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嗯?”

宋淮雲倒不覺少,字不在多,能表述意思即可。

阿九性子跳脫,為人直接,他暢言道:“公子,不是屬下說您,您同夫子寫信都不止這些……”

怎的到了林家小姐這裡,就如此寡言。

主仆二人對視,宋淮雲麵色以肉眼可見之速變黑,他眉心蹙起,一條眉毛上挑,露出他迄今為止最豐富的麵部表情。

“有何不可?”他問。

阿九努嘴閉緊,不再言語。

趁著轉身背著宋淮雲時,做了個鬼臉,

不是他說,如果他不是自小跟在公子身邊,也受不了公子的性子。

太冷太倔。

林府。

林羽在林姝出門後未過多久也離府辦事,聽聞公主府發生的事後,迅速趕了回來。

他先到林姝院中詢問,得知林姝在花園內,又找到花園。

林姝躺在涼亭內的躺椅上,麵上蓋著一塊帕子,帕子上繡著絲絲雲紋,在陽光的照耀下如湖麵般閃著微光。

她換了一身利於行動的裝束。

“阿姐,你今日還要出門?”比起宴會上已經發生的事,他現在更關心阿姐是不是有其他安排。

“嗯?你那邊結束了?”林姝拿起遮麵手帕,朝著林羽看去。

少年眉眼低垂,身上帶著與她相同的慵懶與矛盾感,仿佛天生就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林姝揚唇,習慣性的誇讚道:“可真厲害,阿姐以為你明日才能回來,是我小瞧你了。”

林羽在躺椅一側的石凳上坐下,他搖頭解釋道:“事情沒有辦完,沒什麼重要的我就交給彆人負責了。我聽聞賞花宴上出了人命?”

“哈哈。”

林姝沒忍住輕笑,“真是壞事傳千裡,端陽郡主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把經過說了一通,在說到阿耶處理長公主府交情時額外加重語調。

林姝不懂其中深意,倒是在官場上打過些交道的林羽聽出了幾分意味不明。

他心中對長公主一家生了怨懟,本就不喜,如今端陽郡主這般人品斷了也好。

故此就沒有同林姝解釋,隻點頭附和道:“反正阿姐也不喜端陽郡主,斷了便斷了,長公主這一脈並無能人,又被趙家扒著吸血,阿耶的做法很有道理。”

林姝微微頷首,這意思她懂,端陽郡主除卻身上的皇室血脈,並無長處,無甚值得相交的利益,性子又不好。

她真的有朋友嗎?林姝心裡好奇。

微風送來涼意,不知何時太陽已漸漸西沉。林羽又問了一遍,“阿姐今日還要出門嗎?”

“哦對。”林姝微微頷首。

她指了指石桌上的卷起的畫軸解釋,“因著有些東西要交給秋月,待會要去趟醉春樓。”

畫卷是今日送到的,林姝知心疼秋月,不想讓她多等,便打算晚間確定阿耶不會回府一道用飯就給她送去。

不想未等來阿耶倒是林羽先回府裡。眼瞅著已過了下值的時間,阿耶卻還未回府,林姝便起身準備出發。

她理了理衣擺,小心將畫卷抱在懷裡,叮囑林羽道:“若是阿耶回府,替我應付一二。”

“好。”林羽滿口答應,“你路上當心些。”

“嗯。”

林姝這次並不打算帶月白出門,她從府上後院小門直接出府,順著小道往醉春樓而去。

林姝前腳離開,阿九便後腳來到林府門前。

經過門房通傳後,月白姍姍來拿走信件,阿九從月白口中得知,林姝去了醉春樓,又忙不迭地回府把消息告訴宋淮雲。

一日下來,可把他給忙的不行。

夜幕來臨,太陽沉入地下。醉春樓裡燭光亮起,倒映在水麵上,似是河底也有一座高樓般。

門前看門的兩個壯碩護衛,瞧見林姝往裡擠,憨厚老實的麵上俱都閃過一絲錯愕。

怎的今日這姑奶奶走起了大門?

他們二人對視,眼神溝通。

“攔不攔?”

“你有膽子你就攔。”

……

於是他們很從心地背過頭招呼其他客人,裝作沒有瞧見林姝。

在林姝經過時,還小心地讓出一塊空闊道路,讓她通過。

林姝大搖大擺進了醉春樓,胡媽媽堆著笑正迎著客,與林姝對上,歪頭眉頭蹙起,仿佛在問,“怎的又來了?”

林姝拍了拍胸口畫軸,上挑眉毛朝她眨巴眼睛。

胡媽媽似想到什麼,眼睛驟然亮起,送走了客人便朝著林姝過來,語調帶著顫,激動問道:“可是那孩子?”

林姝頷首,“秋月呢?”

胡媽媽飛快掃了一眼樓內情況,拉著林姝往樓梯上走,壓低聲音道:“上次你走後,她又病了,我讓她在房裡歇著。”

胡媽媽麵上止不住的心疼,這是心病,還需心藥醫治,便是去勸,三言兩語也起不到作用。

她早就盼著林姝來,但秋月性子倔強,不想因為自己生病去催促林姝,哀求樓裡姐妹替她瞞著,不然她早就讓人通知林姝。

“怎會如此?”林姝聞言有些著急,她加快腳步超過胡媽媽,“你去忙吧,我自去她房裡便行。”

胡媽媽走路雖好看,但實在太慢。

“嗬?”胡媽媽被氣笑,想用扇子打人,但林姝已然跑出十幾步,她隻得衝著林姝背影吐槽,“也是我糊塗,哪裡追得上霸王。”

林姝往秋月房間跑,路上遇到紅兒,隻點了個頭便算作打了招呼,繼續跑著。

因此也沒見到紅兒站在原地朝著她的背影行禮。

待到了秋月房間不遠,便先聞到一陣藥味,苦澀得緊。

林姝眸中閃過一絲自責,握緊懷裡畫軸,上前敲門。

門從裡麵打開,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向外看,在看到是林姝時,小露的眼眶忽的就紅了。

她張嘴哭道:“林小姐……”讓開位置開門讓林姝進去。

房間內的藥味更甚,因著窗子關上,空氣不流通還有些發悶。

秋月的聲音從裡側床上傳來,有些虛弱。“小露,怎的又哭了?”

明顯是剛被吵醒。

小露正要開口,被林姝拉住指揮道:“把窗戶開開,生病怎能悶著。”

語罷,她移步往內,一把掀開秋月床幔,佯裝生氣道:“虧我如此儘心儘力,你竟讓人瞞著不告訴我!”

床上的人臉色蒼白,眼中泛著水氣,一向肆意張揚的麵龐罕見地露出柔弱一麵。

秋月用被子捂住嘴,聲音有些發悶道:“我不同你說,你不還是知道了,快些離遠,莫要被我染上。”

林姝抓住被子,伸出左手打了一個響指,示意秋月看她的手,然後掏出懷裡畫軸。

“我可是第一時間便送來了,既要我離遠些,那我便走了——”

“你這霸王,怎的如此促狹!”

秋月麵上露出喜意,衝散眉間虛弱之色,整個人霎時間紅潤起來。

她迫不及待地拿過畫軸,解開上麵的絲繩,小心收好。

兩隻手握住畫軸,正欲打開時,看向了林姝。

“彆緊張。”林姝安撫她,麵上帶了些壞笑,“我可是先告訴你,我拿到後就看了,很是俊秀呢。”

秋月眉目含情瞪向林姝,眼眶發紅嘴角卻揚起弧度,嗔怪道:“定是像我。”

有了林姝插科打諢,秋月心底安穩了些,她雙手拉開,隨著畫軸漸漸轉動,一個穿著淺藍色學子服的俊秀少年漸漸顯露。

畫師畫的極為傳神,許是被叮囑過,尤為細化麵部,連少年眉上小痣也刻畫出來。

秋月隻一眼便瞧出那是自己孩子,忍不住吸鼻呢喃,“乖寶。”

林姝瞧著秋月開始癟嘴,急忙出聲,“可彆哭,身子不好不要大悲大喜,今日隻喜。”

“我知道!”秋月聲音提高,把眼眶裡的淚水憋回,畫卷放於被上,右手在被子上擦了擦複而才伸手摸向那畫中少年的臉。

“這顆小痣是他一歲時長得,他剛生時,我翻了全身什麼胎記都無,胡媽媽那時還同我說,這樣的孩子不好,若是丟了不好找。”

秋月碎碎念著,“把我嚇得不行,一刻也不敢離開,後來忽有一日,我給他洗臉,就發現眉尾裡長了一顆黑痣,胡媽媽又來嚇我,說這黑痣長得位置好,定然是個會讀書的,隻不過有一點怕是會遠離親人。”

她說話聲音越發輕柔,看向畫中人的眼睛溫柔甜蜜,“從前我覺得老天待我不好,所以我不信命,但後來乖寶跟他阿耶走了,我就信了命。”

林姝聽得眼睛發酸,這哪裡是信了命,不過是希望那顆小痣真的靈驗給那孩子帶來好運罷了。

“會的,你瞧他這身衣服。”林姝示意秋月去看少年身上衣服,“十二歲就如此俊秀,這將來得迷倒多少人。”

她知道秋月在乎什麼,便朝著好的方向說。

秋月被她一說,仿佛真的看到那一日,喜上眉梢,卻不過一瞬又心疼起來。

“怎的如此消瘦,是不是讀書太過辛苦。”

“十二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你瞧他麵色紅潤,哪裡像是受了辛苦。”

小露站在屏風外,探頭朝著她們那邊望,林姝注意到後,揮手喊她過來。

秋月把畫的位置擺正,給小露看。

“他同姑娘好像,除了眼睛。”小露仔細對比畫中人與半坐著的秋月,得出結論。

“那是,他自小就長得像我咳咳。”

秋月忽而咳嗽幾聲,小露便要出門端藥。

趁著小露離開,林姝叮囑秋月,“這畫你需得收好,雖然我這麼說有些不合適,但他將來是要科考的。”

秋月頷首,聲音堅定,她眼尾上挑嘴角放平,“我曉得道理,你也是為了他好,這次多虧你了,我這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反正你將來若有事,我這條命給你都成。”

她為了乖寶受了那麼多苦,都是不想自己變成乖寶拖累,也絕不會讓彆人去拖累乖寶。

“我要你的命乾嘛,我又不是閻王爺。”

林姝咧嘴皺眉,“以後少說這些,搞得我好像對你有所圖謀一般,咱們不是朋友嗎?”

秋月已將畫軸卷好,把絲繩又重新係好,手上動作不停,口中回應道:“我知你待我同雲柔真誠,我這一生遇到的好人不多,但每個都是極好,其中你為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