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誤會大了(1 / 1)

司明晏在現代時是喜歡賴床的,周末的上午幾乎都在睡覺,平時早起要定十個鬨鐘,拖延到最後一個的十分鐘後,才會起床,卡點在打卡前一秒到單位。

再加上她此前一直在養傷,嬌養著無事可乾,天天睡到自然醒。故此她完全適應不了雲毅宸淩晨四點起床的作息。

行宮裡有伺候的宮女和昆侖奴,但雲毅宸平常貼身的小事都自己做,離他最近的隻有兩個隨身的侍衛,一明一暗,昨夜放司明晏進屋的就是明裡那個,名叫飛鳶。

寅時二刻,飛鳶照舊敲門叫雲毅宸起床,他會稍等片刻後再帶著伺候洗漱的宮女們進屋。

可昨夜把那齊國和親的小公主放進了寢宮,飛鳶蹲在門口,瞧著端著洗漱物件的宮人們,托腮思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隻能在敲門三下後,叫了聲:“主子。”

雲毅宸一向淺眠,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吵醒,今日卻罕見的在飛鳶叫了三聲主子後,沒醒。

或許是因為傷拖得太久太疲憊,又或許是因為司明晏睡在外間,讓他覺得很安心。

司明晏則是在睡夢中夢見同寢室的室友要煮餃子,問她吃幾個,且一直邊煮邊重複著「煮餃子、煮餃子」,於是司明晏悶頭夢囈:“八個吧,吃個順兒。”

卻在飛鳶最後一次敲門時,突然驚喜。

不對!

我現在在聖托城!

她聽見門響,瞬間記起自己對雲毅宸的承諾,抱起被子就衝到了雲毅宸的床上,躺了上去。

雲毅宸被她跳上床的動靜吵醒,睡眼惺忪地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她。隨後耳邊傳來在外間飛鳶的聲音:“主子,已經寅時三刻了。”

就聽司明晏夾著嗓子,緩緩開腔:“大汗~不許走,再多陪人家一會兒嘛~”

看她一本正經的演著妖妃,雲毅宸彎著眼睛,忍不住笑出了聲。

司明晏瞪了他一眼,湊他耳邊小聲提醒:“配合!配合!”

雲毅宸點點頭:“你們下去吧,今日不巡營。”

今年是飛鳶跟著雲毅宸的第五個年頭,還是頭一次見主子寅時二刻未起。

於是他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占定了一會兒,才帶著人出去。

人走後,司明晏抱怨道:“你笑什麼?差點兒露餡兒。”

雲毅宸不以為意:“怎麼會,他們隻會覺得我們在打情罵俏。”

司明晏卷起鋪蓋還要睡回外頭去,卻被雲毅宸拉住了手。

“嗯?”

雲毅宸道:“你現在去外邊,才真的會露餡兒。”

司明晏抱著被子,有些猶豫。

雲毅宸讓開了一半床褥:“做戲做全套。”

司明晏裹著被子躺下,見他轉過身,用背對著她。

她終是完全清醒了,一點兒都睡不著,於是小聲道:“你的那些幕僚,族人,若是打著亡國禍水的旗號要殺我,你可得幫著我。”

他答:“你又不是真的妖妃,我也隻是一個會在草原上跑馬的——”他想了想:“牧馬人。”

“哈?”司明晏道:“你會清理馬糞嗎?”

“以後去學。”他小聲道:“若我當不了汶肈可汗了,會提前將你送回齊國。”

司明晏道:“那你還是好好的當可汗吧,我回齊國,也是會被送給其他男人。”

雲毅宸困倦的淺眠,想張嘴說些什麼,終究是完全睡著了,沒有說出口。

司明晏睡在他身邊,見他半天沒說話,便支起上身去看他。

借的外間微弱的燭光,見他安睡時仍是眉頭緊鎖。一時竟覺得他有些可憐。

便小聲嘟囔了句:“連睡個懶覺都這麼吃力。”

雲毅宸並沒有睡得太遲,辰時末就起床了,反倒是司明晏回籠覺到雲毅宸起床,宮女們端進洗漱的用具,她才被吵醒。

探頭出床帳外,眨巴著眼睛的樣子有些滑稽,雲毅宸回頭看她,她詢問式的指了指自己。

雲毅宸道:“自便吧。”

“你能幫我引見學城裡的孟黃粱,孟太師嗎?”司明晏問。

“你要把你的圖紙拿給他看?”雲毅宸道:“他脾氣古怪,彆被他罵哭了。”

司明晏心道:什麼樣的教授我沒見過,還怕他不成。

“不會的。”

雲毅宸緩緩走向她,坐在床沿上看著司明晏,她身上的睡袍有些淩亂,臉上還有剛起床的懵懂,床帳裡因有她在,飄散著淡淡的牡丹花香。

“你…”他遲疑片刻道:“隻有那些圖紙,孟太師不會見你。我給你幾個學城出來的機械師,等你把紡車的樣機做出來,需有雛形,不求運行順暢,但最次也需動能合理,才可帶著成果去見孟太師。”

他眼見著那雙睡意朦朧的眼睛,慢慢睜大,放出光彩:“真的啊?你真的願意幫我!”

見她笑,雲毅宸竟也想跟著笑:“你千裡迢迢要來見我,不就是為了這事嗎?還有,是你說的,要幫我做新的蒸汽輪。”

司明晏高興的站在床上,跳下地又在地上蹦躂了兩圈。

隨後,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握住雲毅宸的雙手,神色莊重:“我給你立軍令狀,我司明晏,會傾儘我所有的學識、認知、思想幫助你。”

手掌心傳來她的溫度,她的手不算小,但與他的一對比,就小了很多,柔軟又細膩,她說她會傾儘所有。

雲毅宸看著她的眼睛,問:“為何?”

司明晏在現代時,會因項目批不下資金而苦惱。她雖然拜了名師,可卻並不是導師最出色的學生。雖然一直從事著相關專業的研究和製造,但距離想達到的目標,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

她的家境無法跟出生學術世家的天才相比,也無法在名利場中做到遊刃有餘,八麵玲瓏。

她隻會埋頭乾活,抬頭抱怨,接著埋頭繼續乾活。

她知道,目標與現實之間,那漫長的距離中,橫亙著太多阻礙。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而更多的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成功。

她揚起笑容:“因為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你們征戰的不也說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嘛。”

“你…不恨我嗎?”雲毅宸道:“我曾經差點殺了你。”

關於她差點死雲毅宸手上這件事,司明晏倒不否認,但她明白那是生長時代不同和立場不同造就的,況且雲毅宸並沒有對她太下狠手,也儘心的救治了她。

她穿越來此,齊國靠不住、親哥靠不住,隻有一個雲毅宸,勉強算是收留了她,雖然是以他口中「奴隸」的身份。

哦,等等,他好像曾經還喊過「愛妃」。

司明晏道:“我第一次見你就告訴過你,我很有用。”

雲毅宸有些不太明白:“我是問你是否恨我?”

“我在用價值跟你交換尊重。自古能人隻需精於一樣事,而君王則是要善於用人。”司明晏解釋道:“你坐在高位上,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會影響很多人,有人得利就有人吃虧,得利的人說你是明主,吃虧的人恨你,說你是暴君。若恨你的人多了,你便會被推下高位。”

這些雲毅宸自是知道。

司明晏眼神灼灼:“那你說說我,你可知我的價值在何處?”

雲毅宸想起第一次見麵那晚司明晏對他說的話:“可規勸丈夫,教導子女,操持家務,使家族團結。如若不然,男子無妻子規勸,行差踏錯,子女無母親教導,頑劣妄為,家務無人操持,家不成家?”

司明晏笑出了聲:“你居然記得這話,你果然是不同的。”

“不同的?”

司明晏點頭:“對,你與那齊國君主不同,與你手下那些將領不同,甚至與這個時代的大多數男子都不同!”

雖然不知她說的不同是什麼,但被她拉著手,聽說這些似乎是在誇獎的話,讓雲毅宸很是受用。

司明晏一鼓作氣,繼續開哄:“對於齊國的君主,我那個親哥哥來說,我是一件可以拱手送出,價值連城的商品。可我到了汶肈的軍營裡,便成了以色示人的玩物。”

聽她說這話,雲毅宸連忙開口解釋:“不…”

“你聽我說完。”司明晏道:“上次那個阿史那宏茂說我是婊/子,奴隸,你可還記得?”

“那些粗鄙之語,無稽之談,你千萬不可放在心上。”雲毅宸道。

司明晏仍是笑著的:“那你現在把我當什麼?”

雲毅宸被他這麼一問,心跳如擂鼓,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我本就是齊國送來給你的女人,若是能討你歡心,自然會把我嬌養在宮殿裡,當妃子對吧?”

雲毅宸依舊沒說話,依舊是心跳如擂鼓。

他也訝異於自己內心的反應。明明隻需點頭說「是」就可,雲淳當大汗時姬妾成群,想要的女人直接推倒,哪有那麼多因為所以。

司明晏繼續道:“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因為你不喜歡中原女人。”

雲毅宸心想:她…誤解了。

“但是你卻沒有殺我,還記得我說的話,現在還願意給我機會,讓我做想做的事。我又怎麼會恨你呢?”司明晏道:“你和他們是不同的,你相信我的創造力,相信機械和製造的力量。是知人善用的明君。於我來說便是我的伯樂,是我願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君王。”

雲毅宸心想:這誤會…大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思考的和司明晏的關係,是不是有些過於齷齪。他好像並不是司明晏口中的與彆的男子不同,若司明晏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是不是會失望?

可她話都說到這兒了,高帽也都戴上了,事到如今他這個伯樂好像是非當不可了。站在私人感情上,現在的雲毅宸也絕不敢說出:我就是想把你嬌養在宮中,當個妃子,這樣的話。

所以隻淡淡的張嘴回了個幾乎沒有情緒起伏的:“啊。”

司明晏正色抱拳“:請大汗放心,司明晏絕不負所托。我的紡車,會讓百姓受益,到時候天下人都會誇讚你。”

於是司明晏穿上外袍,抱起自己的卷軸圖紙,出門開啟了她的「蒸汽機紡織車製造計劃」。

她出門口時遇上了正蹲在門檻上的飛鳶,她客氣的點頭打了招呼,像個見了老師的好學生。讓飛鳶很是摸不著頭腦,現在的司明晏,仿佛和早晨賴在大汗床上的妖妃是兩個人。

雲毅宸的手上還留著她走前的餘香。他在腦中又過了一遍司明晏的話,訕訕一笑:“天下人都會誇讚我?伯樂?她…她認真的?”

又低頭,想著司明晏閃著光的眼睛,笑得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