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引鶴走上前,先是注意到了桌上放著的空盞,立馬猜到她這是叫人算計了。
看著身陷囹圄的蘇禾,忍著身體本能的欲望,衝著門口大喝一聲:“去把垂花門外的來福兒喊進來!”魏行首還欲推開內室的門,想解釋此事乃是意外,手才推開一條縫隙,莊引鶴拿起桌上的空盞狠狠朝門上摔去:“滾!”
不過幾息功夫,來福兒的聲音就在內室外響了起來,還帶著劇烈奔跑後的粗喘:“爺?怎麼了?”
“回莊府架上我的車,直接從後門進來,帶一件乾淨的鬥篷,另外叫秦嬤嬤去楊柳胡同的小院,備好水,去請在清安縣榮養的胡老太醫,速去速回!”莊引鶴迅速交代完,又衝著外麵厲聲嗬道:“端一盆涼水來,我希望這盆水彆在出什麼亂子了,可明白?”
魏媽媽此時也趕了過來,連忙示意身側的仆婦去辦,還衝著內室道:“都頭,這是發生了何事?怎麼突然光臨寒舍?”說完便側耳聽裡麵的動靜,悄然無聲。
莊引鶴坐在美人榻邊上,將蘇禾淩亂的衣服攏到一起,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裡都是掩藏不住的憐惜:“彆怕,我一會兒帶你走。”
門外傳來叩門聲,莊引鶴起身將門側開了一點,接過水盆,又用腳將門踢上,將盆放好,帕子浸濕了水,稍微擰了擰,輕輕擦拭著蘇禾帶著薄汗的額頭,發絲被汗水浸濕,就這麼貼在額頭上,看著無助極了。
蘇禾被涼水一激,意識恢複了些,看著一個男子坐在榻邊,嚇得忙向一側翻去,美人榻本就窄,又是著急躲避,這翻身的一下,險些掉落在地,還好莊引鶴眼疾手快的將人一把拽住,看著蘇禾避如蛇蠍的樣子,又忍不住覺得好笑:“現在知道怕了?”
蘇禾聽著這個男子的聲音有些耳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也顧不上了,用手指著門口,道:“你出去!滾!”設想中,她應該是聲如洪雷,氣勢磅礴,嚇的對方落荒而逃。
實際上,她一臉緋紅,眼角眉梢都帶著她自己看不到的春色,這話出來,倒像是小女兒撒嬌一般,莊引鶴本就是萬分忍耐,逼的他閉了閉眼,隨手拿起一旁她換下的舊衣,將蘇禾的兩隻手都鬆鬆捆住,他心裡氣的不行,一麵氣自己不曾派人看住了她同魏宅的來往,另一麵氣這丫頭是沒帶腦子嘛,魏宅這種地方,她一個未出嫁的小女娘也不警醒些!
事已至此,多說無意。
莊引鶴看著這丫頭還在嘗試掙脫手上的束縛,本來心疼她遭的罪,也不忍心真捆了她,可眼見這樣了,還不老實?也不廢話,直接將帕子徹底浸在涼水中,也不擰乾,就拿著浸滿涼水的帕子對著脖子就是一通胡亂擦拭,滑落的細水流浸濕了水紅色的內衫,貼著嫩白的肌膚,帶著幾分勾人。
蘇禾的意識被再次拉回來,這下她徹底看清楚眼前人:“是你,都頭?救我!”說著,一把拉住了在她脖頸間擦拭的手,滿眼的哀求,她曉得自己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渾身發熱,還有那種不可言說的難受,她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飲子是魏宅備下的,行首親自捧給她的,眼下這宅中人,她一個都不敢相信!
“現在知道怕了?還敢信我?不怕她們設計你,就是為了獻美於我?”莊引鶴看著榻上人稍微清醒了些,如今他就守在床邊,自然也不會在出什麼亂子了,才開始有閒心逗起了她。
脖頸上的涼意漸漸消失,蘇禾的意識又再次陷入了混亂,莊引鶴心下覺得不對,中的是催情的藥,這不難猜,可怎會叫人這般容易失控?
門外突然響起了魏行首的聲音,仿佛是因為害怕,還帶著些許顫抖:“都頭,方才叫人去請的大夫到了,可叫大夫進去看看蘇小娘子?也好叫我們放心。”
“不必,這件事,行首最好能解釋清楚,不然我便拆了你這行院!”這種藥能摻進飲子中叫蘇禾喝下,要說無心,蒙誰呢!這種搪塞的話敷衍鬼吧。
來福兒緊趕慢趕的將車馬駕進了魏宅,提上包袱直奔後院去,等到他奔到院子中時,也不過才兩盞茶的功夫,胸口都帶著甜腥氣,總覺得每一次的粗喘都帶著血的味道。
“爺!東西帶來了,秦嬤嬤也去了楊柳胡同,大夫也請了!”來福兒曉得裡麵大約是爺近些日子來心尖上的人,隻站在門口朝著內室高聲回稟。
莊引鶴側開了內室的門,拿過來福兒手中的包袱,打開一看,是他的一件鬥篷,直接蒙頭蓋住了蘇禾,他的身量高出她許多,一件鬥篷將人裹的嚴嚴實實,莊引鶴將蘇禾打橫抱起,朝著門外道:“來福兒,開門!”
魏媽媽還欲說什麼,卻被莊引鶴一記眼刀嚇的不敢吱聲,她有些害怕的看向魏行首,心裡即恐懼又疑惑,這樣活色生香的美人都送到他嘴邊上了,怎的還不吃?素日裡的莊都頭也實在算不上是個清風朗月的君子啊!
將蘇禾抱進車廂中,將人抱坐在腿上,又怕她喘不上氣,將蓋住頭的鬥篷扯開了一點,滿頭烏絲早已淩亂,眼下看起來哪是什麼絕色佳人,隻是一個不慎中招的笨蛋娘子。
蘇禾的頭抵在莊引鶴的脖子旁,吐出的呼吸早已帶亂了身下人的心,他又不是柳下惠,即便再怎麼克製,也擋不住身體的原始本能,想將人丟在一邊,可哪裡舍得,隻能微微向後傾些身子,將兩人的距離分開些。
“蘇禾!爺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君子,你要是在胡亂動,彆怪我收拾你!”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說出來的話,蘇禾不是什麼行院勾欄的女子,他就是想碰,也要正式下了納妾的文書,一頂小轎將人抬進莊府後院,才算是合了禮數。
莊引鶴還在跟蘇禾拉扯纏鬥時,“爺,我將車馬駕進了後院,我先避去前院了,小人告退。”來福兒說完話,就從後院角門出去了,繞到前麵正院,他就是再好奇這位小女娘是什麼天仙美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放肆,爺的窩心腳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著外麵的腳步身遠去,莊引鶴抱著蘇禾下了馬車,將人抱進後院正房中,一進門就看到秦嬤嬤已經守在一旁了,看見了來人,忙道:“爺,耳房已經備好了熱水,胡老太醫正在小偏廳候著呢?可要將人請進來?”
這不過是個兩進的小宅院,地方不算大,說是小偏廳,也不過兩步路罷了。
莊引鶴並未答話,隻將人抱進內室中,脫了鞋襪,將人放在了床上,放下帳幔,這才朝著秦嬤嬤道:“嬤嬤,現將太醫喊來。還有,她這衣服領口都濕透了,這邊可有衣服,先尋一件來?”
“爺,楊柳胡同這邊一向無主子居住,也不曾備下小娘子的衣裙,這一時半會還真尋不到?恐怕隻能先用丫鬟的衣服將就一下?”秦嬤嬤也猜不透莊引鶴的意思,瞧著樣子,爺的後院又要添人了?
“先這麼辦,快去叫人。”
“是。”秦嬤嬤扭身就去隔壁偏廳喊人。
莊引鶴又掀開帳幔一邊,將蘇禾的手輕輕牽出,在腕子處覆上一層帕子,看著床上滿臉潮紅的蘇禾,道:“沒事了,彆怕。”又扯過一邊的薄被搭在她身上。
胡老太醫作為陪葬專業戶,能在宮中平安到老,衣錦還鄉;察言觀色、揣度人心是一方麵,主要還是醫術確實不錯,畢竟退休前也是正經的院判大人,隻是宮中勞心多年,如今隻想過個安靜不受人拘束的晚年。
手一搭上蘇禾的腕上,不過兩息,突然眼神淩厲的看向莊引鶴:“勾欄瓦舍的臟東西,你給人下藥了?”
“我要是給人下藥!我還請您來做什麼!您老莫不是老糊塗了?”莊引鶴不甘示弱,回瞪過去,開什麼玩笑,他好歹也是正經清流人家出身,雖混不吝些,可這樣的下作事,他怎麼可能乾的出來!
“都頭年輕時走馬章台過於肆意了,這名聲也就差些,不然老夫也不能這麼想,你說是不是?”他同莊家有些交情,莊母高齡產子,這小子自小有些體弱,還是他幫著調理的呢。
“您老彆拿我開涮了,這還等著您救人呢!”莊引鶴急的都要火燒眉毛了,哪裡還有閒心同一個老頭逗趣玩笑。
“無妨,我開一副方子,勾欄裡的臟藥基本不能根除,不過吃下去也能消個七七八八了,要麼叫這小娘子自己熬過去,要麼就發散出來。”說完就提筆開藥方,寫完藥童就遞給了守在外室的秦嬤嬤,安排人去抓藥煎藥了。
“既無事,老頭子我就先走了,你自己琢磨吧。”說完,很是瀟灑的一揮袖子帶著藥童轉身就走了。
“您老走什麼?診金還沒給呢!”
“今兒老夫看了熱鬨,免了。”老太醫的聲音中氣十足。
抓藥煎藥,一同忙活下來,秦嬤嬤端著藥進內室時,酉時三刻了。
莊引鶴一直拿涼水擦拭著蘇禾的脖頸、手腕處,也不敢用冰,萬一寒涼傷了身子倒是不好,他何時這樣照顧過彆人,一邊擦拭一邊念叨:“這樣傻氣,將來進了爺的後院可怎麼好?”
秦嬤嬤幫著將人扶起來,就看見他們爺端著藥碗親自喂下,因不甚熟練,嘴角還溢出了些許,秦嬤嬤忍了忍,還是開口道:“爺,您扶著這位小娘子,我來喂吧?”
待藥喂儘,秦嬤嬤出去去安排些夜宵,蘇禾才清醒了些許,看著床幔好像不一樣,身上似是沒那麼難受了,可怎麼會有一張男子的臉,還離她這樣近!她條件反射的抬手揮去!
啪——
猝不及防,一掌下去,空氣都好像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