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蓁撚著片雲片糕，慢慢咀嚼著，爾後笑著道：“開心啊，他人好，跟他待在一起確實很舒服。”

這是真心話。

她若是同沈疏同待在一起恐怕得折壽。

畢竟沈疏同對她的好都太彆扭了，她一眼就能看穿，於是覺得他也挺可憐，心裡也不大好受。

素來眼高於頂的沈少卿如此低頭，倒是讓她於心不忍。

下一刻，她遠遠地聽到動靜，本以為是沈思奕回來了，結果抬眼一看，居然是顧褚。

顧蓁下意識就想走。

怎麼說呢，顧褚此人雖說能讓人一眼看穿，但也實在不敢糾纏。

更何況，原書中各個配角的關係本就狗血而複雜，顧蓁到現在也沒完全記清。她試探性地問了係統一句，“顧褚和沈疏同沒什麼關係吧？”

下一刻，係統便懶洋洋道：“有，顧褚喜歡沈疏同。”

顧蓁瞬間感到無力。

太混亂了。

對於顧褚喜歡上沈疏同這件事，拋開整個顧家這幾位的關係不談，她也是能理解的。畢竟放著個這麼芝蘭玉樹少年郎在麵前，不心動倒也困難。隻是，顧褚做任何事一定要平等地欺淩其他人，譬如她此刻要是看到自己和沈疏同在一起，那必定又要找茬。

顧蓁四處張望，卻看不見沈思奕的身影。

她有些絕望地看著淡然處之的沈疏同，無力開口，“沈少卿，你不走嗎？”

沈疏同挑眉，詫異道：“公主想讓臣走？”

顧蓁搖頭，心想他要真的走了也顯得兩個人做賊心虛，不如就這麼坐著，顧褚總不能無事生非。

然而，事實證明，顧褚真的有無事生非的本事。

顧褚還未走近，顧蓁便起身給她行禮，“姑姑。”

顧褚冷冷瞥她一眼，並未理睬，反而對著沈疏同笑語相向，待坐定後才淡淡看了眼顧蓁，“你對我是否尊敬本也不在這虛禮上，我看你日後也不必對我行禮了。”

顧蓁點頭，“是，姑姑。”

沈疏同在旁聽了卻是開懷，難得笑了，眼眸像黑曜石一樣亮，閃動著浮光，配上他的這副渾然天成的好皮相，是一副說不出的光風霽月的好看，還帶著罕見的少年氣。

顧蓁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也不覺愣了下，心想好吧，顧褚喜歡他也是很有道理的，畢竟是色令智昏。

他不知小姑娘是真傻亦或是假傻，但他確實是很想看看顧褚的回應。

然而顧褚聽到了顧蓁的答複後，先是氣惱，爾後又看到顧蓁對著沈疏同發愣，偏偏沈疏同也對著她笑，心中著實憤恨，便拿著顧蓁發泄，狠狠擰眉道：“你又同我裝傻？”

顧蓁微微蹙眉，垂眼輕聲道：“姑姑方才不是說讓我不用行禮了嗎？我一向愚笨，所以姑姑說的話可能聽不懂，以後還請姑姑明示。”

對於顧蓁，顧褚永遠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出不了任何氣力。然而她越是憤恨，對方卻愈發委屈無辜。

顧蓁在心裡默默歎氣，顧褚還是看不清，像沈疏同這種人，本就是不會輕易愛上世人的類型，她就算今日除了自己，明日沈疏同大概也不會就喜歡上她。顧蓁自己也不喜歡女孩子之間這樣為了一個男人而劍拔弩張，但偏偏麵對顧褚這樣的人，也隻能用這種虛與委蛇的手段了。

顧褚一直都知顧蓁和沈疏同的關係格外惡劣，也知沈疏同有多厭惡她。偏偏今日見到兩人在一起，她便猜測恐怕是顧蓁又看上沈疏同了，心下不屑，於是此刻便想著拿這個讓顧蓁難堪。

她看了眼麵前的茶盞，端起來輕啜了口，對著沈疏同輕輕一笑，“這是沈少卿點的茶吧，喝起來口齒留香呢。”

顧蓁在一旁驚喜道：“姑姑，這是我點的茶，你覺得不錯嗎？”

顧褚一噎，險些嗆住，旋即冷淡道：“哦，是還不錯。”

沈疏同素來聰慧，想想也知麵前如此詭異的氛圍是如何形成的，也知顧褚對他的心思，於是不動聲色地往顧蓁那邊坐了坐。

饒是素日有雷霆手段的沈少卿，也不敢隨便招惹顧褚。

顧褚看似隨意道：“聽說你近日一直在練法帖送去東宮，還讓沈少卿勘察，卻練得沒多大長進，是你自己惰怠懶散吧。沈少卿，是這樣吧？”

她當然知顧蓁的字寫成何種模樣，於是刻意提起好羞辱她。

顧蓁也知沈疏同對她的字分外無奈，甚至都懶得多看一眼，心下也不知對她有多少意見，就算礙於係統任務，應付顧褚肯定一下她的說話恐怕也不會受到什麼懲戒。

她默默低頭，已經準備好等著沈疏同附和，以及之後顧褚的嘲笑。

麵前的少年郎隻是用一貫挑剔的語氣開口道：“回長公主，九公主的字確實不大能入眼。”

顧蓁歎氣。

誰知他話鋒一轉，“但九公主倒也並非惰怠懶散，她每日練習，隻是進步得慢些罷了。”

嗯？

顧蓁抬頭，困惑不解。

今日的沈少卿，格外奇怪。難不成是一夜之間忽然想清楚了，與其如此自苦，不如放下芥蒂好好對她？

顧褚不依不饒，追問道：“那我怎麼聽說她原先的字都比現在寫得好？不進反退，是何道理？”

沈疏同隨意道：“因為臣讓九公主換了法帖，以後她便臨臣的字。”

顧褚在原地僵了片刻，看了眼顧蓁，攥緊了帕子，麵上卻不顯，開始沉默。

沉默片刻後，她自己卻待不住，霍然起身離開。

顧蓁慢慢起身，等她離開自己都沒能起來行禮，於是又滿意地坐了下去，繼續專注地吃方才沒吃完的雲片糕。

過了會，她像是想到什麼，抬眼真誠道：“沈少卿，方才多謝你替我解圍。”

他們如今的關係也是格外奇怪，永遠都是有一方在向另一方道謝。

誠然，沈疏同是厭惡顧蓁，但不代表他就要對顧褚有什麼好感。

畢竟任何一個人莫名欺淩另一個無辜之人，無論出於什麼理由，都不值得原諒。

他還是和方才一樣冷淡，“公主不必謝，在方才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這麼做。”

顧蓁眨眼，狡黠道：“所以沈少卿你的意思是，你覺得方才我是被欺負了？”

係統忽然出現，警告道：“注意，宿主現在的反應不符合笨蛋美人的人設。”

顧蓁一時沒收住，聽了係統的話後變得老實起來，開始沿用笨蛋的思維方法，直愣愣道：“那你是心疼我了嗎？”

嗯，幫助等於心疼，這個思維很笨蛋。

沈疏同覺得自己都快反應不過來了，麵前這人一會聰明一會愚笨的，最後一句讓他實在不知怎麼回答，偏偏她還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眸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他歎口氣，也很直接地指出，“公主，解圍不代表心疼。”

顧蓁拉長了聲音道：“哦。”

偏偏這時沈思奕回來了，兩人格外有默契地回頭盯著他看，都在埋怨他為何方才要跑開，沈思奕被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以為這兩人埋怨他回來得太早了，於是裝模作樣道：“我好像還有些事，那我……”

沈疏同直接打斷他道：“回來。”

沈思奕聽了這話，便立刻轉身，乖乖在顧蓁身邊坐好。

他看顧蓁並不如先前自己在時明媚，便擔憂兩人拌嘴了。他知顧蓁性格好，又有些愚笨，旁人便好拿捏，而自家堂兄的性子他也是清楚的，很容易便能讓人氣惱。

他歎口氣，斟酌道：“二哥，你還是快同公主請罪吧，公主性子一向好，那是不同你計較，不代表你沒錯，是吧？”

沈疏同今日第二次被逗笑，他用一種看瘋子的神情看著沈思奕，爾後帶著笑道：“你又在說什麼瘋話？”

顧蓁也困惑不解，看了看這兩人，還是開口道：“沈少卿沒做錯什麼。”

沈思奕卻隻當顧蓁性子好在這替沈疏同解圍，心中愈發替他著急，生平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對著沈疏同道：“二哥，你快些。”

沈疏同隻覺這孩子反了天，更覺得格外荒謬，決定最後賣自家堂弟一個麵子，生硬道：“公主恕罪。”

雖然他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什麼罪。

顧蓁更為困惑，今日沈少卿居然已經殷勤到，明明沒錯還要給她請罪的程度了嗎？

果然，再眼高於頂的人也會有屈服的一天，沈少卿還是折服於可怕的係統任務了。

顧蓁在心裡感慨萬千，險些要憐愛上沈疏同了，趕緊道：“無事。”

沈疏同起身行禮，“快要用午膳了，臣先告退。”

爾後他瞥了眼沈思奕，沈思奕立刻乖覺地起身行禮，亦步亦趨跟在沈疏同身後離開。

還未走遠，沈思奕心中還為自己的行徑沾沾自喜，冷不防便聽到沈疏同的斥責，“沈思奕，你今日在發什麼瘋？”

他聽到自己的名便覺不好，頓時也委屈道：“你同九公主的關係還用得著瞞我嗎？我好心幫二哥，怎麼還怪罪上我了？”

沈疏同眯眼，被氣笑了，“那你說說，我同九公主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