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中央,原本歡快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
宋錦瑤本想遵守棋盤規則,朝刑部尚書趙崇鞠躬行禮,不承想對方理都不帶理自己,重重地悶“哼”一聲,隨後一屁股坐下。
她自然不敢多說什麼,緩緩收回手,臉上依舊掛著瘮人的微笑。
開局,趙崇率先落子,黑子“啪”地一聲脆響,重重落在天元,那叫一個氣勢奪人,嚇得眾人不敢吱聲,擺明就是想掌控全局。
宋錦瑤淡淡地掃了眼他的落子點,臉上不慌不忙,素手輕拈白子,落在右下星位,按照往常那樣布局。
周圍寂靜無聲,大家不約而同屏住呼吸,整個堂中,隻有兩位尚書喝多酒喘著粗氣,在此刻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
公主坐在宋錦瑤身旁,心底不安地攥緊手指,眼睛不斷地打量著棋盤上的風雲。
與此同時還有宋氏一府,明明對弈的不是他們,可一個個心裡比宋錦瑤還要擔心。
原本戶部尚書李朗對宋錦瑤看法全然不屑,認為她能進皇室圍棋學堂學習,全靠勾引徐頌祁上位。
但此時此刻,他目光如炬地盯著眼前宋錦瑤,看著她下棋如此謹慎,甚至步步為營算計趙崇,他才慢一拍察覺對方的棋藝,竟如此了得。
幾手過後,趙崇明顯感到一絲不對勁,他笑咪咪抬頭望向麵前的宋錦瑤,見她眉目間從容淡定,似乎根本沒把他放眼裡。
他表情立馬嚴肅,黑色的眸子滿是慍色。
趙崇果斷使出“三連星”布局,黑子在棋盤上星位連珠,意圖構建宏大棋局,控製掌握中腹空間,以優勢壓製對手。
宋錦瑤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利用白子靈活穿梭其中,以“中國流”應對,一邊鞏固邊角實地,一邊向外延展勢力。
見她巧妙化解趙崇黑子的洶洶來勢,戶部尚書李朗臉色更是一沉,周圍人瞧見這一幕,連忙拍手叫好。
“宋小姐好棋法,隻不過剛才破局棋法叫什麼?我等從未見過啊。”
“是啊,我研究圍棋數年,從未見過宋小姐那樣棋法。”
他們七嘴八舌討論著,臉上紛紛閃過不解。
宋錦瑤眉頭緊皺,臉上閃過不悅,她早已顧不上現在下得棋法是否合適這個朝代,一心隻想將眼前之人痛揍一遍。
公主注意到她眼底的煩躁,連忙起身朝官員們靜聲,若再敢打擾她下棋,立馬按照大昭法律處罰。
此話一出,嚇得各位瞬間安靜下來,甚至大氣不敢出,連忙低頭繼續專注棋局。
中盤階段,局勢逐漸白熱化模式。意識到宋錦瑤不是善茬,趙崇酒都清醒不少,整個嘴唇發白,努力尋找對方破綻。
察覺到越和她打持久戰,就對自身越不利,趙崇思考良久,最後下定決心用黑子直接突擊,強行打入宋錦瑤左下白陣。
宋錦瑤眉頭一皺,不明白對方具體在想什麼,隨即立馬展開反擊,白子迅速靠壓、扳粘,招招緊湊。
她要編織一張無處可躲的羅網,來困住對方凶狠的棋子。
可趙崇也不是軟柿子,他猜到宋錦瑤心底打著算盤,嘴角忍不住鄙視一笑:“宋錦瑤,我真的要收回之前侮辱你的話了。”
“不愧是揚言道,讓女子也能下圍棋的人,要是真沒點本事,確實也說不過去。”趙崇話鋒一轉,“可惜,你還是太過年輕。”
話音剛落,黑子左衝右突,憑借深厚算力,試圖做活。
一時間,棋盤左下角殺得難解難分,黑子雖然暫時處於險境,但正好利用棄子戰術,迅速在外圍築起一道厚勢。
趙崇現在下得棋與中腹棋子遙相呼應,局勢頓時混沌不明,看得周圍人心連連提高一個點,不禁在為她揪心。
公主雖然看不懂棋局動向,但察覺到氣氛突然變得格外嚴肅,心裡或多或少明白些什麼。
她雙手攥緊,指尖微微發涼,心裡默默替宋錦瑤祈禱。
宋錦瑤感覺到身側人異樣,用餘光瞄了一眼公主,注意到她眼底的不安,毫不猶豫伸手落在公主發抖的手背上,好似在安慰對方。
直到公主一臉驚愕地抬眸望去,隻見她嘴角微揚,輕輕搖頭,好似在告訴她,讓她放心。
趙崇得勢不饒人,趁勢力還未離去,連忙在腹中發起進攻,黑子以“大飛”“鎮”等手段,迅速擴張勢力。
宋錦瑤抬眸凝視著對方,語氣異常冷淡,甚至有一絲敬畏。
“聒噪。”
她始終保持冷靜從容狀態,並沒有因為對方發起猛烈攻擊而慌亂手腳。
相反,現在的宋錦瑤思維格外十分清晰,白子在黑子腹中間隙而入,以縝密的“尖”“跳”招數,立馬撕開對方一道道口子,瞬間清除黑子勢力。
從她下得每一步棋,都引得周圍官員發出陣陣驚歎。
可棋盤上並未就此結束,大堂內氣氛壓抑得可怕。
周圍的燭火照在棋盤上,光影斑駁。
大家都屏氣斂息,目光緊盯著棋局,好像麵前黑白交錯的棋子,是宋錦瑤在宣告眾人,女子下圍棋亦不會輸給任何人。
宋錦瑤深吸一口氣,重新審視全局。她意識到,若想破局,必須在右上黑棋薄弱處做陷阱。
於是,她毫不猶豫將白子悄然落在合適位置上,好似一頭等待食物落網的老虎。
她一連串的“點”“刺”來引誘對方,要的就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動靜。
瞧見此局,令趙崇眉眼間皺紋越來越深,他為了避免失策,匆忙用黑子應對,殊不知宋錦瑤等著就是找個機會。
見對方成功落入網中,宋錦瑤立馬抓住機會,白子瞬間斷開黑子聯絡,一場劫爭就此徹底爆發,引得周圍官員一片唏噓。
為了爭這個劫,黑白雙方圍繞著幾枚關鍵棋子,展開激烈爭奪。兩人互咬對方死不鬆口,氣得趙崇連拿棋的手都在顫抖。
趙崇憑借著多年下圍棋的經驗,見此情景,隻能另找其路。他開始頻繁頻繁尋劫,黑子在棋盤中來回突進,試圖攪亂棋局。
宋錦瑤絲毫不在意,她內心不斷在換位思考,精準算計白子落子點,穩守關鍵要點,她每次應劫都恰到好處,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
隨著劫爭持續進展,雙方時間越來越緊迫,連落子速度都不自覺加快。
【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為什麼她能算到我每個落子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崇麵色凝重,汗水從額頭滲出,手中黑子幾近黏濕。
【大昭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女子如此厲害,甚至她下得好幾次棋法,我都從未見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崇猛地抬頭對上宋錦瑤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竟能從內心感到一絲害怕,手指更是不受指揮發抖。
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就在眾人以為這場劫爭將永無休止時,宋錦瑤突然從中找到良機,以一記絕妙的“跨斷”,徹底打破僵局。
黑子瞬間陷入困境,回天乏術。
眾人見證棋盤上的戰術,一個個全都愣在原地不敢說話,每個人臉上寫滿不可置信,原本沸騰的氣氛也突然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漫長的驚愕。
趙崇臉色驟變,手中黑子懸在半空,良久,才重重落下,嘴裡還不斷重複著“怎麼可能”這一句話。
棋盤上,黑子大勢已去,白子聚在棋盤點連成一片。
宋錦瑤輕輕放下手中白子,起身向趙崇一拜:“尚書大人,承讓了。”
此話一出,官員們迅速反應過來,眾人還沒來得及拍手鼓掌,趙崇率先起身,怒瞪著眼睛斥責道。
"妖女!她絕對是妖女,不僅知曉我的棋法,甚至還使用從未見過的招數,快!來人,將妖女拖下去殺了!"
公主怒然起身,惡狠狠地盯著周圍上來的侍衛,語氣嚴肅道:“我看你們誰敢!”
聞言,侍衛又停下腳步,紛紛左右對視,有些猶豫。
戶部尚書李朗見狀,連忙將趙崇拉到身旁,笑嘻嘻道朝著公主道:“公主,我想趙尚書今日喝醉了,你不必動他怒啊,我倒覺這宋錦瑤確實古怪,下得好幾種棋法,在座的官員可都沒見過呢。”
聽聞,宋錦瑤忍不住嗤笑一聲,滿臉不屑道。
“兩位尚書大人,你們今日又是叫臣女傻子,又喚臣女為妖女,怎麼?就這麼不願意相信是自己本身就菜的原因?”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趙崇又來氣,他朝宋錦瑤罵罵咧咧喊道:“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位女子以圍棋獲勝,你說你不是妖女是什麼!”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在,才會導致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女子獲勝!”她也不是好脾氣,說到她痛點也來氣,氣場絲毫不減半分。
“你們既不能舍身報效國家,又不能做到絕對公平,每天靠著女人活命又要貶低女人的價值。真是一條害人不淺的蛀蟲,啃著朝廷的盈利又對朝廷毫無幫助,世界沒了你這種人,反而多了一絲清淨!”
“你!!!你!!你!”趙崇氣得臉色通紅,說話也不利落,隻能乾巴巴指著宋錦瑤,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你什麼你,我有名字,叫宋錦瑤,而且從來不是什麼傻子和妖女,我有家人愛朋友疼,不像你,隻能靠侮辱女子抬高自己的地位的人不一樣。”
宋錦瑤說的條條有序,句句有理,聽的周圍人投來驚歎目光,甚至有些常年被打壓的小官員都快被她感動哭了。
場麵一度失控,戶部尚書李朗連忙想製止,好意開口笑道:“宋姑娘何必這麼大火氣呢,今日是公主生辰宴,大家可都彆壞了氣氛啊!”
原本宋錦瑤火氣就沒下去,瞧見他此時此刻又假惺惺跑來當好人,瞬間怒火又上升一個檔位。
宋錦瑤立馬將矛頭指向李朗:“宴會被搞砸了又知道今日是公主生辰?之前叫囂的時候咋不想想現在處境?以為朝大家笑一笑就能解決今日這一事?李大人我不是說你,你甚至連趙大人都不如。”
此話一出,李朗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畢竟公主和各品官員都在,他也不好失了風度,隻能連連點頭:“宋姑娘所言極是,李某是之前對宋姑娘失禮,但宋姑娘不必因為揪住不放啊。”
“我揪著不放?”宋錦瑤差點沒聽到這話笑出聲,“到底是誰一直揪著公主不放?是誰先開始挑釁公主?又是誰提議下圍棋對弈?倘若這棋盤今日是我宋錦瑤輸了,你們又會放過我嗎?”
話音剛落,在場人全都安靜下來,如果當真這樣,即使是公主力保她,可能也無濟於事。
他們沒有任何回答,因為都心知肚明,隻能低著頭看向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