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霖山(1 / 1)

孤將 幽默姐 4231 字 4個月前

她聽過衛長宴提起宸夕川,滿眼都是悲痛,那場戰役雖是勝了,卻也是慘勝,一場戰役,死了無數人,使得朝中無將可用。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陸旭站起身,隨即又回頭叮囑她:“今日同你說的事,你莫再提,就權當不知道,尤其是紀文,無論何人提起,都彆接話。”

季雙奇怪,“為何?”

“因為宸夕川一戰,錯在紀文。”

敏銳察覺到這句話裡的意思,季雙不再多問。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將手中的劍收回鞘中,站起身。

“走吧。”

此去是為了探卓拓絡的目的,為了不暴露蹤跡,引人注目,他們隻帶了一隊人馬。

許琮帶人在門口送他們,身邊還跟著個女孩子,那女子穿著厚重,小臉被裹在衣物裡,隻露出一雙亮眼。

季雙垂眸,對上她的目光,笑著朝她揮了揮手,隨即便踩上馬鐙,一步邁上烏月,帶頭向前。

許靜雯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回頭問許琮,“爹爹……”

“怎麼了?是冷嗎?”

“不是……”

“那是有什麼不舒服嗎?”

許琮立刻脫下身上的披風罩在她身上,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自己女兒什麼都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溫柔有禮,隻是這個身體,實在是弱了點。

“不是……我是想問,那個帶頭的,是誰?我怎麼從未見過?”

“哦……那個……那個是陛下親派的,錦衣衛紀大人的徒弟,怎麼了?”

許靜雯愣了愣,隨即輕笑:“沒什麼,難得見到陌生麵孔,一時有些好奇罷了。”

許琮聞言,又是一陣愧疚,他沒有養好女兒,讓她在這麼好的年紀無法同其他姑娘一樣,自由的交朋友,騎馬,出去玩。

“今日冷,快扶小姐回屋暖暖。”

“是。”

許靜雯回頭看了眼無人的街道,轉身回去。

一行人到祁霖山腳下,天已經徹底大亮了,天光照下來,麵前的祁霖河波光粼粼,好看極了,季雙想,若是在現代,她肯定會多拍幾張照片。

她下了馬,蹲在地上,河邊的泥濕著,卻沒有絲毫痕跡,連根樹枝也沒有。

季雙伸手摸了摸,“太乾淨了。”

她的聲音不大,陸旭聽不太清楚,“什麼?”

季雙拍了拍手上的泥,重複一遍:“我說,太乾淨了。”

聽著她的話,陸旭也蹲下身查看,卻沒有發現什麼。

“即便有痕跡,一兩天也就消失了,不會有人特地將這點痕跡抹去的,那太耗時了。”

季雙搖頭,“如果是其他河我倒不會起疑,隻是這是在祁霖山腳下,祁霖山多產藥材,野菜菌菇得也不少見,每日都有人上山,又離城遠,定然會在這裡歇歇腳,裝點水,但是現在這裡太乾淨了,連樹枝都沒有,像是被人為的抹掉了蹤跡。”

“你……真的是孤兒嗎?”

季雙抬眸:“為什麼這麼問?”

陸旭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了:“說實話,我從前也在徽州待過一段時間,卻遠沒有你這麼了解祁霖山。”

聽完他的話,季雙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本以為是自己的行為被懷疑身份了,卻沒想到隻是這麼一個問題。

季雙笑了笑:“你的出身很好,即便不是公侯之家,卻也依舊富貴,所以才會對我說的這些話心存疑慮。”

“此言何意?同我的家世有何關係?”

陸旭不解,不過是她思慮周全,觀察細微,怎麼跟家世扯上關係了。

“不是我了解祁霖山,是大部分山上都會有藥材,野菜就更不用說了,貧困人家有閒暇的時間,都會上山采點藥材去賣,或者摘點野菜回家,山路崎嶇,花費時間長,所以一般都是清晨去。”

“這個地方應該常有人歇腳,一般來說不會毫無痕跡的,”說著,她頓了頓,“這也隻是我的猜測而已,但事關重大,總是要謹慎些的。”

陸旭蹙眉,“早聽說卓拓絡謹慎,是狄柔百年難出的文將,這般謹慎,確實少有武將能做到。”

季雙垂眉,看著麵前的河,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久,她才開口,“如果現下,卓拓絡他們在祁霖山上,這件事就很棘手了,”喝了口水,她抬頭,“山上有些許農戶,還有上山采藥的農人,如果……鬨出些動靜,他們不好撤離……”

陸旭幾乎是瞬間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無奈,“那也沒辦法,我們隻能儘量小心些,避免衝突。”

山路陡峭,又要隱蔽,便走得極累。

天色漸暗,季雙撐在樹前,聽著風聲,看著前麵婆娑的樹影,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她輕聲開口:“分兩隊,散開吧?”

若是出了事,不至於被一籮筐打儘。

陸旭點頭,招了招手,帶著人往東邊的林子裡散開。

“咻”

一根箭擦過她的耳,釘在身後的樹上,痛意襲來,季雙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血沾了她一手。

她倏地俯身,抽出腰間的軟劍,劍光微亮的瞬間,周遭突然躥出許多人影。

“唰”

刀鋒出鞘的聲音整齊劃一,將他們圍成圈。

季雙滾身,從後方躍起,血肉被劈開的聲音在她耳邊放大,麵前的人影朝前倒了下去,血濺了她一身。

林中瞬時隻剩刀劍相交,血肉飛濺的聲音,周遭全是淋漓的鮮血的屍首。

伸劍抹了側身襲來的脖頸,她伸手將臉上的血液抹去,再次閃身出劍,卻被身側憑空冒出的人影踹出,背狠狠的砸在樹上。

季雙悶哼一聲,來不及站起身,迅速擦去唇間溢出的鮮血,滾身躲過襲來的刀,在刀光中看見一雙森綠的眼睛。

卓拓絡舉著刀,迅速靠近她,手中刀用力劈下,季雙凝神,往外一翻,堪堪躲過這一刀。

叢間刀刃入喉的聲音此起彼伏,短暫的交過手,季雙便清楚的知道她打不過,借著昏暗的環境和隱蔽的草叢,她迅速往下翻落。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她幾乎是控製不住的閉上眼。

從高處落下,全身骨頭像是散架般疼痛,季雙捂著嘴,翻進灌木叢中的回落的小坑裡。

“人呢?搜!”

“是。”

她努力縮著身,全身的感官聚集在耳朵,外頭紛亂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她死死握著手中的劍,整個人繃起。

身邊的人散開搜索,卓拓絡眯著眼,蹲下身,順著地麵的痕跡,往前走。

他輕輕舉起刀,朝著灌木叢裡用力一刺,手臂刀尖碰撞石頭的力度反彈,震得他有些發麻。

季雙縮在石頭邊上,看著被抽出的刀,不敢動彈,外頭都是狄柔人,光是一個卓拓絡都夠她受的了。

沒等她稍微放鬆,上方的刀再次刺了下來,刀背擦過石頭的聲音刺得她耳朵疼。

連插兩次都無事,卓拓絡才收起刀往彆處去。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背後淩厲的劍風襲來,他甚至來不及擋,布料和血肉被劃開,他顧不得鮮血淋漓的後背,迅速拔刀格擋。

季雙全身是泥,看起來格外狼狽,眼裡的殺意依舊,招招斃命。

卓拓絡從未見過她,也未曾交過手,他一向求穩,像這種毫無防護的招數,讓他也有些難以招架。

季雙受了傷,又打了許久,有些力不從心,好在他們的動靜鬨得大,足夠讓附近的人發現。

陸旭聞聲趕來的時候,季雙正和卓拓絡打得難舍難分。

他舉弓,箭擦過季雙的劍,穿進卓拓絡的肩。

“將軍!”

卓拓絡吃痛,但他反應實在快,迅速躲開季雙的進攻,那雙森綠的眼眸似有不甘,卻也隻能往後撤。

“走!”

“追!”

下了命令,陸旭沒再往前,他翻身下馬,接過脫力即將倒地的季雙。

“上麵那些,我已經解決了,你先回去養傷,剩下的都交給我。”

季雙這才放下心,撐著他的手站直,“剛剛那就是卓拓絡吧?”

“是。”

“同他交手,才知道為什麼師傅要我多實戰。”

她受了內傷,全身是血,卓拓絡也隻是受了點皮外傷,若不是陸旭來得及時,她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這。

——

季雙不在的時候,衛長宴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明明平日裡她也是安靜的待他身側,一點存在感也沒有,但人不在了,卻總覺得空落落的。

他伸手翻了翻案上從邊關來的信件,都是陳將軍問安,隻有前些天許琮寄來的信有她的隻言片語。

衛長宴拿著這封翻了無數遍的信紙,輕笑,“小沒良心的,這麼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話音剛落,耿旭從外頭進來,滿麵春風。

衛長宴疑惑,“怎麼笑成這樣?”

“陛下,邊關來信了,送信的人說,寒淨姑娘問陛下安。”

案上批奏折的筆斜了一寸,留下一道濃重的墨痕,衛長宴垂眼,麵無波瀾,似是毫無乾係般,隻淡淡開口:“放著吧。”

耿旭立刻收起笑臉,恭敬的遞到他麵前,躬身後退至門前,替他合上門。

殿中無人,衛長宴才放下手中的筆,將信件小心翼翼的拆開。

“聖躬安否,可有日進八碗?一彆數月,陛下可有想我?但莫要因為思念食不下咽,茶水莫等涼透了再飲,天冷記得添衣,待我回去,給你打隻熊,用熊皮做件衣裳,徽州很好,迦援城也很好,隻是有些冷,沒有京都暖和。”

寒淨的字是他教的,磅礴大氣,隻是字太大,話便少了,下回得讓她寫些秀娟的字,好多寫些。

看到這些字,仿佛又聽見她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