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雙不是在拍馬屁,衛長宴的手確實很好看,白淨細長,掌心厚重的老繭意外的和諧。
“喜歡?”
季雙點頭。
衛長宴牽住她的手,“那給你?”
季雙低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回握住那隻手,給了他答案。
衛長宴垂眸,握得更緊了,他知道自己陷進去了,但他不後悔,也不怕,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護不住身邊人的小皇子了。
從前哥哥總說他太過重情,早晚會吃大虧,他吃到的第一個虧就是哥哥的死,但他不會重蹈覆轍了。
衛長宴突然瞥到她腰間的荷包,不經意開口,“這荷包……你繡的?”
季雙愣了愣,搖頭,“不是,街上買的。”
衛長宴看著那細致的繡法,栩栩如生的鴛鴦,沒有拆穿她。
就當是她買的吧,總歸心是他的。
他從胸口處,拿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還沒來徽州前,我便覺得這塊玉佩很適合你。”
季雙接過,舉在身前細看,上麵有龍紋。
“……可是,有龍紋……”
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衛長宴不由分說的將那塊玉佩掛在她腰間。
“無妨,我從不忌諱這些,”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你可與朕,平起平坐。”
季雙被這句話燙了一下,久久沒有回神。
回過神的時候,衛長宴已經將那塊乾糧掰開了,裡頭隻有一絲布條,一句話。
‘陳城,亡’
他拿起那塊布條仔細查看,季雙歪著頭,怎麼感覺越看越熟悉。
她伸手,從衛長宴手上拿過,走到帳沿,蹲下身,將那布條貼在帳上,回頭去看衛長宴。
兩個人都有些無奈,說他謹慎吧,他卻在這幾日正警戒森嚴時出去傳消息,還大咧咧的埋在樹下,說他不謹慎吧,還能想到用帳布代紙傳消息。
衛長宴扶額,“大概是被許了什麼好處吧。”
衛長宴他們沒有等太久,第三日晚,林絳便帶著人回來了,後頭還綁了一個。
陸旭知道成了,他立刻前往劉鑫的營帳。
“劉大夫。”
“是陸統領啊,怎麼了嗎?”
“陛下舊傷複發了,派我來請你,隨我走吧?”
劉鑫沒想太多,便跟著他走了。
進了主帳他才發現不對勁,陸旭,林絳柳青,等人都在,而衛長宴看上去根本不像舊傷複發的樣子。
他一進來,柳青便直勾勾的盯著他,眼裡是令人膽寒的恨意。
劉鑫下意識的跪下來。
陸旭將被捆的像螃蟹的人,提到他麵前,“劉大夫,這人,你可認識?”
看清眼前人的臉,劉鑫一驚,渾身冒冷汗,卻依舊嘴硬,“不認識。”
“哦,是嗎?”
陸旭笑了,他將那天的乾糧扔到他臉上,“那這個總該知道吧?”
劉鑫抖若篩糠,卻咬牙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抬頭去看,想辯解什麼。
可是衛長宴坐在那閉目養神,顯然是要全權交給陸旭處理的樣子。
劉鑫也知道他早被識破了,他癱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
“你們高高在上的審判我,可你們又是什麼好東西?當初在宮裡頭,人人敬我,討好我,可自從來了這破地方,風餐露宿,永遠救不完的人,永遠吃不飽飯,你們每個人都對我愛搭不理,我想過人上人的好日子有錯嗎?誰不想永遠高人一等,誰不想被人敬著?”
劉鑫原先是太醫院的,深得太後喜歡,隻是一次放錯了一味藥,導致太後腹部絞痛不止,便被太後趕到邊關當起了軍醫。
來此之後他總是不甘心,總覺得懷才不遇,後來狄柔許諾他,隻要他肯傳些消息,便將他帶回王庭,讓他在王室中大展身手。
陸旭無語,這種話也有人會信,什麼都沒給,就是給了不值錢的諾言,也值得讓他冒著滅九族的風險去賭。
衛長宴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沒有審問那個被綁來的孩子,也沒有定劉鑫的罪,他隻坐在那等。
被等的人,此刻在狄柔營帳十裡地外的地方。
卓拓絡從劉鑫那得到留沙營的方位,讓劉鑫將奸細當成傷員帶回去,得到薛遠東的信任,從他那帶走了令牌,設了陷阱,不戰而勝。
同樣的,季雙派人跟著那孩子,也找到了狄柔駐紮的營帳。
季雙趴在山上,看著底下訓練有序的巡防隊,沒有出手,她也在等,等一個時機。
她不蠢,即便底下營帳裡人看著再少,她也不會莽撞的衝進去,她今日不打架,她也要不戰而勝。
這時,有人從後方跑來,“隊長,成了。”
季雙勾起唇角,“就等晚上了。”
陳霜氣喘籲籲靠在她身邊,將手中那些罐子扔掉,“隊長,真有你的,這麼損的招也能想出來。”
季雙無語,這是誇她還是罵她啊。
……
卓拓絡親自殺了兩頭羊,滿臉笑容,“今日,我來伺候你們!”
“好!將軍豪氣!”
“將軍威風!”
“還是將軍有本事,將那寒衣軍那群蠢貨耍得團團轉!”
卓拓絡笑著開口,“隻可惜沒能拿到陳城的頭顱給殿下做個酒杯。”
阿木遝烤著羊肉,撒上調料,手速不變,卻也有空回他,“等來日,將軍取了藺朝皇帝的腦袋,再給王上做酒杯也來得及。”
卓拓絡哈哈大笑,“行,那就借你吉言了!”
季雙看著底下滋滋往上冒的煙,拍下耳邊的蚊子,手上都是包。
陳霜打了個哈欠,“隊長,這群野人的身體也太好了吧?他們不會是舍不得調料吧?”
“不會,卓拓絡現在正是嘉獎底下人的時候,殺了那麼多頭羊,還親自殺了兩頭,怎麼會舍不得用,再等等。”
他們在山頭上又等了一個時辰,底下的營帳突然全亮了,烏泱泱的衝出來一堆人。
季雙勾起唇角,“行了,走吧,輪到我們玩了。”
“上。”
陳霜帶著人繞到後頭去。
季雙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箭,澆了點油,點了火,朝著崗哨,放一隻箭,火即刻就燒起來了。
卓拓絡走出營帳,就看見外頭鬨哄哄的,他立刻下場穩住局麵,結果還未說幾句話,他便感受腹中劇痛,他強撐住,吩咐人去滅火,又叫了軍醫,才捂著肚子往外衝。
陳霜就帶了兩個人,拿著油往裡倒,將油倒完便立刻往外跑,離得有些距離了才舉起弓箭,點上火,射進了營帳裡。
卓拓絡已經提著刀去找季雙了,結果卻看見營帳內火光衝天,心道不好,這是調虎離山,立刻跑回去。
季雙根本沒想跟他打,看見陳霜往回跑,她立刻抬手,“走。”
一行人飛快的跳上馬,策馬疾馳,遠遠的看著後頭越來越烈的火勢。
陳霜趕了上來,笑得很開心,“爽!”
“什麼?!”
風太大,季雙聽不見。
陳霜搖搖頭。
她們回到留沙營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陳霜下了馬,季雙才發現她甚至偷了一條羊腿來。
頓時哭笑不得,“這你也敢吃啊?”
“這有什麼不敢的,又沒加料,晚上找個地方烤了,彆喊陸旭,他吃得多,到時候我不夠吃。”
“好,都給你。”
季雙輕輕掀開帳簾,她以為衛長宴早便歇下了,沒承想,他坐著等了一晚上。
衛長宴睜開眼,看見季雙裹挾著風霜走進來,這才鬆了口氣。
他立刻走下來,“沒受傷吧?”
季雙搖頭,臉上滿是興奮的笑,“沒有,陳霜一把火燒了狄柔的糧。”
衛長宴無奈,“我是讓你去探探,沒讓你們冒險。”
“那我算抗旨嗎?”
“算。”
“陛下要如何懲戒我?”
“罰你將那碗麵吃了。”
衛長宴手一指,季雙看見了案上的那碗麵,她確實是有些餓了。
便也不客氣,坐下便吃。
雖然不好吃,但好在還是熱的,裡頭還臥了顆蛋,她也不嫌棄,吃得乾乾淨淨的。
“好吃嗎?”
“不好吃。”
衛長宴沒想到她這麼誠實,一時有些噎住。
季雙抬頭看他的表情,試探的問,“是誰煮的?”
“我。”
“……但話又說回來……”
衛長宴隻覺得她可愛,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
“說吧,怎麼圓回來?”
“嗯……細品還是好吃的。”
衛長宴將她垂落的發絲擼上去,“今晚戰況如何?”
“我讓人將他們罐中的調料換了,可能是陳將軍那一戰,他們勝了,所以有些不設防,等他們都中招了,我放了一箭,燒了他們的崗哨台,掩護陳霜,她繞到後頭,燒了他們的糧。”
說著,她似有些可惜,“好浪費,如果能將那些糧草帶回來就好了。”
想到這,她不由得笑出聲,“不過,今晚卓拓絡應該睡不著覺了吧?”
“或許,他最近都睡不著吧。”
季雙高興之餘,突然想起衛長宴一晚上沒睡,有些懊惱,不該和他聊這麼久的。
“陛下,天快亮了,歇會吧?”
衛長宴搖頭,“不困。”
“那我困了。”
衛長宴笑笑,“歇我這吧,不用回去了。”
季雙點頭,“行。”
她摘了發冠,將外衣脫下,躺到榻上。
衛長宴為她掛上外衣的功夫,她已經睡熟了。
他搖搖頭,將被子給她蓋好,自己也坐在床邊閉上眼,小憩了一會。
季雙睜開眼的時候,衛長宴站在床邊,穿上外衣。
“醒了?”
季雙睡眼惺忪的點頭。
“再睡會?”
她搖搖頭,她睡不著了,得去看看昨天林絳綁回來的那個孩子,昨天隻匆匆的打了個照麵,沒看仔細。
衛長宴從架子上將外衣拿下來遞給她。
季雙接過,邊打哈欠邊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