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旭拿著兵符回去了,他需要休息,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季雙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
衛長宴牽住她的手,“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季雙轉頭問他,“原力是誰?”
衛長宴握著她的手瞬間收緊。
季雙不解,卻還是開口:“不能說嗎?那……”
“沒有不能說,”衛長宴打斷了她,“你想知道,問我就好了,其他人不敢說,是因為關於我,所以不敢提。”
“原力天賦極佳,他十歲入朝,十二歲就進了翰林,能進翰林的,未來都是朝廷的頂梁柱,我的皇兄,也就是當時的太子,十分看好他,時常請他入宮,可他在一天夜裡,突然敲開了東宮的門,說是有事找我皇兄商討,他帶的那些人裡,混進了刺客。”
“刺客?”
“對,若不是他,刺客也進不去東宮,更無法靠近我皇兄,我的皇兄死了,他卻被父皇保下了。”
季雙覺得奇怪,先太子死在東宮已經夠離譜的了,先皇居然保下了原力,就算不是他策劃的,也是他帶進去的。
“我去問父皇,為何要放過那賊子,父皇隻讓我不要胡鬨,我接受不了,提著劍要去砍了他的狗頭,隻是被攔下了,所以後來再沒人敢在我麵前提起他。”
他捏了捏季雙的手,“所以,你剛剛朝陸回灣使眼色的時候,他也不敢說。”
季雙看得出他眼裡的痛意,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她沒談過戀愛,更沒這樣愛過一個人,對於感情,她向來有點遲鈍,衛長宴第一次握住她手的時候,她才感受到他洶湧的愛意。
沉默了許久,她掙脫開他的手,在衛長宴下意識去拉她手的時候,捧住他的臉,徑直吻了上去。
衛長宴倏地睜大了眼,他低頭,將她摟緊,加深了這個吻。
這一刻,所有的創傷都開始慢慢結痂。
季雙回去的時候有點晚了,她輕手輕腳的掀開營帳,卻看見許靜雯手撐在案上,閉著眼,皺著眉,看起來睡得有些不太安穩。
她輕輕的靠過去,將許靜雯抱起來,放在床上,剛放上去,許靜雯便醒了,她揉著眼,“怎麼這麼晚?”
“不是讓你們不用等我,困了就睡。”
許靜雯沒接話,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嘴唇,“怎麼腫了?大冬天的,我拿些油來,給你抹一抹。”
“沒事,不用,睡吧,已經很晚了。”
許靜雯點點頭,沒再糾結她的唇。
季雙走過去,拿了被子,給陳霜蓋好,才輕輕吹滅了蠟燭。
她沒睡,借著外頭的月光,穿上了盔甲,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她走後,許靜雯坐起身,披上了大氅,點了蠟燭,從箱中拿出藥,在陳霜沉重的呼吸聲中,開始配些傷藥。
陸旭拿著兵符站在馬廄前,摸了摸風雲,低頭,“隻有你陪著我了。”
“那我呢?”
陸旭回頭,看見季雙站在月光下衝他笑。
“你怎麼來了?”
“來陪你去岐州啊。”
一個時辰前
衛長宴輕撫她掉落的發絲,“你真想去?”
季雙點頭,“我不能讓回灣一個人去。”
衛長宴長歎一聲,略帶醋意,“那你就讓我一個人在徽州啊?”
季雙笑了,輕吻他的臉頰,“等我得勝歸來,再好好陪你,我和回灣,定然將原力的頭顱帶回來給你。”
衛長宴低頭,“那你要平安歸來。”
“我會的。”
……
陸旭看著她,“謝謝你,季雙。”
“兄弟間不言謝。”
陸旭笑了,“還是謝謝你,謝你相信我哥,也謝謝你願意陪著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季雙兩步踏上烏月轉頭催他,“少說這些煽情的話,走吧,我趕時間。”
陸旭無語,你趕什麼時間?
他牽出風雲,不再猶豫,跟上季雙。
不知怎麼回事,風雲今日格外亢奮,三兩步便追上季雙,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季雙被他一激,拍了拍烏月的屁股,“烏月,追上他們。”
路過驛站的時候,季雙順便拿了京城遞給她的信,他們停在樹下,陸旭靠在樹上,看著季雙拆信。
“誰的?”
季雙頭也不抬,“我師傅的。”
“紀大人說什麼了?”
紀霖的字豪放,信裡的內容十分簡短,就兩句話,卻用了半張紙,季雙都能想象到他寫信時的表情,有點不耐煩,又有些無奈,“彆丟我的臉,離某些心懷不軌的狄柔人遠點。”
陸旭湊過來,“某些心懷不軌的狄柔人,指的是蘇禾日吧?”
季雙點頭,“除了他還能是誰?”
“我什麼時候心懷不軌了?”
季雙霎時轉過身,滿眼震驚。
“你怎麼出來的?”
蘇禾日下了馬,“自然是昨夜跟著你們來的。”
季雙和陸旭交換了個眼神,他們兩不是沒有警惕心的人,可蘇禾日跟了他們一晚上,竟也沒被發現。
“你跟來做什麼?”
蘇禾日拉著季雙的手摸自己的臉,“你們速度太快了,這裡的風吹得我臉都皺了。”
季雙抽出自己的手,有些無語。
陸旭看不過去,翻了個白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
蘇禾日垂淚,靠在季雙肩上,“我為了你,趕一夜路,此刻還要被他如此指著鼻子罵。”
季雙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他,說掉眼淚就掉眼淚,綠茶做得如火純箐。
“好了,彆說了,你回去。”
蘇禾日瞬間站直,“我不要,你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萬一連解藥也沒來得及回來給我,我正值壯年,我不想死。”
“解藥我給了雯雯,每隔七日她都會拿去給你。”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跟著你們。”
陸旭忍到極點了,他抽出劍,架在蘇禾日脖頸上,“你滾不滾?”
蘇禾日麵色一凜,“有本事你就殺了我,雙雙會為我報仇的!”
陸旭氣笑了,正想一劍捅死他。
季雙拉開他,將兩人分開,正色道:“你要跟著,我沒意見,但是我們沒有時間照顧你,路上不會停頓。”
“不管,我的馬是租來的,我還回去了,我要和你一起騎。”
季雙轉頭一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馬夫將方才蘇禾日騎來的馬牽走了。
“你……算了,上來。”
季雙蹬上烏月,將手遞給他。
蘇禾日這下滿意了,坐在馬背上,靠在季雙的背上,朝陸旭露出一個挑釁的笑,陸旭隻覺得無語,他剛剛是瘋了才會跟這樣的人動氣。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要找你嗎?”
“什麼?”
風太大,季雙聽不見他說什麼。
“沒什麼。”
蘇禾日緊緊的貼著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他在風中,將季雙抱得更緊了。
目光停留在她耳後的小痣上,久久不能回神,如果季雙此刻回頭,就能看見他滿含痛苦和悲傷的眼。
他們到岐州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的夜晚了。
蘇禾日從馬上下來,不見疲憊,甚至還打算將季雙抱下來,卻被她推開了。
季雙跳下來,腿都有些軟了。
“走吧,去軍營整軍。”
蘇禾日聽到這話,一下就不樂意了,“你倒是讓我休息一下啊!連趕了這麼久路,都沒有合眼。”
陸旭看著他,翻了個白眼,“你在馬上睡得快掉下去了,還是她給你拉住的,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沒有合眼的?”
“不管,我就是要休息。”
陸旭看了看季雙疲倦的眼,沒再反駁他,“找個地方歇下腳吧,你也多日沒合眼了。”
季雙搖頭,“不用……”
陸旭打斷了她的話,“都到軍營了,不差這會,更何況,這個時間,將士們也是要休息的。”
季雙這才點頭。
陸旭拿著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進了主帳,又看見那些熟悉的東西,裡頭的筆墨紙硯,掛在架上的刀劍,都是哥哥用過的。
陸旭幾乎瞬間便紅了眼眶,他轉頭,克製即將洶湧而出的淚水。
蘇禾日倒是不把自己當外人,隨便找了床被褥,拉著季雙,將她推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自己卻在帳裡瞎逛。
陸旭找到哥哥的被褥,躺在榻上,閉上眼,聞著熟悉的味道,闔眸睡去。
蘇禾日不困,他坐在床邊,就這麼看著季雙熟睡,直到天色漸漸變亮,他才躺在一邊。
季雙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看起來已經是午時了,她是真的累了,才會睡得毫無知覺。
陸旭掀開簾帳進來,“我從岐州衛裡頭挑了八千人,跟我回岐州城,剩下的,你帶回徽州。”
季雙不解,“為何?”
“探子來報,原力他們已經不在岐州城了。”
他們跑空了。
陸旭拿了塊乾糧遞給她,“原力這人難以琢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足夠聰明,他沒拿到兵符,便能猜到兵符在我手中,更是能提前部署,離開岐州城,讓我白跑一趟。”
“他知道兵符在你手中,明白他們帶的人敵不過岐州衛,所以提前跑了。”
陸旭點頭,無比挫敗,陛下將兵符給他,是讓他親手手刃原力,可他不僅沒能做到,甚至連原力都沒見到。
季雙輕拍他的肩,無聲安慰。
“既如此,便帶著兵跟我走,我們殺他個措手不及。”
陸旭猛的抬頭,“什麼意思?”
“從那日,到現在,也不過十日,你也說了,你那晚見到的府衛裡頭,混進了狄柔人,那便代表他們人不多,他們要離開岐州,卻又不能經過徽州,那必須走長留山那條路。”
“我們繞道,去那堵他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