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寒刃(1 / 1)

韓濯心跳如擂鼓,內傷牽動著肺腑又隱隱疼痛起來,火光映照下,一個山匪大叫著提刀砍去,韓濯狠命一拉韁繩,駿馬一聲長嘶,從那人頭頂越過,踢中了他的腦袋,山匪瞬間倒地,昏死過去。

韓濯不敢懈怠,拚命地策馬疾奔,宋青瑛臉都嚇白了,隻能死死抓著韓濯的腰間布料。

韓濯有心寬慰兩句,但實在騰不出空來,直行到靈山村口,眼看著就要把這群山匪甩開。宋青瑛眼尖,驀然發現黑暗中埋伏著的東西。

“小心!”

他說晚了,馬在疾奔中被絆馬索絆倒,幾乎飛了出去,韓濯和宋青瑛驚叫一聲,滾下馬來。

韓濯摔下來時緊緊護住了宋青瑛的身體,二人在地上滾了幾圈,正滾在祭壇旁,摔得韓濯眼前幾乎有金星亂晃,她來不及休整處理,拉起宋青瑛要逃,站起身時卻發現早已被團團圍住。

她將宋青瑛護在身後,掃了一眼身後,有了主意,她長刀出鞘,挑起祭壇邊的幾個酒壇甩向地麵,“嘩啦”幾聲,瞬間酒香四溢。

她點著火折子,厲聲道:“誰敢上前!我也不怕拚個魚死網破。”

眾山匪麵麵相覷,聽韓濯道:“這深山老林,燒起來可就是連著一大片,你們掂量掂量劃算不劃算!”

這些山匪和靈山村祭司勾結已久,一方凶悍一方狠毒。一開始還隻是合作關係,可山匪新首領上了任,任由他們隻知享樂,“收成”好時,聲色犬馬的生活過膩了,總要來點桃源醉來尋些刺激,久而久之,命脈便被控製在了靈山村手上,自然聽憑大祭司差遣。

可他們畢竟不是靈山村人,幫人做事而已,不會過於拚命,靈山村舍不得這把燙手的利器,自然也不會輕易和他們撕破臉,因此談判未必沒用。

宋青瑛從韓濯身後掙著出來,和韓濯並肩而立,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大祭司中了毒,已經命不久矣,你們再給他賣命不值當。”

韓濯看他一本正經胡謅,微微驚訝,眼睛掃過他抓緊衣擺的手才發現他其實抖得厲害。

宋青瑛麵上臉不紅心不跳:“他那桃源醉沒有什麼稀奇,我們隨行的醫師就會釀,其中乾坤,不過是用了幾種靈山村的草藥罷了,你們等大祭司死了,把那些殘黨一鍋端,難道不是更好?”

群匪竊竊私語起來,原本握緊武器的手也鬆懈了幾分,一個眼烏珠分得很開的瘦小山匪湊到一人跟前道:“大哥,他說得好像有道理啊。”

被他稱為“大哥”的那位身材魁梧,麵色焦黃,顯然是頭目,他“哼”了一聲,低聲罵道:“他說啥你都信?蠢貨!”

那斜眼仔悻悻退後了,黃臉頭目以刀拄地,說道:“我憑什麼信你這小娘兒們?”

韓濯聽他言語輕佻,怒火燃上心頭,宋青瑛卻不卑不亢道:“周大福早就被我們的人打得半死,大祭司也被喂下了毒藥,信我一次,於你也沒什麼損失,我跟著你們回去,見了大祭司和我們醫師,你就知道我說得對不對了。”

“阿瑛!”韓濯被他的莽勁兒唬了一跳,果然長寧公主絕非池中物,平日裡溫溫吞吞吱一聲都難,到了關鍵時候鬨出的動靜比誰都大,誰教他冒這種險的?

宋青瑛卻寬慰地朝她笑笑,走上前去:“我跟你們走,如何?”

“我跟你們走,若是靈山村大祭司沒事,你能給他們個交代,若是有事,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慢著!”韓濯趕緊攔住他,道:“人質換我!”

金枝玉葉要是有個閃失那她就完蛋了!

“你當老子傻?”頭領道:“你們兩個都給我過來,你!把刀放下!”

韓濯心裡一緊,這刀不能放,若放下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老子說放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支羽箭“嗖”地略過,頭領唬了一跳,向前撲去,那箭正中斜眼仔的脖頸,一串血花迸射出來,當場斃命。

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波頭戴紅巾的人,或背箭或負刀,從山上逼下來,很快和外層的眾匪纏鬥在一起。

眾匪一陣嘩然,皆是措手不及,韓濯和宋青瑛仍是一臉懵,下一秒,方才撲到前方的頭目一個箭步單手把宋青瑛拽了過去。

“阿瑛!”韓濯欲抽刀救人,那頭目卻將大掌掐在了宋青瑛的脖子上,一把提了起來。

“你們兩個敢陰我!”黃臉頭目咬牙切齒:“我說你們磨蹭半天乾什麼,原來是為這群紅巾賊拖延時間!”

“我們不認得什麼紅巾賊!”韓濯急道:“這必定有誤會,快把他放下!我們好好說話。”

感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正撞上了兩波山匪火並,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黴。

黃臉頭目躲過一支飛過來的羽箭,那箭尖擦著宋青瑛的臉劃過,嚇得韓濯心驚肉跳。

黃臉破口大罵:“都打成這樣了,好好說話個球!兄弟們,殺了這小白臉!他死了也不妨礙我們解決靈山村那些老狗!”

紅巾賊似乎不多,黃臉心裡掂量了一下,感覺十分有把握,便也稍微放下了心。

宋青瑛被黃臉單隻胳膊架在半空,慌得胡亂踢蹬,他雖有些拳腳,但一方麵被人搶了先機,另一方麵自小營養不良,現在還沒長開,對付起這壯得像山的黃臉簡直是蜉蚍撼樹,黃臉雖然覺得這漂亮“小丫頭”滑不溜手,但看他卻仿佛看抓人的貓,被打到實處也覺得心花怒放。

“小美人兒,你乖乖聽大爺的話,我保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不然……”

黃臉提高個聲音,一半是說給韓濯聽的,道:“先女/乾後殺!”

韓濯同時對付著三個撲上來的山匪,正是此刻這群賊寇還要對付紅巾賊,分不出太多人手圍攻她,才給了韓濯一線生機,韓濯剛用佩刀架開將要砍在身上的刀,聽了這話心裡一抖,沒提防被一個山賊劃破了袖口。

宋青瑛心急如焚,一口咬住了黃臉的胳膊,沒咬動,反而牙齒硌得生疼,黃臉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兒,你還是省省力氣吧,跟了大爺我不好麼?讓我教教你……”

說著,他用長了一口黃牙的嘴貼近了宋青瑛的臉,道:“選男人,不能光看臉,你這小情人兒中看不中用,不如試一次大爺我,保管你得了爽處讓你走都不想走!”

宋青瑛雖做了這麼久假女人,但還是第一回被人用這種下流語氣挑逗,他心裡氣極,竟然起了殺之而後快的心思,隨後他一眼撇到了這山賊腰間掛著的短刀,立刻有了主意。

韓濯這邊還在與三人周旋,這些歹徒大多武藝平平。但韓濯每次欲下死手,卻總是跨不過心裡那道檻,再加上之前受了內傷,每次動作都牽動著鈍痛,竟然被他們糾纏許久。

宋青瑛似乎是終於掙紮累了,乖順地被黃臉攬在了懷裡,韓濯見了,心疼和怒意一並燒了上來。轉眼間,和三人纏鬥的好像換了一個人,招招淩厲,與之纏鬥的山匪對上韓濯通紅的眼睛,“啊呀”唬了一跳。

“想死的留下!”韓濯刀尖一挑,卸了最近的山匪手中武器。

紅巾賊似乎寡不敵眾,刀槍的聲音逐漸稀疏起來,黃臉洋洋得意,更加肆無忌憚地擺弄起宋青瑛來。

他似乎覺得美人終於變乖了,笑嘻嘻地低頭去嗅宋青瑛白膩的脖頸,另一隻手揉上了啥也沒有的前胸。

韓濯的臉徹底青了,熱血衝上了天靈蓋,心裡有什麼弦“啪”地一下斷了,下一秒,她的刀劃過了麵前山賊的喉嚨。

那山賊一聲不響地倒下了。

溫熱的血濺了她半臉。她沒有停下,飛身一踢將見勢不妙要逃走的山賊踹倒在地,與此同時挑飛了最後一位的兵器,刀刃一送,又結果了一人性命。

她就著這股熱血,把那向前爬行的倒黴蛋踩在腳下,絲毫不理他的求饒,一刀斃命。

她的雙手第一次沾了血。

意識到自己的手不受控製地發抖,她狠狠攥住了飲過血的佩刀,如同握著能活下來的唯一倚靠。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稱得上錦繡堆的京城公子的前半生宣告結束。而與此同時,她最大的憂慮不過是考試和生活費的現代大學生活,已經徹底離她遠去,不容回頭。

見她頃刻間殺掉三人,黃臉對上她通紅的眼,覺得看見了一頭暴怒的狼,突然忐忑起來,不敢再對宋青瑛做什麼,也拿捏不準自己對上這小白臉有幾分勝算,便又捏緊了宋青瑛,道:“識相的就投降,我饒這小美人兒一條命,啊!”

宋青瑛終於等到了時機,他腰間的短刀徹底露了出來,被宋青瑛一把抽出,狠狠刺向他胸前。

“鏘”地一聲,短刀觸到了某種堅硬的物事,“不好!”宋青瑛內心叫糟,這人竟然戴了護心甲。

黃臉徹底暴怒:“你這小賤貨,我撕……”

“噗!”

他說不下去了,一支羽箭穿過他的太陽穴,把這鬥大的腦袋捅了個對穿,另一邊,韓濯目光冷冽,手中弓弦染上熱血,被她輕輕擦去。

那把弓她一直背在身上,正是老英武侯留給她的那一把。

萬事隻要開了個口子,便一發不可收拾,殺人這件事也一樣。

見首領已死,沒人敢再上前觸韓濯的黴頭,士氣全無,想逃卻被外麵圍得越來越多的紅巾賊攔住。

“阿瑛!”韓濯三步兩步跑過去,把跌落在地的宋青瑛扶起:“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

“沒事,我沒事,這血是誰的?你的傷怎麼樣……”宋青瑛捧起她的臉,語無倫次地替她擦去血跡。

刀光劍影中,這二人竟然旁若無人地抱在了一處,韓濯心跳稍定,一陣後怕,半跪下來道:“是臣的不是,讓殿下遇險,受這等折辱……”

宋青瑛一邊拉她,一邊擦眼淚:“你快起來,快起來,我……”

“唔!”韓濯突然渾身一顫,麵部扭曲,沒支撐住跪在了地下,宋青瑛的心跳停了一拍,目眥欲裂,韓濯身後,那被串成一串的黃臉頭目露出陰陰謀得逞的笑容。

“給我陪葬……”他嘿嘿地低低笑了兩聲,一偏頭,徹底死透了。

那把短刀,則插在了韓濯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