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方才勸諫納妃的朝臣此時脖子像是讓掐著發不出聲,眼神驚恐,即便大家習慣了樓梟自登基以來狂妄不可一世的行事作風,但君奪臣妻這等不光彩的事情擺上台麵說還是難以接受。

“陛下!萬萬不可!陛下乃一代明君,豈能因為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墮了名聲?”

朝臣緩過心神來,目光皆落在謝左相謝川以及老禦史謝撫身上,謝川讓憤怒衝昏了頭腦,以為明芙蕖和樓梟早有了首尾,但還留有幾分理智,不敢和樓梟對峙,垂著頭顱遮掩滿含恨意與瘋狂的眼神。

老禦史謝撫戰戰兢兢地起身勸諫,聲音極力保持沉穩,樓梟登基十多年來禦史台死的隻剩下他一個長官了,他有預感今晚必定命喪於此。

“明君?禦史台三天兩頭一封折子怒斥朕是暴君,此時愛卿這番言論倒是令朕百感交集。文人最講風骨,如此善變更是墮了名聲,來人!”

明戰六與幾個凶神惡煞的帶刀侍衛朝著謝撫步步逼近,滿座朝臣與官眷下跪為老禦史求情。

謝撫為謝家族人,如今還是禦史台唯一長官,謝撫一死,禦史台隻會麵臨裁撤的命運,往後再想製約暴君一二可就難上加難了!

樓梟充耳不聞,一杯接著一杯烈酒灌入喉中,幽深的眸子落在明芙蕖休憩的偏殿,內心火舌湧動,肆意燃燒,直至壓不住暗藏已久的穀欠,這才施施然收回心神。

“謝老禦史年老昏聵不堪用,即刻告老還鄉吧。禦史台其餘禦史……擇日到地方州縣上任,負責監察地方官,當朕的耳目。”

樓梟話落徑直起身離開,初春,入夜微涼,更何況是飲了酒?德公公緊隨其後,欲將披風奉上,誰知靠近陛下發現他渾身火熱,眼神迷離直勾勾盯著明夫人所在的偏殿,心裡一咯噔。

往日朝臣遇到皇帝先一步離開的情況還能坐在原處演一會兒和樂,此時神情懨懨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出宮找個茶樓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謝川頂著眾人同情或看笑話的眼神,恨到麵容扭曲,雙手青筋暴起無法抑製的顫抖。明婉芸顧不得安撫他的情緒,心怦怦跳,她萬萬沒想到當今陛下對明芙蕖存著那樣的心思,彆說左相夫人了,姨娘的位置估計也不穩了……

另一邊,樓梟信步閒庭走過禦花園,明芙蕖所在的偏殿在他的寢宮旁邊,他走到門口,猶豫片刻還是抵不住內心的衝動,徑直入內。

明芙蕖坐在桌邊,拿著一本遊記看,方才陪阿滿玩鬨了一陣,阿滿困到昏昏欲睡,她本想帶著女兒回宮外芙蕖園,但殿外宮女侍衛直言要等陛下首肯。她想到樓梟霸道的性子,也隻好按捺情緒等待,讓阿滿去榻上睡。

芙蕖園常年不住人,就算是暫住也需要打掃一番,忍冬和芳嬤嬤沒有跟著明芙蕖母女進宮,到那邊忙了,以至於明芙蕖身邊隻有明戰七幾個親兵,他們不方便在殿內待著,明芙蕖讓他們去找明戰六等人了。

“阿姐,我回來了!”

樓梟揮退外麵守著的人,在外室靜靜望著明芙蕖,美人如花隔雲端,明芙蕖一身素淨的青衣,卻掩不住芳華,隻是清冷美人周身距離感極強,樓梟甚至覺得她羽化成仙,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心裡一緊,出聲打破寂靜。

“陛下……”

“喚朕阿梟。”

明芙蕖聽出語氣中的不容置疑,僵持片刻,還是如他所願。樓梟瞧了一眼,發現阿滿睡著,於是抬步朝他的寢殿走去,明芙蕖著急出宮,隻好在他後麵跟著。

“阿梟,既然你回來了,我這便帶阿滿出宮。”

“阿滿睡得沉,阿姐何必打擾她?夜裡寒涼若是染了風寒,阿滿該難受了。況且休夫聖旨我還未擬定,不如明日阿姐帶著聖旨出宮,有些孽緣也該有個了斷!”

明芙蕖心神放在阿滿和休夫聖旨上,沒有察覺出樓梟言語間戾氣橫生。

“是啊,確實是一段孽緣……”

害得她們母女兩人前世不得善終!

“明夫人,陛下宴上飲多了酒,這會兒怕是頭疾又犯了,勞煩夫人費心!如意郡主那邊奴才讓人守著,夫人儘管放心!”

德公公將醒酒湯放到桌上,不等明芙蕖回應帶著人離開。

明芙蕖看到不遠處的龍塌,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跟在樓梟身後進了皇帝寢宮,她在邊關長大,但這麼多年接受的都是世家大族名門閨秀的教導,她是樓梟是有一段義姐弟情意,但男女有彆,身份製約,她怎麼可能在這裡待的下去?

“阿姐又要拋下我嗎?像十年前那樣?”

明芙蕖欲到殿外找德公公進來侍候,結果走了沒兩步,手腕讓本該醉酒的男人禁錮,力道過大,她竟然身形不穩,坐在了樓梟的腿上,緊接著腰間攀上一隻格外炙熱的大掌。

“陛下,妾不是故意……”

“明芙蕖!喚朕阿梟!”

樓梟飲多了酒確實會頭疼,但此時心上人身上馥鬱的香氣縈繞在鼻息,他感覺前所未有的舒暢,禁錮著纖腰與細腕的大掌不由得更加收緊幾分,害怕暴露眼神,他裝醉將腦袋倚在明芙蕖肩膀,還不忘恰到好處的控製力道,免得壓到懷中女子。

明芙蕖開始頭疼了,樓梟這麼多年過去性子依舊沒變,隻是這些年二人交集少之又少,她淡忘了兒時那些事。

“阿梟,如今內外朝局穩定,你該娶妻了,阿姐半輩子困於內宅,斬斷與謝川的孽緣,報了父兄之仇後想帶著阿滿踏遍山川,下半輩子希望你和阿滿所得皆所願,一生無憂……”

明芙蕖深知接下來查出父兄戰死疆場那一戰的內奸需要樓梟幫忙,但這番充滿關切的叮囑也是推心置腹,發自真心的。

“所得皆所願?一生無憂?好,我記著阿姐的話,希望你也一直記得。”

樓梟讓欣喜衝昏了頭腦,隻聽清楚前麵“該娶妻”以及後麵的祝福,心裡不可抑製的產生奢念,也許明芙蕖心裡也有他!暫時沒有也不重要,他們注定在一起!

“阿姐,我頭疼。”

樓梟年二十八,六歲生母去世後再也沒有對什麼人敞開心扉,無所顧忌的癡纏撒嬌,遇到明芙蕖後,他做著與凶悍外表極度不符的事情,試圖讓她永遠對自己心軟偏愛!二人闊彆十多年沒有的親昵,如今他隻想加倍補償給自己。

明芙蕖沒有想到樓梟會和阿滿一樣撒嬌依賴她,本能覺得該推開他,但那雙淺灰色漾著清淺水光的眸子盯著她時,她小心翼翼拿起醒酒湯喂到他嘴邊。

“湯還溫熱,你自己拿著……”

樓梟就著她的手將醒酒湯一飲而儘,苦澀化作蜜糖在口齒間回味。

今晚得到遠遠不夠!但樓梟知道明芙蕖的性子,惹到了怕是得不償失,當明芙蕖掙開他的懷裡,二人越界距離轉瞬拉遠時,他手指微動,數秒後裝作如無其事的模樣。

“時辰不早了,我回去陪阿滿,陛下……阿梟早點歇息。”

明芙蕖麵不改色,依舊一副清冷沉穩模樣,背對著樓梟離開時神情些許慌亂,竭力忽略背後虎視眈眈的眼神。

她琢磨著儘快解決京城紛紛擾擾,帶著阿滿離開。她認為樓梟不過是多年心結無法解開,一時想岔了,而她要在事情變得更糟糕無法挽回之前斷掉他的執念,假以時日,這些離經叛道的想法自然灰飛煙滅!

樓梟一夜安眠,沉溺在較以往更加真實旖旎的美夢中不願蘇醒,他的寢宮內室隻有德公公守著,外麵是層層禦林軍。

他登基第一年,太後還活著,後宮沒有嬪妃,但老虔婆不是省油的燈,安插了不少心懷不軌的宮女爬床,即便沒有得逞,樓梟也讓惡心得夠嗆,宮裡死了不少宮女,連太後也死的離奇,樓梟暴君名聲自此震驚朝野。

德公公早就知道陛下對明家大姑娘的覬覦,更是知道陛下並非傳說中清心寡欲,隻知道殺人,如今這空蕩蕩的後宮馬上迎來唯一的女主人,他這心裡樂嗬嗬的,抱著被褥到浣衣局,照例交給啞巴小太監小順子清洗。

明芙蕖幾乎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時困意襲來,抱著阿滿沉沉睡去,當她醒來時,發現阿滿不在身邊,慌了神,披散著頭發一身寢衣,內室外室尋找阿滿,嘴裡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

“舅舅,池子裡的魚能吃嗎?還好肥!娘最喜歡吃魚啦!”

外麵,樓梟下朝,換了常服匆匆而來,得知明芙蕖還睡著,於是陪著阿滿在外麵玩兒。

“可吃,午膳舅舅陪你們娘倆一起吃。”

德公公在阿滿話落已經派人撈魚,還特意挑著肥美大魚撈,有新來的太監心裡犯嘀咕動作慢了一瞬,讓德公公掃了一眼垂著腦袋辦事。

“我聽見阿娘喚我!”

明芙蕖打開門看到阿滿和樓梟在池子邊,鬆了一口氣,想上前,但儀容不整,她隻好回屋換衣裳。

樓梟眼神凝在她白皙如玉的雙腳,喉結滾動,直到門合上,他緩緩收回心神。

用過午膳,明芙蕖和阿滿坐上馬車,德公公帶著聖旨隨行,明戰七幾人以及禦林軍浩浩蕩蕩守在馬車前後,一行人朝著左相府而去。

謝川帶著妾室家仆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芙蕖夫人與謝左相成婚十載,當家主母無可指摘,賢良淑德、持家有道、待人寬厚……奈何謝左相寵妾滅妻,為夫品行不端、為父不慈,實乃薄情寡義之鼠輩……”

謝川耳邊嗡鳴,聽著一連串稱讚明芙蕖卻肆意羞辱他的話,維持不住君子風範,白皙的麵皮漲紅,一貫溫文爾雅的麵容扭曲不堪。

德公公念完一長串斥責的旨意,稍微喘了口氣,接著傳達休夫以及明婉芸降妾為通房,即日起到寺廟為芙蕖夫人以及如意郡主祈福兩年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