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1 / 1)

在前世,大齊烽煙四起之時,風青瀾這個名字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封建時代,逐鹿天下這種事向來都是專屬於男人的遊戲,而風青瀾卻以女子之身強行闖進這個遊戲。

當時她幾乎占據了整個南越之地,在所有叛軍中地位也舉足輕重。

前世小公主即使已經幾乎處於半軟禁之中,也還是不止一次聽到其他人提起這個名字,或輕慢,或嫉妒,或鄭重,不一而足。

第二日,李相宜得知消息,帶著人匆匆趕來。

李相宜的到來,聞時安終於從繁多的工作之中解放出來,她毫不猶豫地將這些瑣事一股腦兒全交給了李相宜處理。

聞時安輕舒一口氣,轉頭看向風青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走,隨本宮在這山寨中逛逛吧。”

這山寨處處彰顯著古代山匪的粗獷風格,不少地方都懸掛著猛獸的頭骨作為裝飾。

這些猛獸頭骨在陽光的照照下,泛著森冷的光,空洞的眼窩默默注視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有宮人注意到聞時安的目光定在這些猛獸頭骨上,以為聞時安是被這些猛獸頭骨嚇到了,當即上前輕聲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叫人把這些東西都取下來。”

聞時安輕輕搖頭:“不用了,這些東西掛在這裡,也頗有一番意趣。”

宮人啞然,她是一點都沒感覺這些猛獸頭骨有什麼意趣,隻感覺它們空曠的眼窩一直盯著人,讓人背後發寒,渾身汗毛直豎。

但是她也不敢反駁,隻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這對聞時安確實不算什麼,在前世時,聞時安曾經參觀過一個偏遠山寨,其中有一處據說是以前山寨內大巫居住之所,裡麵擺著很多白骨製品,那些可不是猛獸的骨頭,全部都是青年男女身上的骨頭製成,其中懸掛在房屋中央的一個巨大的人骨燈,據說就是用四十九名青年男子和四十九名青年女子的骨頭製成。

猛獸頭顱總比人骨來的好。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聞時安就走到目前正安置著那些被擄上山的受害者們居住的地方。

隻見她們已經換上一身雖然不合身但乾淨整潔的衣服,但她們已然沒有昨日指證山匪時的神采,所有人都宛如失去靈魂的木偶,死氣沉沉。

聞時安見此,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這是為了什麼,這個禮教森嚴的封建世界對女子總是苛刻的。

就像當初她從永平帝手中救下的那些女子,即使已經逃脫深宮,重獲自由,她們還是選擇死亡。

這時,有些女子注意到已經走到近處的聞時安。

她們昨日已經聽聞,這些將士都是護送福佑公主前往梧州,所以現在能出現在這裡的小女郎唯有福佑公主。

其中有一個女子率先行禮道:“民女參見殿下。”

其他女子聞言轉過頭去,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聞時安,也連忙跟著跪下來。

聞時安臉上揚起溫和的笑容,抬手道:“諸位無需多禮,都起來吧。”

那名率先站起身的女子起身後,其他女子才跟著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她們垂著頭,畏畏縮縮地站在原地,不敢抬頭去看聞時安。

聞時安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溫和道:“不知諸位可打算回家?”

聽到回家,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但是很快回於寂靜。

最先站出來的那名女子神色黯然道:“民女家人早就被這些山匪殺了,民女已經沒有家了。”

聞時安:“既然如此,本宮如今正缺人手,諸位若是願意,可隨本宮一同前往梧州。”

那名原本垂著頭女子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聞時安,隻看見她溫和的麵容。

“可是……可是我們已經失去清白,跟在殿下身邊恐怕……恐怕會有損殿下清譽。”

聞時安溫和道:“這並非是你們的錯,你們也並非是什麼罪人,跟在本宮身邊如何就會有損本宮清譽!”

那名女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喉嚨,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雙眼含淚,是啊,失去清白本不是她們的錯,可是在世人眼中,沒有誓死保衛清白的她們就是罪大惡極!

她緩緩跪下來,鄭重叩首道:“民女謝殿下恩典。”

她知道,這是福佑公主給她們的一條活路。

其他女子麵麵相覷,也接連跟著跪下叩首。

聞時安安排身邊宮人為她們講解規矩,然後帶著風青瀾離去。

現在她們最需要的就是讓自己忙碌起來,不要一直沉浸在自厭情緒中。

聞時安背後,那名最先站出來回話的女子望向聞時安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

待聞時安回去,李相宜已經將從山寨中繳獲的各種金銀財貨登記造冊,這些東西比聞時安想象的要多些。

好似看出聞時安的疑惑,李相宜指著其中兩頁道:“這些都是從山寨大頭目房間的地下室搜出來的。”

這還是大頭目的一個心腹為了將功贖罪,主動透露出來的,畢竟那麼大一個地下室,大頭目一個人要挖到何年何月,總要找幾個心腹幫忙。

看來這個大頭目也不老實,自己私下裡偷偷昧下本該上繳給本地豪強的物資,不過現在這些都便宜了她。

收拾好山寨內的一切,聞時安帶著人下山,當然在下山之前,她沒有忘記讓將士們把這個山寨徹底破壞。

要不然她一走,就有其他山匪占據這個山寨,那她不就是白做工了嗎?

下山後,聞時安帶著人徑直前往懷城。

懷城郡守原本正在後宅摟著美姬欣賞歌舞,幕僚闖進來時,趴在他懷裡的美姬正用一雙宛若無骨的柔荑舉著酒杯遞到郡守嘴邊。

見到幕僚慌慌張張闖進來的時候,郡守眉頭一皺,嗬斥道:“何事如此慌張?”

幕僚結結巴巴道:“不……不好了,福佑公主帶著人已經到了城下!”

郡守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一聽是福佑公主到了,原本坐直的身體又靠了回去。

想必是因為那些逃出去的將士,福佑公主已經知道其餘將士被俘的事情,此時應該是來懷城求助的。

看著慌慌張張的幕僚,不滿道:“這有什麼好慌張的,福佑公主估計是來求助的,且讓她等著吧。”

說完,他示意幕僚進來後就停下的舞姬繼續,然後繼續摟著美姬調情。

對於自己頭上莫名其妙出現一座大山,他是極為不滿的。

所以當孫安吉趾高氣昂地出現,說要剿匪時,他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還特意給他派了一名向導“帶路”。

幕僚:“不是的,大人,福佑公主是押著鷹嘴寨山匪們一起同來的!”

郡守猛地站起身,撞撒了美姬手中的酒杯,酒水灑了一身,美姬連忙慌張地為郡守擦拭,卻被郡守不耐煩地推到一邊。

“你說什麼,她是押著鷹嘴寨的山匪一同過來,這怎麼可能?”

幕僚連忙道:“大人,確實如此,福佑公主如今就在城外,指名要大人現在出去迎接。”

郡守慌張地在屋內來回踱步,然後急忙拉著幕僚問道:“張合回來沒有?”

張合是向導的名字。

幕僚搖頭道:“他還沒回來。”

幕僚心中清楚,張合應該是在孫安吉一行人敗退之後,就留在山寨中尋歡作樂了。

現在他隻希望張合沒有被福佑公主抓住,逃了出來,或者直接死在亂軍之中。

郡守聞言麵如土色,他現在也隻能在心中祈禱,張合最好直接死在亂軍之中。

幕僚見郡守遲遲沒有動作,連忙催促道:“大人,福佑公主如今還在外麵等著呢。”

郡守隻能連忙叫人來幫自己換上官服,然後心情忐忑地帶上郡守府大小官員,一同出城迎接福佑公主。

待郡守離開後,幕僚連忙回到自己住處,收拾了些便於攜帶的金銀細軟,悄悄從郡守府後門溜了出去。

他是郡守心腹,知道郡守的所作所為,如今郡守眼見著難逃一劫,他自然要趕緊和郡守撇清關係逃走。

郡守可不知道,自己前腳剛離開,後腳幕僚就收拾行李逃跑了。

出城迎接的路上,郡守撞上了一同出城的本地豪強們,以往郡守是不屑和這些人搭話的,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出身世家,這些人不過就是一些當地土財主,如何能與他相比。

但是現在他也顧不上自矜,連忙搭話道:“藍家主也是要出城迎接福佑公主嗎?”

藍家主手撫胡須,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正是,福佑公主特意傳話,讓本地有些聲望的家族都出城,我藍家雖在安州諸家族中不怎麼起眼,但好歹還有幾分薄名,自然是要一同前往。”

郡守並未察覺藍家主臉上意味深長的笑,額間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尷尬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很快到了城門外,遠遠見到聞時安的隊伍,郡守和本地豪強連忙下車,步行上前。

待到近前,郡守和諸家族齊齊行禮道:“見過殿下。”

聞時安神色溫和的抬手,讓諸人免禮。

郡守抬眼偷偷打量聞時安,見她態度平和,心頭頓時鬆了一口氣,以為聞時安並不知道他和山匪勾結的事情。

聞時安端坐於馬上,目光緩緩掃過麵前眾人,歎息道:“日前,孫將軍欲要為安州平定匪患,故而率人前來剿匪,隻可惜山匪狡猾,儘然早有埋伏,致使孫將軍一行損失慘重,不過幸好王副將英勇過人,帶人攻破山寨,救出被俘的將士。”

郡守聞言,額間的冷汗已經彙聚豆大的汗珠,他抬起衣袖擦拭額間的汗珠,佯裝震驚道:“怎會如此,山匪竟然如此狡猾,臣知曉孫將軍不了解周圍環境,還特意派了一名向導給孫將軍,竟然也沒能避免這場禍事。”

聞時安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瞥了郡守一眼,那眼神宛如實質,好似能看穿一切偽裝,直直地刺進郡守的心底。

郡守頓覺如芒在背,心跳陡然加快,冷汗直冒,身體也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