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背簍竹筍,最後隻剝了半背簍竹筍,剩下的全是筍衣。崔晚背著筍衣打算出去倒掉,心想也不知道這竹筍能賣多少錢。
“崔丫頭。”剝好竹筍已經有些晚了,餘暉落下,隻留下了一片鴉青和魚白。
來人是姚良玉,不知道她這個時候過來有什麼事,崔晚連忙迎上前:“阿嬤,我還說一會去你家裡。”
“來我家,可是有什麼事?”姚良玉頭發花白,今年已年過七旬,可腳下步子依舊利索。
“扳了些竹筍,我們娘倆吃不完。”
顯然姚良玉是有事,她快步進了屋子,從粗布搭著的籃子裡摸出包用油紙包的東西,“前幾天蒸了一籠屜米糕,給你們娘倆送幾塊過來。”動作間不由分說地將東西塞到崔小小手裡,“餓了,墊墊肚子。”
崔晚眼一熱,姚良玉是原主母女倆被趕出家門得到的一簇溫暖,也是自己感受到的溫暖。低下頭,努力不去看熟悉的慈祥麵容:“謝謝阿嬤。”
“客氣什麼,我這就回去。”
“阿嬤。”崔晚叫住她,“帶些竹筍回去,還有借你們家的砍刀和鐮刀,剛好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竹筍,行,我帶幾根回去,能炒一盤就成。”這幾天忙著地裡的活,也沒時間去山裡找野菜。再說自己帶著竹筍回去,家裡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喲,扳了這麼多竹筍。”姚良玉看見牆角的一堆剝好竹筍。
這麼多竹筍,崔晚不禁露出笑:“嗯,打算明天去街上賣。”
聞言姚良玉點點頭,隨即像是想到什麼,輕嘖了一聲:“到底是年輕人不知道,這竹筍得現賣現剝啊!”
“什麼?”崔晚愣住。
姚良玉年輕的時候也乾過冤枉活,解釋道:“你今兒剝出來,等到明天就老了,有些地方還會變色。”
“這。”這消息讓崔晚猶如五雷轟頂。
“快,趁時候還早,去燒些水把這些竹筍焯出來。”到底是上了年紀,姚良玉經驗足,立馬就想到了法子。
有了姚良玉提醒,崔晚也想到以前在菜市場看到,賣菜的人會將竹筍焯過水然後放在水裡泡著,再勤換水。這樣竹筍能多放上幾天,“行,我這就去打水。”
崔晚提著水回來的時候姚良玉已經生起火,崔晚扳回來的筍是細筍,姚良玉就用砍刀把它們對半剖開。見崔晚回來,吩咐道:“先把水燒開,再放筍,等變了顏色,筍子變軟就可以撈起來。”
“行。”今天沒有找柴火回來,但好在之前為了保暖,屋裡的柴火還是夠用。
鍋不大,焯竹筍要分幾次。姚良玉怕崔晚不會,特意等到水開下竹筍,“一會到家裡挑兩個桶來泡水,路上再割點茅草葉子回來泡水裡才有韌性,明兒帶上,給買筍的人用。”
姚良玉字字句句吩咐,崔晚不敢漏聽,這都是經驗,有了這些自己能少走彎路:“謝謝阿嬤,要不是你,明天還得鬨笑話。”
“這有什麼。”姚良玉本就是個熱心腸,再加上崔晚孤兒寡母兩個著實可憐“要是沒賣完也沒事,帶回來曬乾。這開春有吃的,可等到冬天沒吃的隻能刨草根,所以現在就得開始攢些糧。”
姚良玉的話也是提醒了崔晚,還好這會才開春,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
“就這樣。”姚良玉夾起一根竹筍,隻見竹筍顏色從青白變成黃白,筷子夾在中間,兩端軟軟的往下耷拉,“不用太軟,回頭還要下鍋炒。”
“好,我知道了。”
姚良玉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外麵天色:“那行,我這就先回去,你跟著我一道去拿桶。”
“好。”
崔晚路上沒打算耽擱,吩咐崔小小看好火就跟著姚良玉往徐家走去。
徐家,劉鳳站在門口往外瞧了好幾次。今天裡正徐文才去鎮上辦事還沒有回來,臨近傍晚的時候她看見自家婆婆拎著籃子出門去了,她隱隱猜到是去了村後。心頭不願,可她到底是媳婦不好忤逆婆婆。可看這會都沒有回來,心裡著實有些擔心,正打算叫上兒子去找找,就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過來,前麵的人正是自家婆婆:“娘,你去哪裡了,怎麼這會才回來?”
崔晚喚了一聲劉嬸,劉鳳惱她並沒有應聲。崔晚也不介意,今天她著實是給人添麻煩了。
“哎呀,這不是看崔丫頭扳了許多竹筍嗎?拿些回來炒菜吃。”姚良玉籃子裡放了十來根竹筍,是崔晚幫著裝的。
心知自家婆婆是幫了忙的,可人都回來了,還拿了彆人東西,隻好對崔晚說:“多謝崔姑娘。”
“劉嬸不用客氣,我還得謝謝阿嬤。”
“謝什麼謝。”姚良玉擺擺手,對劉鳳說:“借崔丫頭兩個水桶,她明兒一早去鎮上賣竹筍。”
姚良玉發話,劉鳳也不猶豫,快步進屋挑了兩個空水桶出來。姚良玉則催促道:“就不多留你,快回去忙完,明早早些去。”
“嗯,我這就回去。”崔晚將桶挑在肩上,又謝過劉鳳快步往村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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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微亮,田間地頭還籠在一層霧氣中,村口的道路就有腳步聲響起。
崔晚到鎮上的時候,鎮上的人正三三兩兩地往青石街方向去,她們都趕在這個時候去買菜,這個時候的菜又新鮮還能及時趕回去做飯。
“竹筍,賣竹筍。”崔晚挑著兩個桶,崔小小亦步亦趨跟在後麵,手裡拎了個籃子,裡麵裝的是水泡過的茅草和秤。秤是天不亮姚良玉送來的,一會回去要還的。
“竹筍,昨兒才從山上扳的竹筍。”
“姨姨,姐姐,買竹筍。”崔小小也跟著喊,人小聲音大,引來了不少注意。
見狀,崔晚抓緊機會吆喝,果然有人叫住她。
“怎麼賣的?”
竹筍崔晚不知道價錢,隻好說:“市價,大嫂子你看這筍多嫩,焯過水的,回去炒炒就能吃。”
大嬸子示意崔晚過去,伸手撈了一根筍掐了掐,聲音清脆,確實很嫩,“我來兩斤,回去燒牛肉吃。”
這個時代吃得起牛肉的,的確是大戶人家。崔晚暗暗感歎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吃上牛肉。心裡這麼想,手裡動作不停,抽了一根茅草將竹筍捆好掛秤上:“大嬸子你看。”
秤杆翹的高高的,斤數是足足有餘,大嬸子很是滿意的掏出八枚銅板:“給你。”
“多謝,多謝。”崔晚高興的接過銅板,將錢裝進布袋子裡。沒有荷包,隻能把裝糙米的布袋子拿來頂上。
四文錢一斤,和之前野蔥一個價格。
崔晚挑著桶往青石街尾巴的巷子走去,路上又陸續賣了幾斤。等到了巷口,這次崔晚沒有逃交市金。交了兩文錢,得了個小木牌,這次崔晚安心地找了個角落將桶放下。一路走來,她的肩膀已經痛到沒有知覺,要不是為了賣錢的意念支撐著,恐怕也走不到這裡來。
揉肩膀的手還沒有揉幾下,又有人來問價,崔晚收起痛意,又揚起笑招呼起買主來。
小巷裡買菜的人來來往往,賣菜討價的聲音不覺。不時還有大人牽著小娃娃,小娃娃手裡拿著才買的糖畫,一蹦一跳地走過。
“小小吃糖畫嗎?”
“不吃。”崔小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娘親賺錢不易,哪裡能買這些小玩意浪費。
崔晚艱難地扯扯嘴角,自己也是從孩子模樣過來的。摸摸她的頭發,這時又有人來問價,崔晚連忙招呼起來。
日頭漸起,來買菜的人少了許多,路兩邊賣菜的人也陸續收拾東西離開。
崔晚看了一下水桶,左邊的還剩半桶,右邊的還有小半桶,也算是賣出去些沒有全砸手裡。
“娘親,我們也回去了嗎?”崔小小見崔晚在整理桶裡的竹筍。
崔晚把左邊的竹筍拿了些到右邊,免得一會挑在肩上不協調:“不回去,我們再去青鳥街那邊轉轉。”那邊多飯館酒樓,想必買菜的需求大些。
“小小你守在這,娘親去買點東西。”
“好。”崔小小乖巧的應下。
巷子口支了一家燒餅攤,崔晚去的時候攤主正收拾東西往手推車上放,“老板,燒餅怎麼賣?”
有客來,攤主立馬放下手裡的東西,說道:“乾烙餅兩文錢一個,油酥餅四文錢一個,肉餡的五文錢一個,客官要哪種?”
崔晚之前路過的時候就注意到這邊的燒餅,乾烙餅就是放爐子裡烤熟的,和烤饅頭沒區彆。油酥餅是用油煎的,至於肉餡的就是燒餅裡麵加了肉。聞著久違的肉香吞吞口水:“兩個酥油餅。”
手裡沒幾個錢,還是省著點花,再說有肉餡的燒餅和油酥餅是放一起煎的,吃油酥餅也能沾點油星。
攤主不知道崔晚這麼短時間想了這麼多,他拿了兩張油紙把油酥餅包起來:“來客官,你的餅。”
“謝謝。”付了錢拿過燒餅,崔晚又去旁邊麵鋪花一文錢要了一碗麵湯,才匆匆往崔小小那邊走去。
而崔小小早就看到崔晚的動作,肚子咕嚕直叫喚。
“小小來。”崔晚將其中一個酥油餅遞給崔小小,“剛出爐,小心燙。”
“嗯。”崔小小呼呼吹了幾下,才張嘴咬了一口,滿嘴油香,是崔小小從未吃過的美味,“娘,好香!”
“嗯,香,下回我們還買。”
“不買,吃過一回嘗嘗味道就好了。”崔小小肚子裡很餓,卻也不急將酥油餅吞下去,在嘴裡多嘗嘗味道足夠回味許久。
“傻孩子。”崔晚端起碗遞到崔小小麵前,“喝點水,彆噎著。”
“好。”麵湯裡也有股麵香,崔小小覺得今天是最幸福的一天。
崔小小喝了幾口麵湯,崔晚也接著喝了兩口。買麵湯的時候,麵鋪老板說可以自己帶水壺去裝,一文錢可以續一次水。熱乎乎的麵湯下肚,崔晚想,回頭鋸兩個竹筒,不管以後是自己帶水還是找麵鋪買都方便。
吃飽喝足後崔晚去還了碗,就挑著桶往外走,路過上次買米麵的鋪子時崔晚又進去買了半斤粗鹽,才繼續往青鳥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