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一瞬的沉默,漆黑的目光便肆無忌憚地侵略過來,他眼尾細而狹長,在昏黃的光映照下,愈讓人捉摸不透。

“樓姑娘為何這麼問?”他問,聲音也清泠泠的。

“感覺啊……”

自從上次被聽到談話,她總覺得穆蔚生哪裡怪怪的,真要說也說不上來。也怪她嘴快,當時隻想著順利進主角團了,失策失策。

“姑娘多慮了。”

穆蔚生五官隱沒在陰影裡,聲線淡淡。

聽得這話,樓婈婈心猛地一鬆,想到上次的事情自己還沒給個解釋,便道:“那天和月心姐姐說的話,若是對你造成困擾,公子權當沒聽到就好。”

“在下從沒放在心上。”穆蔚生輕笑。

“啊…”樓婈婈跟著笑笑,心裡卻有些尷尬和失落。敢情這些日子都是她多想了,穆蔚生根本啥事沒有,是她自作多情。

也是,她倆才認識不久,平常又沒什麼親密接觸,最親近的一次距離還是她飛身擋刀,根本產生不了愛情火花呀。

不行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那我們……算朋友嗎?”樓婈婈打破沉寂。

穆蔚生未多思考,“我哪裡需要什麼朋友。”

“需要!你也需要。”

聞言穆蔚生眼底暗沉,靜默盯著她。

見他不說話,樓婈婈繼續說:“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早把你當成朋友,我想月心姐姐是,薛公子更是。我今日來,其實就是想讓你彆想那麼多,若你沒打算交我這個朋友也沒關係的,那就等日後嘛,時間好長的。總有那麼一天……”

說著說著,她顯然有些不知道說哪了,想了想,終是抿了抿唇沒再說下去,鹿眸靜靜看著他。

一片沉默中,有鼓鳴聲忽然響起。

樓婈婈麵色一郝,垂眸輕笑一聲:“夜晚沒吃就餓了……要一起嗎?我看你好像也沒吃來著。”

未等他回答,少女訥訥解釋:“其實,是因為我一人害怕”

來時她就發現泊水鎮街上有許多地痞流氓,一個個長得凶人惡煞,嚇人的很。

樓婈婈保證道:“你放心,我吃飯很快的,絕不……”

“可以。”他忽然出聲,麵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像是一副很熱心助人的模樣。

樓婈婈意外他這麼痛快,旋即莞爾一笑。

“那太好了,有穆公子在,我就不怕。”

*

命是個很玄的事情。

這事放到以前管天州是不信的,可他現在信了半分——他雖然倒黴大半輩子,但上天還是眷顧,給了他一點狗屎運——第一次是他僥幸被放了回來,第二次是他快被昌東打個半死,突然,一群江湖英雄從天而降把那群欺負過他們的壞人們全殺了。

更好的消息是,他們還特地為他和其他傷患施了針,說起來,施針的那人醫術高超至極,寥寥幾針下去,他那痛的快要站不起來的身子忽然就能起來了。

此外,那些人還特地丟來一個荷包,還說,都是給他的,若是他人敢動歪念,後果曉得。

管天州打開荷包的一瞬,吃驚愕然。

十錠銀子!

那麼多!那麼多的銀錠竟都是給他的。

愕然一瞬,他趕忙把東西退回去。

我不能收。

當時的他是這般說的。

“扭扭捏捏像個女娘一樣,給你的就拿上。”五人中的女俠道,“不必再說什麼,我們還要趕路。”

說趕路就趕路,還沒一會的功夫,恩人們便留也不留地走了。

徒留管天州和一群人坐在原地發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就開口說話了。

“天州,那昌東他們怎麼辦?”

這話一下問到點上,昌東是個混賬,他的小嘍囉也是,可人一死,天就要變了。

而他們不一樣,他們活下來了,在這之前有人曾看見他們待一起過,那縣令和大家夥兒問起來該如何解釋?

幾人都怔怔望著他。

“回家,”管天州沉默片刻,聲音堅定,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純屬意外,就算縣令發怒,也權當不知。”

*

“這個麵好好吃。”樓婈婈邊吃邊不停誇,“勁道爽滑,不油不膩,好熟悉的味道。”

印象裡,每次生日姥姥總會給她做碗長壽麵,這個味道,簡直和姥姥做的,一模一樣。

有點想她了。

想到這,樓婈婈鼻頭一酸,低著頭,默不作聲地大口吃著麵,眼裡泛著淚光。

“……”穆蔚生並沒有接話,隻看著她突然的情緒變化,轉頭打量一眼做麵的小廝,陷入靜默。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道:“樓姑娘為何哭了?”

樓婈婈聞言一定,收拾一下情緒,換個輕快的語調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吃到這碗麵不由想起家人,有些傷感罷了。”

穆蔚生:“樓姑娘家在何處?”

“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不說這個了,穆公子可要嘗嘗?”

“不了。”

“你不喜歡?”

“嗯。”

話音方落,隱約有慘叫聲傳來,食客們驚愣一瞬,麵露不解。店小二自也聽到了,看了一眼回來,連連嘖聲:“又開始欺負人了,這次打的是個小叫花子。”

聽這語氣,那混蛋應該經常欺負人。樓婈婈表情不忿,思量起了主意。

得找個幫手!

她放低聲音,“穆公子幫我一個忙可好?”

穆蔚生饒有興趣地看她:“樓姑娘是想救那個小叫花子?”

她點點頭,“算我再欠你個人情,有機會,我一定報答。”

.

入住客棧看似簡單,實則是件麻煩的事。

就比如說樓婈婈四人,薛子義被通緝,他們那是謹慎的不能再謹慎。首先,四人分成了兩波前後登記入住,這還不夠,薛子義更是喬裝打扮,從一個清爽的鮮肉裝扮成大叔,這樣的反差,險些連他們也騙了過去。

如今他在客棧裡,鮮少外出,暴露的可能就小。

那其他人就要主意,比如說,樓婈婈。

打人這事說鬨大就會鬨大,那她總得想個妙計,既能教訓了人,又不暴露相貌。

怎麼做?

計一:蒙麵。

當穆蔚生將人套著麻袋直接提溜過來時,她是有些驚的,她沒想到穆蔚生看著削瘦力氣卻那麼大,實在是給力。

樓婈婈都打聽清楚了——這個混蛋叫王河,有名的街霸王,還專挑軟柿子捏,彆人稍不順他心,就睚眥過去。

那麼她,今天就替天行道!

她一個左橫腳右橫腳踢了過去。

“疼疼疼……”王河哀嚎,“你們到底是誰?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小心我去告官把你們都抓上來!”

樓婈婈一聽就氣,還想報官?做什麼春秋大夢?!

“打彆人之時,你可想過今日!”

“他們都是賤人,打了就打了,不是還沒死嗎!”王河抱著頭,齜牙咧嘴道。

聞言,穆蔚生眼底幽暗一閃而逝。

這話,曾也有人對他說過。

這般想著,身旁少女忽然又踢幾腳過去,袋子裡的人被打老實了,不敢頂嘴。

過一會兒,教訓的差不多樓婈婈就捏了捏酸脹的膝蓋,起身。

“我們走吧。”

“不打了?”

穆蔚生垂眸掃一眼袋子裡小心掙紮著的人。

“不打了。”她淡淡應道,“手酸腳酸,饒他一條小命。”

袋中的人哆哆嗦嗦聽著,不敢出聲。

已是黑夜,尋的這個地方隱秘,僅有遠處幾盞燈亮著,微弱的光裡,樓婈婈模糊看到穆蔚生唇輕輕彎起一個弧度:“可。”

“那咱們走吧。”樓婈婈轉身離開。

穆蔚生:“嗯。”

他聲音同往常一般,沒什麼變化,樓婈婈聽了就沉浸在方才替天行道的喜悅中,也就沒注意到,有凜風忽然拂起耳端發絲,其後的一瞬,身後的袋子猛然一僵,再無動靜。

與之一息,穆蔚生輕闔眸,無聲笑了下,同樣的,動靜無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