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瞬間寂靜,尤其是林海晏,他吃驚地看向陸景川,眼底滿是不相信,不敢置信。
在大家的眼裡,皇上是一位明君,他開設更多的學堂,讓眾多教書先生前往各地授課,讓天下的學子都有學習的機會。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默許科舉舞弊呢?
“為什麼?”可話當問出口時,林海晏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憤怒。
“因為朝局所致。”陸景川的話中帶著一絲無奈,他算是皇上的爪牙,自然也清楚目前大殷積弊所在。
朝堂上各個勢力盤根錯節,每個皇子暗藏心事,不少人心懷鬼胎。
明麵上大家和諧共處,背地裡都在商量怎麼弄死對方,拉他下台,推自己人上位。
林海晏默然,他不是書呆子,一路進京城趕考的他也曾懷揣著夢想,也想過出人頭地,可今日若非是葉老讓六公主救自己,怕是連自己的滿腹詩書、治國策論、詩經都要淪為他人之物。
“怎麼,怕了?”秦渝清抬眸看向沉默不語的林海晏,繼續說道,“按照目前的局勢所看,你不一定能榜上有名,那些上榜的人或許文采都不如你出眾,但他們卻有一位好老師。”
林海晏堅定地搖了搖頭:“從未怕過。”林海晏從懷中掏出一本很破舊的書說道,“我也不是什麼有誌之士,隻是在想,若是我能上榜,那我的聲音是不是大一些,那我的反抗是不是能被更多人聽見,那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一些。”
秦渝清思考地看向林海晏,眸光逐漸亮起來,她想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
身為在這個亂世之中,若你我都是良善之輩,又如何登上九龍位!又如何為天下蒼生謀求安生之道!
“陸景川,有個小麻煩需要你幫忙。”秦渝清勾了勾手指,陸景川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乖巧地側耳過去聽,“京城應該有不少的老師沒有師德吧?”
陸景川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我要最沒有師德的。”
“我懂了。”剛開始陸景川還沒有反應過來,但現在的他已經明白秦渝清要做什麼了。
“翰林院掌院學士。”陸景川點了點桌麵,陸玖再一次從窗口飛了出來,將一本冊子放在桌麵上,隨後消失不見。
秦渝清根本沒有看清陸玖是從哪裡來的,更彆說看清從哪裡走的。
要是她以後也能這樣該有多好,打架就不會那麼被動了。
“我多久才可以這樣飛啊,我要是能飛肯定很帥。”秦渝清的腦海中已經有一副畫麵了,她一邊在天上飛,從空中發射弓箭,完美命中。
她!就是神狙手。
“回神,人已經走了。”陸景川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秦渝清的天馬行空。
秦渝清的目光重新落回桌麵上的冊子,陸景川翻開冊子遞給秦渝清說道:“這是記錄了各個官員的罪證,從輕到重逐一記錄。”
秦渝清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看到第一頁第一條還是倒吸一口冷氣。
原書中一直有隱晦地提到一點,三年前京城的兒童突然大量消失,每夜都能聽到孩童淒慘的哭泣聲,卻找不到人。
一瞬間,妖怪夜晚抓啼哭孩童的故事傳入大街小巷中,至此每家每戶夜晚都緊閉房門,生怕自家的孩童被抓。
“所以,那些孩童,都是被他拿過來……”秦渝清看到原文這一點時,有點預感孩童的結果不太好,但沒想到這人為了永保青春會做這等豬狗不如的行為。
將那孩童……造孽啊!
秦渝清越往後翻,越覺得害怕,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發生在這個朝代的事情。
孩童、人做地基材料築高台、科舉舞弊封口等等。
雖然一次次告誡自己,這是假的世界,這裡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小說的內容,可秦渝清還是無可抑製的憤怒和悲傷。
這些不單是鮮活的人啊,更是未來的希望,其中有不少本有光明的前程,卻因為翰林學士輕飄飄的一句話。
結束了。
“還有嗎?”秦渝清眼尾下垂,目光看向窗外的學子們道,“乾都乾了,那就乾票大的!”
“好,我陪你。”陸景川眼神中帶著憎惡,他未嘗不想手刃這些賊人,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
有名冊記錄在內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名冊越厚罪越重,同樣的也最不容易拿捏,有證據都不一定能讓他們伏誅。
林海晏和春桃對視一眼,雙方接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無奈。
很快夜幕降臨,街道上空無一人。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的聲音在街道上響起,下一刻一道尖銳且淒厲的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死,死,死人了!”打更人被嚇得癱坐在地上,他結巴地喊著不斷往後退,狼狽地爬起來,跑去報官。
京城最大的學院門口,無數的紙張從天而落,大門口掛著無數白色布條,上麵寫滿了紅色的字,似乎是誰在用血控訴著什麼,而在這些布條中間跪著一個人。
他耷拉著腦袋,手中拿著一支毛筆,臉上有用墨水寫下的幾個字。
“冤魂討債。”
秦渝清麵色凝重地看向坐在她對麵的二皇子秦君亦和太子秦宥謙,翰林院掌院學士跪坐死於書院中的事情已經傳遍大街小巷中,今日朝堂上皇上震怒,要求徹查此事。
“兩位哥哥,此事關乎科舉,不知道兩位哥哥是否知曉死者身份?”秦渝清好奇地問道,她現在隻不過是一位從寺廟中回來的六公主,京城的諸多事宜她都不知曉。
太子的麵色極差,二皇子秦君亦看了一眼太子,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嘲諷,開口解釋道。
“這位是翰林院掌院學士,也是太子的老師。”秦君亦目光中帶著探究看向太子道,“同時,也是這麼多年科舉的主考官,所有的金榜名額皆要過他的手。”
“不久前太子還帶著禮物去看望老師,臣聽聞太子最近手底下收了幾位還不錯的學生。”
“二哥此言何意!老師向來光明磊落,斷然不會做科舉舞弊之事!”太子秦宥謙憤怒地看向秦君亦,若非教養,此刻怕是要站起來撕爛二皇子的嘴。
秦君亦笑著抿了一口茶,他話語中的嘲諷更為明顯:“好一個光明磊落,不會做科舉舞弊之事。”秦君亦無視太子,轉頭看向秦渝清笑著問道,“六妹妹可知二哥查到什麼了?”
秦渝清搖頭,她今日叫太子過來,是因為陸景川告訴她,翰林院掌院學士是太子的老師,自太子幼時起便一直入宮教導太子,在太子麵前這位是良師。
叫二皇子秦君亦,隻不過是因為他接下來了陳一筠的案件,這麼久過去彆說是水花了,就連一個響聲都沒有聽到。
看文山上秦君亦的反應,陳一筠的科舉舞弊案和他應是沒有關係,可因為有原文在手的緣故,秦渝清還是重點懷疑他。
最重要的是原書男主一直沒有出現,不管秦渝清用儘任何辦法,都未能遇見原書男主,但事情倒是打聽了不少。
原書男主餘炳炎向二皇子秦君亦毛遂自薦,同工調查陳一筠當年的科舉舞弊案,彆人或許並不知道,但秦渝清有原書劇情,當年的科舉餘炳炎為了將自己的人安插在朝堂上,用了重金頂替了一位榜上前幾的學子。
秦渝清懷疑,被頂替掉的就是陳一筠,新科狀元才符合餘炳炎愛裝托大的性格。
“文山的陳一筠妹妹可還記得?”秦君亦麵上帶著笑意,像是嘮家常一般,但眼底中滿是試探。
聽到秦君亦的問話,太子秦宥謙也冷靜下來,他清楚就算再怎麼憤怒,人死不能複生,況且這件事,不管他是身為太子還是一位學生,都不適合參與其中。
“記得,他用死亡向大家證明,《清山論》是他亡妻所寫的,是一位值得敬佩之人。”秦渝清話語中帶著哀歎,她惋惜兩位人才的消逝。
“當年正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判定《清山論》抄襲,陳一筠今生不得再參與科舉。”秦君亦一字一句繼續講著,“在文山大家都看明白了,陳一筠確實抄襲了,可這《清山論》是亡妻所寫,那翰林院掌院學士又是從何得知抄襲,又是如何判定的呢?”
秦宥謙一時語塞,他不願意懷疑老師是一位卑劣的人,可事實擺在眼前,他知道秦君亦不會在這些事情上作假,可他突然想到一點。
“當年最後的新科狀元,我記得是二哥的門下吧,現在就職在膳食宮吧?”
膳食宮?秦渝清皺眉,她初穿的時候遭遇巫蠱之術的陷害,也和膳食宮脫不開關係,如果此人真的就職在膳食宮,那原書男主的救場也能合理解釋了,不然為何他能及時到場。
總不能他像陸景川一樣,定時定點的迷路一下吧?
“誰?”二皇子秦君亦疑惑地看向秦宥謙,顯然不明白太子在說什麼,“我可是雙袖清風,一心忠於陛下,沒有任何的非分之舉,怎麼可能會有門下,二哥不可亂說。”
“好一個兩袖清風、忠於陛下,文山結束後,找你的人不再少數吧?”秦宥謙反問道。
秦君亦笑起來,他好笑地反問太子:“難道太子殿下就沒有了嗎?”
兩個人的氣氛逐漸開始焦灼,可就在此時,街道上傳來一聲聲尖銳的叫聲。
“死人了!”
秦君亦和秦宥謙同時看向窗外,對麵的茶樓上,同樣跪坐一個人,同樣的白色布條和紙張從天降落。
秦渝清伸手接過紙張,長睫毛掩蓋住眼底的情緒。
彆急啊。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