跋扈自恣、向來放蕩不受女子婦道,無腦草包一個,要不是生母是崇安帝寵愛之人,她早被世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了。
暗衛回稟:“柳召是葉榕從南風館買出來的,後來給了他一些銀兩,便有了蔚然坊。”
“半月前江定北大鬨蔚然坊,刺傷柳召,葉榕也在場,三人似乎鬨的十分難堪。自那以後葉榕派小廝送了兩回藥,又見了一次,之後便再無聯係。”
魏乘風手不自覺摩挲著,想起方才蕭則俞所誇的心地善良:“這葉榕,當真是心地善良啊,一個兩個的,都受過她恩惠……”
暗衛一聽這話便知主子是在懷疑葉榕是居心不良,他猶豫了一刻,從懷中掏出一個壓扁的白饃:“主子,屬下扮成乞丐打探消息時,正巧遇見她,這饅頭就是葉榕買給屬下的。”
魏乘風伸出兩根手指,嫌棄地夾起乾煸的白麵饅頭。“給乞丐□□細白麵饅頭?”
彆說,這事兒還真像一個不識民間疾苦,無腦善良的小姐能做出來的事情。真正善良、了解平民生活的人,就算幫助乞丐,也會買量多頂飽能放很久的粗麵饅頭。
魏乘風歪頭,滿眼迷茫。
那日宮晏他是真覺得葉榕是愚笨蠢呼呼的一個美人,可後來拿到了常德查出來的東西,但凡是得罪過葉榕的人,短則當天,長則半年,總會出各種意外……他還以為是偽裝出來的小白花,沒想到真的是個單純善良、得上天回報庇佑的人。
“你說我要是從江定北手中把她搶過來,江定北會怎麼樣?”魏乘風語氣盎然,像是找到了什麼新鮮好玩的事情。
他側頭看向陰影中的暗衛:“把葉榕近日行蹤細細摸索一遍,三日之內,本殿要不著痕跡的見到葉榕。”
暗衛領命退去。
他悄無聲息潛入丞相府,一路摸索到離竹小院。
此時葉榕正在院中繪圖。
係統7758第一時間就回稟她又來了一位暗衛,躲在院中的另外一個樹上。
葉榕嘴角抽搐,她院中一共就兩棵樹。一個藏著江定北的暗衛,一個藏著皇長子魏乘風的暗衛。
【這但凡多來一個,都沒樹給他們蹲了。】
係統默默道:【房頂上還能躲呢。】
【……】
葉榕提筆,在畫卷左上側留白處作下一首詩。
乾坐了一個小時的小桃見小姐放下筆,立刻湊了過來:“唯春風予之桃,莫有綠慘紅銷。”
“小姐,桃定然是我,後麵是什麼意思?”小桃一邊問著,一邊看向畫中之人,見小姐將自己畫的身姿輕盈,麵容嬌俏,不由得臉頰微紅,“小姐,這是不是不太像奴婢?”
葉榕壓住被風吹起一角的畫卷,先是回答她之前的問題:“這詩是我瞎寫的,沒有什麼美感可言,總之是願你無憂無愁的意思。”
又道:“如何不像你?簡直一模一樣好吧,在我心中,你一直很美。”
葉榕摸了摸小桃臉頰:“小桃,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好好活著。”
小桃擁有了人生第一張畫像,還有小姐為她題的詩,眼睛彎成了月牙。聞言道:“人哪兒有不想活著的,小姐,奴婢就算是再次跌入深淵,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命。”
瞧著院中和諧的主仆,收了葉榕恩惠的暗衛心中生出一絲愧疚。
被主子看上的美人,最後都會絕望困死在後院的小小四方天地之中……他是不是不該拿出那塊饅頭?
啪。
像是石子落地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是魏乘風的暗衛扇了自己一巴掌。】
葉榕疑惑臉。
奴才隨主人,魏乘風的暗衛都這麼奇葩,想來主子也不是什麼精神正常的人吧。
葉榕開始為自己接下來做任務感到難辦。可還沒想出怎麼辦時,就被人強行從丞相府拖了出來,前去參加宴會。
前腳剛踏入宴會,就有人發言責難。
“冰心,聽說你之前落水就是因為你這庶妹和另外一個庶女合謀推下去的,怎麼還由得她來了文惠公主宴席?”
葉榕抬眼看去,是車騎將軍陳忠之女,葉冰心就是在她家池子裡落得水。葉聞淵當時動怒之下,派人到陳忠府上仔仔細細搜查了好幾日,對她有些怨氣實屬正常。
“不是她做的。”葉冰心出乎意料地為葉榕辯解。
隻見她睫毛微顫,欲言又止,最後吐出一句:“全是嶽芷薇的錯,她嫉妒於我。”
方雀坐在一側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但眾人心中又有了些思量,看向葉榕的眼神越發不善。
“此等心思齷齪之人,豈能與我們共處一室?”坐在主位左側的一位白衣小姐麵露厭煩,張口,“來人,把她給本殿下攆出去。”
眾人眼中惡意毫不加以掩飾,怒而視之。
葉榕主仆二人愈發顯得人單勢孤,無依無靠。
與此同時,一抹玄色衣角悄然出現在屏風之後,雙瞳飽含興味掃視葉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