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秘聞(1 / 1)

“這幾年不打仗,西京城越發熱鬨了。”

韓濯理了理衣裳,她今晚穿了一身月白底金色團花錦衣,本是這些日子來京城紈絝當中流行的試樣,偏偏教她穿出了與眾不同來,西市燈火輝煌,愈發照得她氣度出塵,恍若月中仙人。

宋青瑛附和了一聲,韓濯本來並未打算教他跟著去,可宋青瑛執意前往,便也作罷,韓濯本想著他扮男裝要頗費功夫,沒想到宋青瑛的骨相雖然柔和,卻是男女皆宜的好樣貌,一身朱紅袍子和那額上朱砂相映成趣,倒像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陛下要是知道臣帶殿下來這種地方,會不會活剝了我……”韓濯喃喃道。

他二人欲探金粉閣,便要裝成西京中那些金玉其外的草包公子,宋青瑛是個正正經經的金枝玉葉,韓濯臨了又憂心起來,這要是進了樓碰見什麼不雅場景可怎麼辦,如果她十八禁工作做的不好,小孩子看了要長針眼的。

金粉閣地處西市巷尾,二人緩步而行,都裝得四平八穩,韓濯低聲道:“一會兒若是韓某有言辭不雅之處,還請阿瑛海涵,情況特殊,情況特殊。”

宋青瑛表示理解,可片刻之後訥訥問道:“你從前去過?”

“嗯,去過幾回。”

西京官宦人家子弟,去這等地方玩樂不算稀罕,雖然不是什麼光彩事,但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韓濯從前不得不和那些紈絝應酬時,也免不了俗。隻不過硬件限製,充其量喝喝酒聽聽曲兒,也乾不了什麼其他太出格的事。說起來,她還真記得金粉閣一個唱曲兒的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麵容雖已模糊,但一曲動賓,至今難忘。她雖然不怎麼愛和這些草包富家子相交,但有時候邀約在金粉閣時,若趕上她心情憋悶,也會一口應下來,在這金粉閣裡呆上一陣,聽南曲婉轉咿呀,神思便也繾綣起來,什麼煩心事都能擱上一隔,再配上一壺女兒紅,簡直是神仙也難得的滋味。

“崔公子曾和你一起來麼?”

“未曾,阿瑛為何提他?”韓濯心裡納悶。

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在宋青瑛的認知裡,她和崔倍的關係並不怎麼清白。

宋青瑛沉默,似乎十分不認可,韓濯有點受不了了,她想起崔倍那張真摯誠懇的臉和他二人同窗的歲月,隻覺得十分對不起崔子盛一顆赤誠之心,他二人實打實的友情也遭受了玷汙。老天啊,能不能讓她在不掉馬的前提下對小公主說明白,她和崔子盛二人是清清白白,天地為鑒的純友誼啊。

宋青瑛一直低頭不語,其實他心裡明白得很,這些大戶人家在男女方麵沒什麼經驗的才是少數,婚前就好幾個通房丫頭的更是司空見慣,男人初長成又都有些舒緩的需求,誰年少時沒有荒唐過。

可在潛意識裡,他對韓濯的印象依舊是多年前那個一身孝服素衣的少年,他在暗處仰望久了,見過韓濯的許多麵,見過她年少失怙時的沉默和堅韌,見過她醉中舞劍的青衫落拓,也見過她高中狀元打馬遊街時的年少風流,但他實在想象不出一個在這銷金窟裡眠花宿柳的韓濯。

他偏偏認定她是例外。

宋青瑛的眼神實在可憐,那眼睛裡空落落的,卻還勉強擠出了點得體的笑容,韓濯承擔不住這樣的眼神,愣了半晌,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天大的負罪感。

她糾結一會兒,終於又開口道:“隻是應酬,沒乾彆的,他們也不敢灌我酒。”

宋青瑛似乎好受了些,顧左右而言其他:“喝酒傷身,是應當少喝。”

他在心裡暗暗唾棄自己,韓濯察言觀色的本事實在一流,他做出這樣的臉色又給誰看呢,難怪自己從小到大形單影隻,這種性子惹人討厭也是應該的。

"殿下到底是聽誰說我和崔子盛非同一般的?"

宋青瑛還沉浸在對自己的批判當中,突然被韓濯這麼一問嚇得頭皮一炸,他回頭去看韓濯,此人臉都憋紅了,看向宋青瑛的眼神有點氣惱。

宋青瑛有些愣愣的,沒料到他二人有一天的對話竟然會論到這一茬,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偏過頭去。

他這一偏頭,又嚇了一跳,這一下可是冷汗都出來了,急忙轉身試圖藏在韓濯身後。

但於事無補,他沒想到今日那書販子的攤擺在了這兒,書攤老板瞧見了熟客,大聲嚷嚷道:"啊呀宋小公子,第四卷昨日才出,我給你留著呢,快來取啊!"

韓濯疑惑道:“是叫你麼?”

“不是!”宋青瑛急道:“快走!”

可韓濯先於他的話音邁開了腿,饒有興致地翻看起來:“原來是賣話本的,沒想到阿瑛你也喜歡......”

宋青瑛覺得天塌了,為什麼蒼天不讓他當場暴斃幼年早夭,他隻能暗暗祈禱韓濯彆翻得太細,可是老天並沒有遂他的願。

“宋小公子怎麼不過來?哎呀要不要給您的朋友介紹一下,公子,這可是......”那書販子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對韓濯附耳道:“這新出的第四卷,市麵上可不好買,我賣得也小心,這要是被抓到了,多少條命也不夠我死的。”

“哦?”韓濯挑起了眉。

“哎呀,畢竟韓濯已經是駙馬爺了嘛,我們要是把他以前這段畸戀大張旗鼓抖出來,也沒這個膽子啊,公子你且看且珍惜吧......”

言罷那書販子還煞有介事地長歎道:“自古以來,有情人都難成眷屬,公子你看了便知,這段情緣雖然不為人知,亦不為世人所容,但真是蕩氣回腸啊......”

一炷香後韓濯手中拿著《鷺橋殘夢》的第四卷,精神恍惚。

誰能解釋一下,這個搞強製愛的變態是誰?她曾就讀書院中的鷺橋怎麼就成了她和崔子盛定情之地,她二人在公主府後院互訴衷腸顛鸞倒鳳的情節又是什麼?什麼叫:雖不能長相廝守,但求金風玉露,佳期如夢?

好歹按這部書的內容來看,自己還是居於上位,看來實力還是有的。

我一定是瘋了。

自己還想著保護少年兒童的心理健康,沒想到長針眼的是自己。

她舉起這本書,木呆呆地看向宋青瑛,深受打擊,另一隻手哆嗦著指了指書,又指了指自己:“我麼?”

宋青瑛知道自己闖禍了,不敢吭聲,沉重地點了點頭,韓濯身體晃了兩下,他趕緊伸手去扶。

韓濯擺了擺手,強行鎮定下來,內心卻瘋狂咆哮:老娘上大學時被舍友寫成花市文主角也就算了,就當幫助同學發展愛好緩解壓力,可怎麼到了大齊還要被人編排啊啊啊啊!

作者真的不屬於侵權嗎?

賠老娘精神損失費!

這也難怪,同人的力量是真實的,強大的,不容置疑的,不要說現代的伏地魔林黛玉這等邪教,更不必說某站一堆真相是真的各色CP剪輯,就說古早拉郎,梁山伯祝英台都能變成官配上演穿越時空的愛戀。

她艱難道:“我不知道你誤會什麼了,但我和崔子盛,隻是同窗好友,清清白白,蒼天可鑒。”

宋青瑛愣愣看著她。

“你如果說你不信,我真的要暈過去了。”

“不不,我信,我信。”宋青瑛趕緊道。

“你看起來很失望。”

“抱歉。”宋青瑛光速道歉。

韓濯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不過我倒是確實喜歡男人,這一點你沒有搞錯。"

宋青瑛抬起頭,話沒過腦子,問得有點傻乎乎:“真的啊?”

韓濯無語,她雖然母單多年,但取向還是非常明確的:“假的你就信了?”

她邁開長腿朝金粉閣門口走去,宋青瑛愣了一下,也快速跟了過去。

倒是神奇,經過這麼一番烏龍,他二人倒是不那麼客氣,逐漸熟稔了起來。

韓濯搖了搖腦袋,儘量不去思考宋青瑛和那卷糟心的書,大搖大擺進了金粉閣的門。

方一入堂,便有幾個麗人嫋嫋婷婷地貼了過去,嬉笑聲宛如鶯啼。韓濯二人的樣貌格外引人注目,衣著打扮也講究,老鴇見了便喜氣洋洋從樓梯上迎來:“誒呀今兒來了二位貴客,公子有什麼吩咐?”

韓濯隨便摟了個漂亮姑娘,頷首道:“備一間上房,今晚我兄弟二人在此過夜,好酒好菜隨便上一些。”

那姑娘雖然久經風月,卻也難得見到這樣的人物,韓濯雖然動作輕挑,周身氣度卻和自己平日所見那些周身酒氣衝天色眯眯朝人身上賴的客人不同,韓濯摟著人,眼神卻是乾乾淨淨不帶審視的,她看著韓濯的俊臉,一時間竟然被喚起了深埋已久的少女春情。

不料韓濯看了看她後道:“姑娘雖美,但鬢間這金釵未免俗氣了些,和這藕色羅裙並不相配,不若以海棠替換之,更嫌彆致。”

韓濯伸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朵含苞的海棠花,插在了那姑娘鬢邊。

那姑娘臉上微微泛起紅暈,盈盈一拜,又聽韓濯微笑道:“姑娘們氣質不俗,舉手投足間便可看出都是鐘靈毓秀的人物,這樣的人若做不了鄙人知己,在下可真要遺恨百年了。”

宋青瑛目瞪口呆,他一時間真看不出韓濯是真的還是演的,也過於熟練了些。

韓濯懂個屁的搭配,這一手當然是和甄嬛學的。

老鴇嘴角都要笑裂了,她接過韓濯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點頭哈腰目送著韓濯上樓,一邊像趕蒼蠅一般把這群鶯鶯燕燕都趕了上去。

韓濯忽然想到什麼又忽然回頭,笑著對那老鴇說:“姐姐,我這兄弟沒見過什麼世麵,勞煩您多挑幾個年紀相仿的妹妹送上來好照顧照顧他。”

“好說好說,公子您二位請。”老鴇被一聲姐姐喊得心花怒放,忙不迭答應道。

宋青瑛一下子被點到,本來渾身緊繃的身體幾乎硬成了棺材板,幾個隨著上樓的女子嘻嘻貼上來捏他的臉:“小公子,我們照顧照顧你也好啊。”

宋青瑛轟一下整個人都熟了,被碰到的地方仿佛過了電,他一下子甩開,手撞到扶手上發出“咚”的響聲,那幾個女子先是一愣,隨後花枝亂顫地笑起來:“哎呀呀,這麼小的年紀,怕不是還是個雛兒吧。”

宋青瑛滿臉通紅,好在韓濯大發慈悲沒太記他買《鷺橋殘夢》的仇,回去救了他一把。

“各位姐姐,他性子古怪,潔癖得厲害,不喜歡彆人碰他,連我這個做哥哥的都不行,喏,你們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馬,等今晚我找個新妹子好生教教他。”

韓濯這麼說了,這些姑娘也不好再乾什麼,隻是嘻嘻笑著簇擁韓濯去了。

宋青瑛摸了摸熱意未消的臉頰,看著韓濯的背影,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蔓延開來,又酸又苦的,莫名其妙委屈,明明本來應該是韓濯生自己的氣,怎麼現在自己竟然在心底埋怨起韓濯來。

就這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怎麼可能“沒乾彆的”,真不知道該信她哪句鬼話。

再說了,既然喜歡男人,在這些姐姐妹妹裡開哪門子的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