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到神的聲音?這也太離譜了。
趙瑛覺得風邢說的這些話略顯誇張,好像在給他們巫師神官這個職業貼金但還是誇了幾句,淺淺表達一下敬仰,接著話鋒一轉:“難道這世上隻有罕答大人能行占卜一事嗎?”
“倒也不是。旁人也能占卜,但是占卜極其看重天賦,沒有天賦的人,占卜的準確率會低很多。”風邢頭一偏,“你想學占卜?”
真是貼心,竟然這就猜出了她真正的來意。趙瑛掛上一臉真善美的笑容道:“我素來敬仰神官,想學習占卜很久了。但我母親不喜歡這些,所以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學。”
她居然想學占卜。她竟然想跟他學這種他不擅長的東西?
風邢有點憋氣。
但他是長輩,絕不能在小孩子麵前丟臉!
風邢把散下來的碎發撩到耳後,移開視線,高深莫測道:“我年輕時來到海岱城,恰巧遇到孟夫人。孟夫人懂觀星之術,給我帶來許多啟發。她不懂占卜,但她觀看星象就能說出第二天的陰晴圓缺,能說中這一年的農耕吉時。”
他停頓一下,斯文的臉望向趙瑛,“有這項能力,即便不懂占卜,也能聽到神諭。”
趙瑛不明白風邢忽然說這些算什麼意思,他這是不想教她?她遲疑道:“這和我學占卜起衝突嗎?”
“不衝突。”風邢的表情流露出一絲做作的憂傷,“她的女兒能拔得頭籌是應該的,那一天我對你的讚賞不是違心之詞,瑛小姐確實做得很好。”
風邢示意仆人:“去把記錄占詞的刻板取來吧。”
仆人離開之後,風邢很輕地拍了拍趙瑛的肩膀,然後迅速收回了手。“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這樣很好。”然後風邢很自然地給她布菜,仿佛長輩照顧晚輩一樣,“嘗嘗這個,烤牛肋排。”
趙瑛隻覺得古怪,這種氛圍不太對。風邢此刻就像一個師父,發現徒弟的知識層麵已經超過了他,心裡不甘心,可是不得不放手,讓徒弟去探索新的天地。
或者說,還像一個父親發現兒女有了自己的心思,而這個心思是他的無法解答的,一時之間感慨自己老了,兒女大了。
問題是,風邢和她明明不是這種師徒或者父女的關係啊!
不過風邢這裡的東西實在好吃。儘管趙瑛肚子很飽,還是從善如流的接過風邢遞來的小盤子,夾起肉放到嘴裡,嚼了幾口就讚歎:“好吃。”
風邢很高興的樣子,索性自己停下筷子,專心給趙瑛布菜。“你要是喜歡,我讓人再給你準備一些拿回家去。明日啟程去昭信城,帶著路上吃。”
直到風邢取來獸骨,二人之間都是這樣溫馨而浮於表麵的對話。
然後風邢開始給趙瑛講燒骨占卜之法。他一本正經地說:“燒骨之前,自己想好裂紋的方向。所求的問題答案如何,要看燒製的結果來定。”
“好。燒製的時候有什麼要點?”
風邢停頓了一會兒道:“沒什麼要點,風乾的獸骨一燒就裂,誰都能燒。要是裂紋的方向和自己想的一樣,那就是可,若不一樣,就是不可。”
“就這麼簡單?那占詞怎麼看?”怎麼和想象的很不一樣?趙瑛有點崩。
風邢高深莫測地說:“占詞怎麼樣,就看你心情了。”
趙瑛被這幾句話整錯愕了。
不是,他真的會占卜嗎?她是不是問錯人了?大巫師該不是不會占卜,在這裡裝腔作勢騙她的禮物吧?
*
初選之後的第十日,入選的十名少女從海岱城出發,去往昭信城參加複試。
天蒙蒙亮,城門之外圍了幾十輛送行的馬車。女孩們抹淚,不舍得離開家人,她們的母親也默默流淚,擔心女兒一個人出門在外受人欺負。畢竟,女兒養到這麼大,這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單獨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母親們關照女兒,去了彆處,不比在家裡,要服從東攸侯的指令,對待貴人要順從。
隻有趙瑛的母親不同。孟夫人一坐進馬車,就開始考教趙瑛的功課:“到了昭信城,要怎麼做都記得嗎?”
“記得。”趙瑛點了點頭。“去到異地,先拜訪主家。若是遇到熟人,也要上門拜訪。”
回答得還算得宜。孟夫人的神色緩下來不少:“送給東攸侯以及十二位夫人、五位公子的禮物,都記熟了嗎?”
“記熟了。送給東攸侯的禮物是一套蛋殼陶酒器、兩方玉石。送給五位公子的禮物是各一方玉石、兩匹錦緞,其中大公子和三公子受寵,再多加一套白陶酒器。給十二位夫人送的禮物是兩匹錦緞,四時乾果,兩壇精釀的醇酒。”
孟夫人十分滿意,趙瑛答得很流利,可見是下了工夫記的。
這些待人接物的套路,趙瑛從小就耳濡目染,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織花替母親給人帶話送禮了。彆家的母親不會教女兒這些,她們沒有這些打點關係的本錢,即便是大家族的女兒,能學會認字已經很了不得了。但孟夫人把這一套行事路數當成功課,趙瑛一點都不能馬虎。
況且,趙瑛穿越之前是做老板的,本來就善於待人接物,對這些事情完全不在話下。
孟夫人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又道:“東攸侯和大公子和三公子的禮,你親自去送,其他的公子、夫人那裡讓織花替你送去。記住,你此行,不是為了成為妾室,是要贏得比選,所以幾位夫人那裡不必特意去討好,和公子們接觸也要有分寸。”
“母親放心,我都知道。”
“家裡那套做派萬不能帶去昭信城。記得,少和男人接觸。東攸侯家的公子們哪怕生得再俊俏,也要少來往。留著心思觀察東攸侯的一舉一動,將來去了偃師城,把察覺到的消息都告訴接應你的人。”
趙瑛點了點頭,卻垂下了眼,好像在思考什麼難題。
孟夫人一蹙眉:“有什麼話就趕緊說。”
“不是什麼要緊問題。”趙瑛抬頭道:“我就是沒想明白,東攸侯有十二位夫人,怎麼就隻有五個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