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附近好像來人了。

薛子義就說:換好了裝束便趕緊離開。

大家一致同意,很快上路。但不知怎的,他們一路沿著小路走,還是暴露了蹤跡。

又碰見李田風了。

仇人相見,兩眼猩紅,樓婈婈見勢不對,往穆蔚生旁邊兒靠了靠。薛子義月心二人則是拔劍以對,神情凝重。

“樓姑娘,穆公子你們先走——”薛子義忽然這麼說。

樓婈婈沒想就拒絕,“那怎麼行呢,你都說了咱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共患難才對。”

薛子義微頓一下,旋即道:“此事因我一人而起,幫我,乃下策!”

話罷,一道氣浪襲來,迫得樓婈婈後退幾步,未等抬眸,一股力量將她拎起,迅速遠離。

“穆蔚生!放我下來!”她側眸喊道。

穆蔚生漆眸死水般看她,“你確定?”

“確定!”她道,“那麼多人,兩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

“現在隻有一半了。”

樓婈婈一愣,回眸一看,竟瞧見有數人隨在後麵。瞧著人數不下二十人,個個輕功極佳,跟的最緊的是一團紅,那人一雙桃花眼,見她望來還回了個笑容。

笑容是友好的象征,不過此時此景樓婈婈半分沒感覺到。

“穆公子有幾分把握?”

“沒有把握。”穆蔚生淡笑。

樓婈婈大概有了個譜,環顧一眼四周,目光落於不遠處的湖上。

“可會鳧水?” 她說,“前方有湖泊,打不過咱就在水裡躲躲!”

“可。”

……

前方末路,若要破局,唯有水。

所以說,追的對象跳下去是有征兆的。但儘管這樣,這些微末的征兆於殺手們而言還是有些突然。

不遠處是有個湖,隻是他們沒想到兩人那麼果斷,況且,追至此地,那白袍男子武功不菲,明明大有實力相戰,怎麼就這麼突然……跳了湖呢。連鬥都不鬥?

無趣,無趣至極!

而且還帶著那麼水靈動人的女子……

秋季的湖,可不是一般的冷。

再看那湖,表麵平靜,實則暗流洶湧,掉進去,十有八九活不成了。

思及此,蚩宣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來的這些人好些是江湖中有名有姓之人,甘心的自行回去了,不甘心的旋即到湖岸蹲守。隻是有人蹲守了半天,再未尋見人影。

*

墜湖的感覺就很特彆。

不同於遊泳館遊泳,墜入的一瞬,四周忽然異常的靜,水浪裹住她的眼、四肢乃至整個身子,像是躺入柔水編織的大床般舒軟。

不過好景不長。

迅速地,促狹感會扼住每一處神經,緊隨而來的便是刺骨的冰冷紮入肌膚。

樓婈婈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猛然睜開眼的。

鳧水她兒時便會,這其中亦有許多熱愛,當時還經常參加相關賽事來著,隻可惜後來學了醫,學業繁忙,日漸淡忘這份熱愛。

好在,關鍵時刻,泳技不算完全出走。

是以,樓婈婈屏氣凝神,拚命擺動四肢,想要遊出水麵。

可忽的,她恍惚停了。

概因一道熟悉的身影——水裡,靚麗的白袍像是蕩開了巨大的花骨朵,那個信誓旦旦應了一句“可”的穆蔚生此刻頭朝下,漸漸下沉。

直至此刻,樓婈婈才明白,他根本不會鳧水。

怪!

不會鳧水還這麼想跳,純找死呢?!

氣歸氣,不解歸不解,她更加拚命遊了過去。

她從前模擬過水底救人,因此思路還算清晰。

——直接一個背麵反蛙泳腿慢慢往水麵拖,這個時刻就不得不感歎一句:還好他瘦削。

但凡再重一點,死的便不止他一個了。

……

人救出來了。

樓婈婈虛脫地躺在地上,入目是星光點點的夜空,很寧靜。靜的她好想閉上眼就這麼睡上一覺,可一想到身邊的人,再想休息也打消了念頭。

她側眸。

穆蔚生身上衣服全然濕透,一動不動躺著。

樓婈婈艱難走去,探他鼻息。

他的氣息很平很平,胸口也鮮有起伏。

定是嗆水了!

一瞬,樓婈婈精神了,忙解開他的衣衫,幫他心肺心肺複蘇。

一下,兩下,明明現代老師是這麼教的,她心想,怎沒用呢?

一閃而過不好的後果,樓婈婈不停動作,呼道:“穆蔚生,你能聽到嗎?快醒醒!”

“快醒醒,你不能睡!”

她很累,但她更不想穆蔚生死。

樓婈婈看著那張宛若寧靜睡著的麵龐,繼續道:“就這麼死了,難道你就不考慮彆人的感受嗎?”

“……難道,這世上竟沒有一個你在乎的人嗎?”

還是沒反應。

又過一會兒,樓婈婈實在堅持不住了。

手酸膝蓋疼,她鬆開手,一整個大字型躺在地上,認命般闔上眼,自顧自說道:

“不活好啊,擺爛了,我也死了得了。”

話音剛落,有水聲“噗”地響起,才疲然閉上眼的樓婈婈猛然看去,欣喜看到昏迷過去的穆蔚生吐出了湖水。

她咧嘴笑著,倍感力量湊了過去,再次探上他的鼻息,確認不一樣後,鬆一口氣。也就是這時,穆蔚生突然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樓婈婈大鬆口氣,笑了:“呼!還好……”

*

穆蔚生不會遊泳。

並非他不想學,而是隻能放棄——同鄰的孩子王有幾個頗擅水,每每趁人不注意,便想合夥把他的頭浸入缸裡。他自是不願被人宰割,那些孩子不敵他,總是被他反將一軍狠狠泡在水裡。

之所以沒學,概因他將此事告知雙親,卻無一人為他撐腰。連母親也說:“小孩子過家家罷了,阿十七莫要記在心裡。”

這之後,他暗下決心定要學會鳧水,可他不知的是,僅僅因為這個王世光對他又是痛打一番。他至今都記得王世光看來的目光。

那是厭棄,巴不得他去死的眼神。

“此事就此作罷,你若不依不饒,就休要怪我。”王世光撂下話。

鳧水一事,提一次,毒打一次,發現一次,更甚。久而久之,就藏起這份妄想。

後來,王世光死了,他想過要學,卻生了懼水之心。

溺水是什麼感覺?

穆蔚生覺得很奇妙,沒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有種舒適的釋然感,四周都很寧靜,寧靜到過往的一切開始走馬觀花起來。

久違的奇妙感。

他想,這麼死去好想沒什麼不好。他本就沒人在意,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苟活於世?

咽腔開始有些酸脹,身子慢慢開始下沉。這時他已準備好死亡。

可忽然,四周的浪流有了微弱的變化,像是有人過來了。

不知怎的,他腦海浮現一張麵孔。

膚色瓷白,一身勃勃生機的綠,蛾眉彎彎,鹿眸粲粲……他想到她們初見的那日。

他不傻,能感受到她在說謊。可就是這麼個騙子,看向他的目光從不是厭棄。

既然不喜歡他,為何要說出讓人誤會的話?為何不顧自己安危也要救他?為何獨獨在神樹下許下有關他的願望?為何究竟是為何?

樓婈婈!樓婈婈!

她若發現他不會鳧水會是什麼反應?開心還是傷心?

為何——

為何獨獨想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