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寒(3)(1 / 1)

她邊抱著白炭,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掉在地下的炭火撿起。

好像過了這村,就沒了這點似的。

這可是第一次在寒微軒內燃起炭火,可不能浪費這些東西。

這一次能拿到,下一次,還能拿到嗎?

錦枝不確定,所以她更珍惜來之不易的炭火。掉在地上的炭火雖然臟了些,燒的時候火力不夠,至少還能用。

掉在地上的炭火……

還是錦枝自己用吧,二公子和璃姨娘,用好的。

江璟川看到她撿起地上的炭火,雖然都是白炭,可掉在地上了,這炭火燒的還不如整塊炭火的旺。他才不會用這種炭火。

他沒想到的是,堂堂江府二公子,還受當今皇帝的封賞,居然這麼……

落魄。

這壓根就不是世家子弟該配備的物質條件。

讓這些丫頭婆子們驚訝的是,三公子竟然幫著這小妮子撿地上的炭火。

要是他們。嗬,這掉地上的東西,送給他們都不要。

也就這賤胚子才會要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聽到三公子吩咐他身邊的丁香:“幫錦枝姑娘多拿些白炭,給二公子送去。”

丁香知道,她家的三公子可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當初可是她把那個得罪三公子的婢子拖到柴房內的。

雖然那個婢子,和她並無瓜葛,但三公子此舉……

難免會讓她心悸。

不過幸好,她家的三公子,不是個非打即罵的主兒,這就夠了。

丁香又環抱了些炭火,示意錦枝不要擔心,她是來幫忙的。

錦枝明白她的好意,隻是……

寒微軒的破舊。她應該不太習慣吧。

她們一同前往了寒微軒。

丁香曾無意間路過寒微軒一次,隻見這寒微軒……

就連她看了都得搖頭:破敗的連個像樣的牌匾都沒有。能勉強算得上是牌匾的。邊緣也不規整,有的角都被侵蝕了。

她和錦枝一進門,就到堂屋內。這裡倒是有一套桌椅,隻不過有些陳舊,甚至還掉了漆。地上隻有一個空炭盆。

連她家的三公子,也有像樣的手爐和腳爐。這二公子,和三公子一樣都是庶出,而且二公子還是皇帝親封的將軍,府邸怎麼連這兩個東西都沒有?

她看到錦枝很自然地把炭火放在這炭盆裡,縱使心裡有疑問,也隻好把她環抱著的炭火放入炭盆內。

“二公子,您...”還沒等她說話,就聽到錦枝喚了聲,她抬頭就看到,二公子已經站在堂屋內了。

她慌忙地朝江時晏行了一禮。

隻見江時晏並沒有為難她,看到這裡居然有炭火。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係統給予的提示:

這是白炭,是炭火中品質較好的一類,尋常百姓用不起。

言外之意就是,也就像江府這樣的大家族才能用了。

他在現代生活,冬天不怎麼開暖空調。但是現在他成為了病秧子,沒有這炭火,恐怕難以熬過這個嚴冬。

而且他這雙腿,要是再輕易受寒,遲早要廢。

他隨意撇了眼炭盆中的炭火,又無意間瞄到錦枝鼻青臉腫的模樣……

“錦枝這姑娘,臉腫了還沒上藥,倒是先給他送來炭火了。之前不是和她說了沒事的嘛。”江時晏麵上毫無波瀾,心裡雖然責怪錦枝沒有按時上藥,但他也明白,錦枝還不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唉……他還是怪自己太沒用了,在外奮勇殺敵,居然在這府邸內過得如此窩囊,倒是苦了這姑娘了。

他倒是不忍心讓錦枝一個人忙活,正當他試圖前往炭火邊幫忙時,就被錦枝阻止了:“二公子,您這腿可千萬不能再受寒了。奴婢自己來就好了,您先去裡屋用被子蓋住腿啊。”

丁香這才仔細瞧了瞧這二公子的容顏。隻見這人,麵容生得極好。

麵容極好地,都忘了把手上的炭火放入炭盆裡了。

這位二公子,身著素色常服,外邊隨意批了件長炮。雖然丁香有些嫌棄他這衣服的料子,不過……

他都住在寒微軒這種破舊的地方了,這身打扮,隻怕是他目前最好的衣衫了吧。

儘管如此,他隻是隨意站在一旁,卻讓人覺得這人精氣神十足。

在這麼破爛的地方,竟然能生得出這麼俊美的人物?

丁香自認為,她家三公子的相貌可是極美的。想不到啊……

這二公子的相貌,驚為天人啊……

這樣的容貌,要是當個文臣,可是很容易讓那些個世家小姐動了芳心的。

之前聽她家三公子說過,這二公子可是位將軍。她以為的將軍,皆是五大三粗之輩,要是這麼俊美的將軍親臨於戰場……

嘖,怕是那些個男人,也會為他而側目吧。

更何況,這人還有軍功在身,近日剛受皇帝封賞。在這京城,雖不能引人注目,倒也能讓人略談一二了吧。

都是庶子,她倒是明白了,為什麼一向不管他人閒時的三公子,為何突然選擇偏袒於他了。

隻是謝夫人那裡……她怕是不好交代。

江時晏見著丁香一直盯著他的容貌,他雖不解,倒也耐心詢問:“姑娘這是……?”

還未等江時晏問完,丁香就像是放手中的燙手山芋般,把這炭火放入炭盆內。慌忙道:“二公子恕罪,奴婢丁香,是三公子身邊的丫鬟。”

此時江時晏的腦海中,又多了這麼一句話:江府三公子,江璟川,庶出,謝夫人之子。

“免禮。”江時晏覺得自己並不吃人,從未打罵過這江府的仆從。他雖不明丁香為何怕他,此刻也隻能讓她起身,問道:“這些,是三公子讓你來的?”

“正是。”丁香如實答道。

江時晏聽後,想著這寒微軒,也沒有能拿的出手的東西。

皇帝賞賜的那些東西,他自然沒仔細看都有些什麼,隻是讓璃姨娘收好。至於母親放哪裡,他可就無從得知了。

他自然知道,彆家公子小姐的婢子,可不會輕易來給你一個落魄的人送東西。

他也隻好無奈地說道:“多謝你家主子了,隻是……”

丁香自然知曉江時晏何意。她離開庫房之前,三公子特意叮囑過她,千萬不要向二公子討要些東西。

有了虧欠,自然就有結交的理由。

沒有虧欠,自然就沒有了情誼,隻有利益了。

丁香也是個聰明人,連忙說:“主子的命令,作為婢子的,自然要做好了。二公子,奴婢先行告退了。”說罷,她便離開了寒微軒。

雖然江時晏不解,這三公子的婢子,為何會來此地。往日這地方,除了錦枝和寒影,可是誰都不願意來的。

今時竟然……如此反常!

他之前早就注意到,錦枝這臉,被揍的鼻青臉腫。他又想到,往日這地兒,可是從未見過炭火的。

今時不僅見到了炭火,而且還是兩個人拿著炭火來到這兒。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錦枝也已經把藥拿來了。此時這裡,就錦枝和他在,甚少有人經過。他直接問:“你是不是和庫房裡的人,打起來了?”

錦枝知道二公子一定會問起來,隻好先說:“二公子,錦枝魯莽。庫房那些個人故意不給炭火。錦枝氣不過,就和她們打起來了。”

錦枝乾脆直接坦白,以往二公子知道她魯莽行事,一定會說她。

可她沒想到的是,等待她的,竟然不是責怪。隻是二公子不言語,就連她也猜不出,二公子為何意。

江時晏隻是沉默地從藥箱裡拿起棉簽,小心翼翼地沾上碘酒。他多年在軍中,多少知道些藥物的用法。

錦枝此刻也不敢多說,任由二公子用棉簽往自己的臉上沾上碘酒。之前捱著那些個玩兒揍的時候,她愣是沒哭半聲,一點都沒覺著疼。

怎麼這個時候上藥,就感覺那麼疼了啊?

“嘶……好疼,好疼……”江時晏聽著錦枝因為疼而發出的呻吟聲,還是同之前般,不言。

錦枝以為,二公子是在嫌棄自己沒用了。

二公子也確實該嫌棄自己沒用了。

往日要是能想到硬闖庫房拿炭火的話,二公子這腿……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疼痛難忍了。

“都是錦枝沒用。”錦枝心裡憤憤地想到。明明二公子那般光風霽月的人物,承受的苦痛比她自己多得多,卻總是溫和地和自己說:“沒關係。”

她現在很痛恨自己不能為二公子分憂。

她知道江府的大公子,對待她們這群下人,非打即罵。

她怕疼,如果這時二公子對她打罵,她也毫無怨言。

本來就是她沒用,她沒什麼可辯駁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時晏卻覺得,是他自己在江府沒什麼地位,讓錦枝這麼好的姑娘在他身邊,白受委屈。

錦枝姑娘會醫術,在任何一個人身邊,都不會像現在這般委屈吧。

他以為,自己在外,戍守邊關,受了皇帝封賞,錦枝和璃姨娘自然也能過得好一點……

想不到啊,不僅沒有變得更好,他身邊的丫鬟反而被這些個玩意兒揍了一頓。

原主窩囊他可不管,既然自己這個現代魂到了這具身體內,他才不當那個軟包子。

他可是要當玻璃渣子的人,怎麼可能任由那些垃圾欺負。

橫了這麼久,是不是忘了,誰是主人,誰是下人了?

隻是……整頓這群玩意兒,還需從長計議。

江時晏已經給錦枝上好藥了,雖然不如錦枝精細,倒也看得過去。他隻說:“讓你受委屈了。”

錦枝一聽到二公子說這話,心裡宛如飛奔亂竄的麻雀般,頓時慌了:“二公子,您彆趕我走……”

江時晏隻是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我沒趕你走……隻是,你跟在我身邊,確實委屈了些。”

“我以為,我成為了戍守邊關的將軍後,母親能過得稍微好一點,隻是想不到……”江時晏說著說著,又抿了抿唇。

“不委屈不委屈,”錦枝慌忙說道,“二公子您已經很好了,跟著大公子身邊的丫鬟,看著風光,動不動就挨打挨罰的,奴婢可受不了。隻是奴婢這次是自願的,奴婢舍不得二公子受凍,就和庫房那些個雜碎打了一架。”

江時晏試圖說些什麼,隻聽錦枝繼續說:“二公子,沒關係的,奴婢自願的。”

他被錦枝這話,無話可說,就隨她了。

“奴婢不會和璃姨娘說的。”錦枝向江時晏保證。她知道她家的二公子,會心疼所有人,唯獨不會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