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敗(1 / 1)

孤將 幽默姐 4125 字 3個月前

“我都知道,你且操心操心自己吧。”陸旭聽著她在那絮絮叨叨,不免有些無奈。

季雙累得狠了,她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卓拓絡被打退了……但說不準……銣月還沒回來……”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陸旭有些聽不大明白,“你……算了,彆說話了,馬上到了。”

季雙靠在他的胸膛,閉了閉眼。

陸旭一路騎到主帳,他知道,這個時候,季雙肯定更想見到陛下,他壓下心裡翻騰的酸意,將人從馬上扶下來。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她下馬的時候,衛長宴正巧掀開了帳簾,看她麵色慘白的樣子,心裡一驚,快步上前,從陸旭手裡接過她。

“找王大夫。”

“是。”

季雙靠在他手上,突然嘔出一口血,隨即便暈了過去。

衛長宴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將人抱上榻,疾步出去,親自將王大夫請來。

“內臟受損,雖未傷及心脈,可她未曾好好靜養……”王大夫從藥箱中拿出紙筆,寫了幾個藥,“這幾個藥材,軍中沒了,還得勞煩陛下派人去拿。”

衛長宴點頭,隨手遞給玄意,“她如何了,什麼時候能醒?”

王大夫看他焦急的臉色,琢磨出味來,“回陛下,季副將尚且年輕,身體素質較好,好好靜養,總能好起來的,不過,這幾日絕不能再上戰場了,至於什麼時候醒,臣也不知道,太過勞累,睡飽就醒了。”

衛長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但轉頭看著她這副模樣,還是不免揪心。

他讓人燒了水進來,等到帳內無人,他伸手,將季雙身上的衣服褪去,輕輕的給她擦拭身體。

突然,他看見季雙腰間,手臂上的疤痕,垂眸,顫抖著手覆上去,眼底都是心疼,如果當初讓她留在宮裡,留在他身邊,是不是就不會一次次的受傷。

衛長宴替她穿好衣服,坐在床榻邊,輕撫她的臉。

季雙第二日夜裡才醒過來。

“……”

衛長宴低下頭,將耳朵放在她唇邊,“你說什麼?”

“……水……”

他這次聽清了,迅速給她接了杯熱水,扶她坐起身,慢慢喂給她喝。

季雙喝了水,喘過氣,感覺肺腑間都是血氣,她懨懨的靠在衛長宴身上,閉了閉眼,又睜開,“……銣月呢?”

“她已經回來了,你要見她嗎?我派人去請她過來。”

季雙搖頭,“……我隻是確認她是不是回來了。”

她的聲音沙啞,說句話都費力,頭昏昏沉沉的,隻記得陳銣月追著卓拓絡去了,她被陸回灣接回來,剩下的事就不清楚了。

衛長宴給她蓋好被子,輕摟著她,“昨日你們打退了卓拓絡,他短期內不會再來,這些日子,你得聽話了,如果實在放不下心,告訴我,我都可替你去做。”

季節點點頭,“水。”

她渴死了。

衛長宴又倒了杯水,遞給她。

解了渴,季雙才有力氣看他,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受傷的是我,怎麼憔悴的是你?”

衛長宴沒有說話,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的蹭著她的發頂,聲音沉悶:“先前長留山雪崩,若我沒有趕過去,或許再也見不到你,前幾日受了傷,負傷也要去,無論我怎麼說,你總是不聽話。”

季雙沉默,轉過頭,捧著他的臉,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湊上前想親他,衛長宴還在生氣,他撇過頭,不讓她親。

“你總是這樣,每每讓我氣急,輕描淡寫的揭過去,又湊上來討好,就當這些事沒有發生過。”

季雙將他的臉挪回來,直視他的眼睛,哄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你彆生氣,看見你生氣,我胸口疼。”

衛長宴閉了閉眼,罷了,其實也怪他,沒有攔著她,季雙年紀小,又沒上過幾次戰場,有好勝心是正常的,他歎了口氣,低頭,吻了吻懷裡人的額頭。

季雙見他不再生氣,才有了笑顏,她玩著衛長宴修長的手指,輕聲開口,“來年,我和庭文換換,我去跟後頭的輜重。”

衛長宴垂眸,“為什麼突然想去跟輜重?”

“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對這裡的路線根本不熟悉,前日伏擊卓拓絡,也是郭路我們繞的路,我跟著他走,卻完全不知道周圍是哪。”

來年嗎……衛長宴靜默片刻,他知道,季雙不會和他一起回京了,她終將留在這裡,享受自由的風。

“……好,都依你……”

……

卓拓絡負傷逃回營,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身上都是傷,血和汗混雜著,他靠在帳上,累得直喘氣。

他帶過去一千人,帶回來的,居然不超過兩百人,先前他用計將陳城騙出來,殺了他八百多精銳,季雙用同樣的戰術,也殺了他八百多名部下。

他著了季雙的道,昨夜看見那支輕騎時就不該轉頭,理應撤退,但他以為那是季雙,一時上了頭。

卓拓絡沒有處理傷口,他坐在地上,任由汗水滾落,刺激傷口產生的刺痛讓他有活著的感覺。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已經離迦援城越來越遠了,如果他再敗下去,殿下就不再信任他,不再給他第一勇士的殊榮。

他雙手搭在額上,思考著對策。

季雙很厲害不假,她的戰術多變,不像是一個人的想法,倒像是有多個前輩在指導她,在戰場上,他不一定能贏,如果是在練武場上打擂台,那她絕對打不過他,但是無奈的是,他們相見隻能是在戰場上。

“大將軍……”

格汭那走上前,將手中的乾糧遞給他。

卓拓絡擺擺手,沒有接,挨了這麼一遭,他哪有心情吃飯,他居然敗給一個新將,還不止一次。

格汭那再次往跟前遞了遞,“將軍,吃一點吧……”

她難道就沒有弱點嗎?

卓拓絡最終還是沒有接過那塊乾糧,中拿著水囊灌水,坐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人不可能沒有弱點,她的弱點是什麼?在沙場上,她所向披靡,而上了擂台就不行,她無法落單,也不敢落單,他需要的就是讓她落單。

卓拓絡擦了擦臉上的汗,想起殿下說過的話。

她那時趴在鬥獵場上的欄杆邊,垂眸冷淡的看著底下垂死掙紮,浴血奮戰的狼奴,整個人顯得格外高貴而又無情。

蘇克娜靠在欄杆上看,她看了很久,幾乎是從頭看到尾,沒有遺漏任何細節,直到卓拓絡打敗了所有狼奴,趴在地上苟延殘喘,她才隨手一指,“就他了,反正也隻有他活著。”

從那之後,他就跟著她,蘇克娜喜歡一切暴力,血腥,強大的東西,而她同樣的能駕馭她所喜愛的一切,從她對那些人骨酒杯愛不釋手便能看出來,她看中他,也是因為他在那些狼奴中脫穎而出。

那時,蘇克娜說,“隻要夠強,就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卓拓絡一直將這句話奉為圭臬,可這幾場仗打下來,他才有輕微動搖,在戰場上,隻有他強,真的就夠嗎?真的能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嗎?如果是,為什麼季雙打不過他,卻能贏他?

他很強,毋庸置疑,可他仍然匍匐於女君腳下,渴求她贈予自己片刻的歡愉。

……

知道季雙受了重傷,蘇禾日急匆匆的趕來,卻在主帳前被玄意攔下了。

玄意抱著劍,“做什麼。”

“滾開。”

這話一出,玄意瞬間惱了,他本就厭惡狄柔人,自然對蘇禾日沒有好臉色,被他吼了一聲,更是氣急,抽出劍便要砍他。

蘇禾日壓根不怕,他站得筆直,親嗤,“你想殺我,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衛長宴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什麼事?”

玄意剛想開口罵人,聽見陛下的聲音,立刻收劍,躬身,掀開帳簾,“陛下……蘇禾日求見。”

“……讓他進來吧。”

“是。”

玄意退了出去,看著蘇禾日趾高氣揚的掀開簾帳入內,氣得牙癢癢。

他進來的時候,季雙身上隻著裡衣,正喝著藥,衛長宴高大的身軀擋住了蘇禾日的視線,他拿了件衣裳給她披上。

“……陛下……”

蘇禾日沒有行禮,隻淡淡的喚了一聲。

衛長宴也不在意,沒有搭理他,隻接過季雙喝完的空碗,遞給身邊是藥童。

蘇禾日也不尷尬,他走過去,見了季雙才鬆了口氣。

“怎麼樣了?還疼嗎?”

她搖搖頭,“不疼了,本來也沒傷多……”衛長宴瞥了她一眼,季雙立刻住嘴。

蘇禾日臉色更差了,他從袖中拿出一瓶藥,遞給她,“給你。”

“這是什麼?”

“傷藥,治內傷的,受了傷服一顆。”

季雙接過,打開藥瓶便要吃,蘇禾日也沒想到她這麼不設防,立刻伸手攔了下來,“你方才喝完藥,不可再服,這是給你應急用的,萬一藥物相衝……”

衛長宴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前幾日,你回了狄柔,就是去拿藥的嗎?”

蘇禾日目光微沉,轉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衛長宴輕笑,“這世間還沒有朕不知道的事情,朕還知道,你在徽州和狄柔來去自由,你既然有這般能耐,何苦委屈自己待在這裡當個俘虜呢?”

“陛下猜呢?”

“這還用猜嗎?”

季雙靠在床上,打了個哈欠,看著他倆鬥法。

蘇禾日沒再說什麼,他沉默的看著季雙,期待從她眼裡看出什麼,但很可惜,什麼都沒有。

她把他忘了,忘記她對他的承諾,忘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