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穆蔚生以為自己死了。

可沒有,他活了下來,樓婈婈救的。

上了岸,他身子厚重混沌,殘存了一些意識,能感受到有濕潤柔軟的涼物覆在唇間,隨之而來是一雙手按在心肺,一下,兩下。

她的手法奇怪,卻意外有效——僅僅過了片刻,那些積壓在喉裡,肺腑中的水就全部出來了。那之後,他整個身子都飄飄然的。

緊接著,那些曾聽的不真切的話傳在耳裡,她的語氣焦急萬分。她問,這世間難道沒有他在乎的人麼?

她說,既然他不想活了,她也死了算了。

穆蔚生當時很愕然。

這話很沉重,也很真切,從沒人對他說過。那刻,他心中閃過一縷念頭,或許眼前的少女是帶著不可言說的秘密接近他,欺騙他,可那又怎樣呢。

隻要有片刻真心,便足夠了。

直至耳畔聲音停下,穆蔚生這才恍然睜開眼。

入目是一雙濕漉的眸子,鬢發沾染著水珠,神色帶疲,見他醒來,大鬆一口氣。

“呼,還好。”她道,“你沒事就好。”

穆蔚生心又奇怪了起來。

她在慶幸。

雖然不知為什麼,但她真的在慶幸自己沒有真的死去。

“你走吧。”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這麼說道。

樓婈婈一愣,下意識啊了一聲,道:“我不走,我可以陪你。”

“不用你陪。”

“需要!”她說。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想歸家麼?”

……他看到祈神牌了?

那另一個也看到了?罷了罷了,看到也沒什麼大不了,正好遂了她的意。

思緒甫落,樓婈婈:“剛從那麼涼的水裡出來,你一個人難不成想凍死嗎?穆蔚生,彆趕我走行不行,我希望你需要我,你懂麼?”

穆蔚生望著眼前些許狼狽的麵容,沉默了。

幽眸低垂,他開始整理起衣衫,樓婈婈不知為何將他的衣衫扒開了,未給他束好。

樓婈婈下意識看去,這才注意眼前人身上隻鬆鬆垮垮掛了件濕衣,胸膛濕漉,大好身材一覽無餘。完全是穿衣顯瘦,脫衣有料,這大腹肌,這冷白的皮膚……

心“嘖”了一聲,她忙背過身去。

“要不我們去前方看看?”

待人換完,樓婈婈道。

下了水衣服都濕透了,為今之計得找個地方烘乾衣服,不然受涼又是一樁煩事。

穆蔚生嗯了一聲,樓婈婈點點頭,借著月光,輕快走在前頭。

天色昏暗。

無人注意的一息,身後,穆蔚生眼神緊緊粘在前方纖細的綠影上,似是想到什麼,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摩挲一下唇瓣。

指尖仿佛觸到某種殘留的溫度,他手指一蜷,微微歪了歪頭。

……

……

篝火旁,樓婈婈看著穆蔚生,靈魂發問:“為何你一直傷害自己呢?”

“傷害?”

樓婈婈繼續說,“自初見那日我就發現了,你對生的欲望很弱很弱。”

自殘傾向和原生家庭脫不開關係,可她始終覺得,傷害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錯的不是他,是王世光,是他的母親、是任何人,但不是他。

他什麼錯都沒有,為什麼不放過自己呢?

她不懂。

篝火映照在他側臉上,便顯得他目光愈發幽深。他沉默了,大概是不太想進行這個話題,見狀,樓婈婈很有眼力見地轉了個:

“上次說你好看你神色不太對,你彆多想,我是真這麼覺得,並沒什麼惡意。”

“在下確實不喜。”

穆蔚生側眸看來,話語裡,隱藏著絲懾人情緒。

樓婈婈不知那份情緒打哪來,隻道: “好,那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穆蔚生沒了後話。

“之前還欠你兩個條件,不若這樣,我教你鳧水怎麼樣?”樓婈婈可不想再看到今天的恐怖故事。

授人以漁,還可以借此拉近彼此關係,一舉兩得。

穆蔚生既沒答應也沒拒絕,隻是莫名其妙一直盯著她。樓婈婈就默認這事成了,心理尋思著找個好機會教他。

烤著火,手掌手背翻了又翻,喃喃道:“也不知薛大哥和月心姐姐怎麼樣了。”話罷,忽然想起什麼,掏掏衣袖摸出個瓶罐:“夜深難免有蚊蟲叮咬,待會兒咱還是塗些藥再走比較好。”

這是早前係統獎勵的,終於派上了用場。

穆蔚生接過藥,單手撬開瓶塞,將藥灑在身上。

四周漆黑一片,樓婈婈就歎氣一聲:“你說今夜我們該到哪休憩呢?”

她一路都在掛念這個問題。

真是苦惱。

還是第一次睡在野外,屬實沒安全感,可整日不睡,又很熬人。

她可不想第二天頂著個大熊貓眼……

穆蔚生隻道:“附近有山穀。”

樓婈婈眸子一亮,“那就有地方了!”

少女笑著時眼睛好似會說話,讓人挪不開眼。

穆蔚生靜默挪開視線。

這時,輕軟的聲音再次響起:“柴火也燒的差不多了,要不我們現在過去?”

“對了,你覺得好點了麼?”她問。

人泡在水裡整個身體都會有影響,更何況是深秋,穆蔚生身子骨這麼消瘦,定是不太好受。

“無礙。”他說。

兩人摸著路到了山穀。

如穆蔚生所說,這裡環境確實不錯,最為驚喜的莫過於有帳篷。不僅有這,還有墊布,也不知是誰遺留下的。

意外之喜,樓婈婈就很感恩,她支著微弱的火光,上看看,下看看,連塵都沒多少。

青天白日,哦不,月黑風高,感謝陌生旅人的饋贈!

穆蔚生反應就很平淡。

時下宣國野旅之風頗盛,能碰到他們留下之物,不足為奇。可少女對此好似一無所知,反應很大,她真的很容易開心。

他不理解。

“對了,你餓不餓?”樓婈婈忽然問。

餓?他不曾覺得。

穆蔚生:“樓姑娘可是餓了?”

“一點吧。”

話音落地,穆蔚生忽然遞來一個東西。

是個小匣盒,外形看著陌生,不過內裡之物她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是蜜餞!

樓婈婈嘴角上揚,抬眸問:“你新買的?”

“先前的。”

哦,還是她給的。竟一點也沒吃麼……

“謝謝,”她接過東西,塞了個到嘴裡,臉上滿足極了:“還好你留有吃的能補充補充能量,要不然咱們真要餓死了。”

穆蔚生靜默看著她,沒說話。

補充了能量,也該休息了。

地方就這麼大點兒,又有兩個人。樓婈婈倒不是很在意什麼男女有彆,但穆蔚生就不一定了。他是活生生的“古人”,還有潔癖,很難說。

對了,他還是失眠患者來著,能不能睡著都是個問題。

樓婈婈很少失眠。

概因她每日大半時間都在上課和實驗,天天累成狗,回寢洗完漱就挺不住了。所以在睡覺上,她還是有些心得的。

她就建議穆蔚生:可以試試充足一下,身子一旦累了,睡意擋也擋不住。

當然,還有一些治療失眠的土方法。

比如說,可以試試打坐冥想,或者試著數羊。

穆蔚生聽了眼裡多了絲困惑與好奇,尤其是聽到數羊的土方法後。

“何為數羊?”

樓婈婈見他有了興趣,心裡一樂,“你跟著我的話做——”

聞言,他眸色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