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宴摸了摸她的臉,滿眼心疼,跟著他,沒享過福,在戰場上拿命拚,人都瘦了一圈。
“不成,巡防營人手夠的,輪著來,不會太累,你需要休息,先前受的傷還未好,又整宿不睡,如何能行?”
“紗布都卸了,已經結痂了,我好著呢,巡防營的統領隻有回灣,人手不夠的,萬一卓拓絡夜襲,誰也跑不了。”
衛長宴還是搖頭,他第一回拒絕她,“你已經夠累了,白天巡防可以去,晚上你得休息。”
季雙無奈,“行,那白天的時候,我去替回灣。”
兩人聊著,外頭的玄憫掀了帳簾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話。
“陛下。”
衛長宴轉頭,“怎麼了?”
“後方運送輜重的來了。”
前些日子,陛下有提過,等後方輜重運輸來了,他和郭路交接,郭路留下,他去跟輜重,玄憫清楚,這是因為陛下想提拔他,留他在徽州,所以跟著後方熟悉徽州,岐州還有北邊的路線。
衛長宴點頭,“去吧,注意安全,順便把郭路叫來,朕有事吩咐他。”
“是。”
玄憫出去後,衛長宴轉眼看她,“郭路常年跟著後方,雖然不如李茂久,卻也熟悉徽州,岐州以及更北邊的路線,這次調他回來,一來是想著讓玄憫跟著李茂多熟悉路線,二來,徽州這邊你不熟悉,需要郭路帶著你。”
季雙點點頭,“有他在會事半功倍,這樣一來,這場仗就不用打那麼久,後方的軍糧也不會因為長時間的打仗而供應不上。”
“有我在前線,他們不敢,京都有皇叔在,他不會讓朝廷的蛀蟲克扣軍糧的,要是真敢在這個階段頂風作案的,等我回去了,都提溜著腦袋等。”
衛長宴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帶著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抬眸看她的時候又是另一種眼神。
“這些日子,你去帶著陳將軍先前挑出來的那些重騎吧?”
季雙點頭,卻也有些不解,“這麼突然?”
“輕騎如今有陳霜在練,你們配合得很好,但那些重騎兵不一樣,他們沒有接觸過你,沒有和你一起上過戰場,所以,還得在熟悉熟悉。”
“也行,京都那邊最近有彆的信來嗎?”
衛長宴搖頭,“沒有,朝政有太後和皇叔,兩相牽製,鬨不出風波。”
“太後娘娘那邊……不是還想著選秀的事情?等你回京了……”
季雙垂眸說著,沒有給衛長宴看見她神色的機會,她想著,他是皇帝,早晚會有三宮六院的花色待他欣賞,等到那天,她自然會放手,她不會和旁人共侍一夫,哪怕他是皇帝,她也會嫌臟。
衛長宴摸著她耳後的發絲,輕繞在手中,低聲說著大逆不道的話,“等我回京?等我回去了,她也不會如願,太後想要我死,她想掌權,可她又不想皇叔登基,她需要孫輩,但我沒有皇子,她隻能等,等到死也達不成她的目的。”
季雙抬眸看他,像是想看透他一般,輕聲道:“你早晚會有皇子。”
衛長宴笑著搖頭,“不會,你以後會是守疆衛國,馳騁萬裡的將軍,不可能留在我身邊為我生兒育女,我自然不會有皇子。”
季雙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如今的承諾在於他們相愛,愛意正濃的時候,往後如何誰也不知道,但她這個時候,什麼也不想,隻想愛他。
衛長宴看出她的心思,正色道:“君無戲言,我絕不會選妃,也絕不會負你,更不會把你綁在我身邊,”頓了頓,他低頭親吻季雙的發絲,“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是我不好,讓你沒有辦法完全而絕對的信任我,但也請給我一次用行動證明的機會,好嗎?”
季雙很難拒絕他,無論將來怎麼樣,這一刻她沒有猶豫的點頭了。
她垂眸,看著腰間的龍紋玉佩,在心裡歎了口氣。
“陛下。”外頭的人站在帳簾外等待召見。
季雙立刻站起身,整理衣襟,拉著衛長宴站起身,笑道:“起來,彆讓人看見英明神武的陛下懶散的樣子。”
衛長宴握著她的手,聽話的站起身,“好。”
“進。”
聽到裡頭的聲音,郭路才掀開簾帳進來,他行了禮,轉頭看見季雙,眼裡有些許疑問,又不敢開口問。
“這位是朕的副將,姓季,單名一個雙,沒有字,這位是郭路。”
季雙點頭示意。
“季副將。”郭路拱手見禮,心中明了,這就是。
“郭大人,”季雙回了禮,再沒有多說什麼。
郭路看了一眼衛長宴,又看了一眼季雙,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衛長宴轉頭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外人。”
“是,回稟陛下,先前我們運輸輜重的時候,在徽州見過幾個狄柔來的商人,雖說先前有開過互市,開戰期間,貿然出現幾個狄柔人,我便多注意了幾番。”
衛長宴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郭路咽了咽口水,來的時候忘記先喝口水了,這會口乾得很,季雙給他倒了杯水,“潤潤喉。”
“多謝。”
郭路接過,一口乾了,他是真的渴了,將水杯順手遞給季雙,接著開口,“我也派了幾個人跟著他們,起初並無什麼異樣,跟普通商人沒有差彆,後來,也是偶然發現,他們腳腕上,都有洛桑花的圖騰。”
洛桑花是烏夜的信仰,他們堅信花神會給予他們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水源,所以烏夜部落的人,都會在腳腕上留下洛桑花的圖騰,包括烏夜的薩滿。
季雙蹙眉,“不是說烏夜部落從不參與任何黨爭,居於世外,也不屬於狄柔嗎?”
郭路轉眼看她,開口解釋,“明麵上,烏夜還是屬於狄柔,隻是在三十二部中比較特殊,至於他們來徽州做什麼,我不大清楚,看樣子像是在找一個東西,也有可能是在找人。”
衛長宴垂眸,有些厭煩,“找人?他們要找誰?無論他們要找誰,找什麼東西,最好是彆打戰場上是主意,不然……客死他鄉可不是什麼好事。”
季雙盤腿坐在地上,引得郭路頻頻側目,她就這樣坐著?在陛下麵前,也敢這麼散漫?
衛長宴見他盯著季雙看,輕咳兩聲,“郭路。”
郭路迅速回過神,“臣在。”
“先前交接的事宜,玄憫應該同你說過了,這些日子,你跟著季雙,她剛來徽州不久,對北邊還不大熟,你帶著她跑跑。”
“臣明白。”
衛長宴見他還站在那,沒有出去,開口問,“還有彆的事情嗎?”
郭路猶豫片刻,斟酌著開口,“許將軍……”話說一半,悄悄抬眸看陛下的反應,見他麵色平靜,才接著開口:“臣幾日前……在岐州見到了許將軍……”
郭路見到許琮的時候,他肉眼可見的憔悴,但無論怎麼問都不肯開口,許琮愛兵如子,在軍中聲望頗高,而今卻不知道為何去了岐州,陛下身邊的副將又換了個陌生麵孔,他實在很難不多想。
衛長宴微微蹙眉,但什麼話都沒說,許琮有錯,但不應該弄得人儘皆知,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想說。
“朕乏了,你出去吧。”
郭路低頭,心裡的疑惑未解,卻不敢再說,隻能撤身退出去。
季雙看著他出去,轉頭看見衛長宴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想什麼?”
季雙看著微微晃動的帳簾,輕聲開口,“這位郭大人,為人比較率直吧?”
“看出來了?”
“聽出來的,不過也挺好的,跟這樣的人相處,不用說一句在心裡想十句。”
衛長宴垂眸看她,調侃:“跟我就得說一句想十句了?”
“那不然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萬一說錯話了,你不得砍了我?”
衛長宴笑起來,“怎麼把我說成昏君了。”
一開始入宮的時候,看著衛長宴,怎麼看怎麼威嚴,怎麼看怎麼可怕,現在,總覺得他可愛,她兩手掐住衛長宴的臉,拉著他的嘴角往上揚,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衛長宴輕拍她的手,“好玩?”
“好玩。”
衛長宴湊得更近,“那讓你好好玩玩。”
季雙笑著鬆了手,想起正事來,“過幾天,我帶著銣月去沙河那邊探探,總不能一直縮著,至少得去看看格達亞的地方。”
衛長宴點頭,“都聽你的,不過,要小心些。”
“我知道的,還有,除去先前你說過的烏夜,狄柔剩下的三十一個部落都沒有實權,兵權都在女君手裡,需要女君的調令才能發兵,所以,我在想,能不能逐個擊破?”
衛長宴搖頭,“很難,雖然他們需要調令,但事急從權,女君也給了他們兵符,他們也有權利調兵,而且三十二部除了烏夜在絡桑河附近,離得遠,其餘的三十一部都挨得近,從部落下手幾乎不可能。”
“那便隻能從卓拓絡和格達亞那邊下手了,得打退他們,打到他們開口求和,”季雙說著,又抬眸看他,“如果他們求和,你會答應,還是接著打,直到他們歸順?”
衛長宴側目,“……如今天下不太平,如果能談和,再好不過了,我也有時間收拾南邊,百姓也能休養生息,如果接著打,百害而無一利,軍糧不夠,戶部能撥下來的軍費也不夠,賬上沒錢,底下賬目又模糊不清。”
季雙點頭表示理解,“本來打仗就是勞民傷財的事,在國庫充盈的情況下,也經不起這樣打,更何況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