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淼將田契收進懷裡,此刻還是去除雜草更為重要,她拿過灶台邊放置的鐵鍬,擼起袖子猛地往地上一戳。
“啪嗒”一聲,鐵鍬木把手突然斷掉,她與掉落在地上的鐵片麵麵相覷。
遠處抱著孩子的齊雨澤見狀,生怕她撂攤子,連忙把孩子綁在背上,跑到穆思淼身旁奪過她手裡的鐵鍬:“穆娘,讓我來吧。”
“你來什麼呀。”穆思淼避開他的手,看向他清瘦的身軀,“你還是好好抱著孩子吧。”
她把齊雨澤推開,俯身查看鐵鍬的狀況,看木頭的情況,應該是時間太久而導致的腐朽。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視線在院子裡掃蕩,家中沒有磚塊,院子周圍便是由木枝插成的“圍牆”,看上去可以選出來一根暫時湊合用著。
穆思淼圍著牆根走了一圈,最終選出一根不是太直的粗樹枝,她用力拔出,又借廚房的菜刀將多餘樹枝砍掉,把一頭削成尖頭狀,塞進鐵鍬的鐵圈裡。
木枝還算趁手,但院子裡雜草太多,並非一日就能處理完畢,穆思淼將一側雜草鏟除後,日頭已然高升。
她用衣袖拭去鬢間的薄汗,叉著腰望著除過草的區域,方方正正的位置,又能被目光曬到,種菜應該還不錯。
不過此時正值暑天,能種的菜種並不多,看來午後要去市集逛逛,買些時令的蔬菜種植。
除草時,穆思淼在雜草中發現了野蕨菜的身影,她讓齊雨澤拿出編織的竹筐,邊除草邊將野蕨菜擇出來。
她把鐵鍬放置地上,端起野蕨菜走向灶房。
齊雨澤廚藝一般,穆思淼雖不挑食,但還是想吃些好吃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就這自己胃口做。
野蕨菜做法多樣,既可以涼拌也能爆炒,但條件有限,灶台上隻有要粗鹽,連爆炒用的油都沒有。
她用井水將野蕨菜洗淨,將它切成短段,放置瓷碗中倒入少量粗鹽,又加入些井水,用手指輕輕揉搓著。
雜質被粗鹽稀釋掉落在碗裡,穆思淼又用水衝洗兩遍,直到沒有雜質才堪堪停手。
把井水倒進鍋裡燒開,再把野蕨菜倒進去煮熟,期間穆思淼趁機把門前掛著的幾顆茱萸拿到灶房,清洗後拍碎放至一旁備用。
穆思淼把煮熟的野蕨菜撈出來放到涼水裡衝洗,用刀尖將它劃成絲後裝到碗裡。
鍋裡的水燒乾後,把茱萸放進去,隨著鍋溫度上漲,茱萸爆出辣香味,穆思淼用勺子將辣椒舀出來澆在野蕨菜絲上,撒過粗鹽後攪拌均勻。
涼拌野蕨菜出鍋,但幼子並不能吃太辣的東西,穆思淼便將特意留下的野蕨菜煮成麵糊,搗碎後放置一旁。
米缸裡最後兩個乾餅被穆思淼拿出來從中間切成兩片,放在蒸屈上等它蒸熟。
齊雨澤坐在院子裡,看著一直忙活的穆思淼,呆愣看了好久後猛地掐一下自己大腿,痛,不是在做夢。
好吃懶做敗家又暴躁的穆思淼此刻竟在做飯,雖然昨日已嘗到她的手藝,但他隻是猜測是她虛偽的把戲,以前不是沒有過,沒想到她竟然能堅持到翌日。
他看著院子裡被開墾過的地方,忍不住紅了眼眶,從結親那日起,他從未如此激動過。
穆思淼並不知他在想什麼,她嘗一口拌好的野蕨菜,辣香味頓時充盈口腔,她滿足喟歎一聲,這才想起她竟忘記詢問齊雨澤能不能吃辣。
她端著瓷碗走到齊雨澤麵前,用筷子夾出一小根蕨菜絲:“能吃辣嗎?嘗一口。”
齊雨澤對於她不知曉自己口味並不意外,不過這筷子仿佛是她的專用,結親後,穆思淼便與他劃分界限,不僅憩息時不準他碰她,連吃穿用度都要與齊雨澤分開。
齊雨澤朝他點點頭,又開口回答:“能吃。”
能吃就好,穆思淼把手又往前伸了伸,眼神示意他把那根吃掉。
齊雨澤盯著穆思淼的視線轉移到她紅潤的唇,不由得想著她方才是否也有這筷子吃過。
看著他猶豫的動作,穆思淼倏地一頓,猛然想起她剛才好像用過了這筷子,她剛撤回手幫他拿雙新筷子,就看到他俯身探出舌尖,將掛在筷子上的野蕨菜絲卷走。
他白皙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抑製不住地咳出聲來,穆思淼頓住的手指突然運作,她連忙走到灶房將被井水冰過的溫水遞過來。
齊雨澤接過後喝了幾口,才勉強壓下嘴裡的灼熱感。
穆思淼輕歎一聲:“不能吃就彆逞強,等著。”
既然不能吃辣,穆思淼就隻能乾煸,雖然沒有辣椒調味,僅有鹹味,不過也比他那糊狀不明物體好多了。
穆思淼把鍋蓋掀開,將裡麵的餅拿出來,分出一片的二分之一泡進蕨菜糊裡,另外三片半放在另一隻碗裡。
桌麵上放置著三盤菜,穆思淼看著齊雨澤呆滯的眼神,就知道原身一定不會這樣做,不過也是沒辦法,她既然想吃就根本藏不住她會做飯的天賦。
“這份是不辣的,這碗是孩子的。”穆思淼把三片半餅分出兩片給齊雨澤,男子身量大,肯定要吃得多一些。
齊雨澤猶豫半晌,帶著孩子去洗了手,回來後第一反應先去喂孩子,卻被穆思淼阻止:“你先吃,現在天氣炎熱,飯不會冷掉。”
家婦為大,齊雨澤聽從穆思淼的話,不過隻從碗裡拿過一片餅,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夾出幾根野蕨菜絲,咀嚼的同時眯起眼睛。
不知不覺一片乾餅便吃完,穆思淼看著他偷窺過來的眼神,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那片就是給你留的,吃吧。”
得到準允,齊雨澤才怯怯拿過那片乾餅,小口吃著菜。
穆思淼率先吃完,她放下碗筷,看著吃相優雅的齊雨澤,挑眉靜靜望著,果然她的審美從現代到自己都沒變,淡雅美人果真一絕。
不過他此時是原身的人,自己不過是“外來者”,可不能奪人之好。
“把孩子給我吧,我來喂。”穆思淼起身打斷齊雨澤進食,在他怔愣期間把孩子抱在懷裡,“你吃你的,彆在意我。”
喂孩子她屬實不太順手,更何況還是這種木勺,喂了半天才把碗裡的一小半喂進去,齊雨澤慌張加快進食速度,吃完後匆忙把孩子接回去:“穆娘,我來喂吧。”
穆思淼朝他一笑,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想逗他一下:“怎麼?不想洗碗?”
齊雨澤抱孩子的手頓住,嘴唇囁嚅、臉色蒼白,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最終也隻憋出一句:“我喂完就去!”
看著他刷白的臉色,穆思淼才知道玩笑好像開得有些大了,她拍拍齊雨澤的肩膀,又把桌麵上的碗盤收掉:“我開玩笑的,你看你嚇得。”
穆思淼走後,齊雨澤緩緩舒了口氣,對她剛才的行為疑惑不已,她方才,實在逗自己嗎?
刷碗倒不算什麼體力活,穆思淼三兩下收拾好,走到院子裡看向半扇門,差點把它忘了。
“家中有釘子嗎?”穆思淼詢問後,眼看齊雨澤想要起身,她連忙讓他坐下繼續喂孩子,“你說位置,我自己去找。”
“床榻下方的抽屜裡麵。”齊雨澤低聲說著,穆思淼便去屋裡尋找。
等她找到出來時,齊雨澤已經把蕨菜餅糊喂完,正拍著孩子的背在院子裡來回踱步,看樣子是在哄睡。
穆思淼捏著釘子,走到他身側提醒他自己要修門,讓他帶著孩子進裡屋。
門鉸鏈老化而引起的門板掉落,釘子的作用其實不大,現在家中並沒有新的,她隻好稍微固定一下,隨後走向裡屋。
齊雨澤正把孩子往床榻上放,穆思淼就站在他身後等著,她眼睜睜看著齊雨澤拍拍女娃的背,轉身看到自己後渾身僵直、麵露驚恐。
穆思淼裝作沒發現,她走到齊雨澤麵前,探頭看向睡熟的孩子,輕聲向他說著:“我去趟市集,你隨我出來認些菜,閒來無事可以摘一些晚間吃。”
齊雨澤朝她點點頭,跟隨她從屋裡走出來。
“這是野蕨菜,就是方才吃的,這是馬齒筧。”野菜並不多,等穆思淼回來他應該能摘完。
與齊雨澤告彆後,穆思淼記著前日與女子一同前往傾淑閣的路,抵達市集後率先詢問行人當鋪所在位置。
沒有交通工具屬實不方便,更何況還是三伏暑天,等到穆思淼帶著田契走進當鋪時,身上的衣衫都已濕了大半。
“掌櫃的,當東西。”
穆思淼手肘撐在當鋪台上,朝當鋪裡麵望。
“誒來啦!”一道清亮的男聲從裡間傳來,看到穆思淼後眸光一閃,聲音也不自覺變得柔和,“女公子有何貴乾呐?”
“當田契。”穆思淼把田契遞過去,朝男子淺笑著。
男子頓時紅了臉頰,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將他手裡的田契接過來,看到上麵明顯的男子名字瞬間沉了臉色。
“一分田五百文,你這田契也才三分,也就是……”算盤聲劈裡啪啦響,穆思淼聽著男子冷漠出口,“一兩五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