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瀾(1 / 1)

小頭目見狀繼續道:“殿下,您想想,若不是郡守與我們勾結,我們怎麼可能在這一帶盤踞多年,朝廷多次圍剿,都是郡守派人給我們提前通風報信。我們不過是郡守手中的棋子,幫他鏟除異己,而他則保我們平安。”

聞時安見小頭目翻來覆去說的都是郡守如何,卻並未提及當地豪強,於是問道:“難道懷城之中隻有郡守與你們有所勾結嗎?”

小頭目原本正滔滔不絕地數落著郡守的罪狀,聞言一怔,話語戛然而止,眼神中劃過一絲恐懼。

聞時安也不催促,食指輕敲椅背,一時間大廳中隻能聽見敲擊的篤篤聲,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心上。

小頭目垂著頭,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內心陷入劇烈的掙紮。

一方麵,當地豪強積年累積的威望,讓他即使已經到了絕路,也不敢冒犯分毫;另一方麵,一想到若是能拉幾個豪強權貴的老爺們給自己陪葬,他的心頭就湧起一陣難以抑製的興奮。

其他還活著的小頭目,自從他和向導爭論以來,就膽戰心驚地望著他們二人。

如今見到這個小頭目似乎想要不顧一切,將所有隱秘揭露出來,他們再也按捺不住,在小頭目回話之前,他們連忙跳出來爭先恐後回答。

“殿下,我們不過是一群不入流的山匪,那些大人們哪裡看得上我們?”

其他人也連忙附和道:“是啊,那些大人們哪裡看得上我們這些賤民!”

他們雖是山匪,但在安州之內也還有親人在,那些豪強勢力在當地勢力龐大如同參天巨樹,盤根錯節,手段毒辣,如果敢攀扯出他們,他們在安州的家人必定會遭受滅頂之災!

小頭目看著這些昔日與自己一同為非作歹的同夥,此刻卻如哈巴狗般爭先恐後地為豪強說話。

他忽然嘴角上揚,冷笑一聲,緊接著,他猛地提高聲音,大聲道:“那郡守才來此地不過三四年,可鷹嘴寨在這兒都盤踞十數年了!這麼多年來,我們能安然無恙,還不全是仰仗那些大人們的庇護!”

這話一出口,其他小頭目們頓時目眥欲裂,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他們惡狠狠地瞪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頭目,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而後,又轉身對著聞時安不停磕頭道:“殿下,您可不要聽這個人胡說,他已經瘋了,瘋子的話又怎麼能信呢?”

他們一邊磕頭,一邊聲嘶力竭地辯解,臉上滿是驚恐。

聞時安卻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話一般,隻是緊緊盯著那個說話的小頭目,緩緩道:“你可有證據?”

小頭目啞然,這些豪強不同於郡守,他們世代居於安州,這個山寨最初就是在他們的支持下秘密建立的,相當於他們手底下的一條狗。

他們行事縝密,怎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

聞時安見狀了然,看來小頭目是拿不出證據,這也在聞時安的預料之中,若是能如此輕易就掌握這些當地豪強的把柄,他們也不能在當地一直屹立不倒。

聞時安一揮手,讓守在大廳內的將士將所有人都拖下去。

接下來聞時安要麵對的就是山寨中諸人的處置問題和將士們的賞賜。

後者倒是不難,按照事先承諾賞賜即可。

前者倒是有些為難,山寨中的人也並不都是些窮凶極惡之人,也有些是在山下活不下來,所以隻能投靠山匪,求一口飯吃。

些人平日裡隻是在山寨裡乾些雜活,從未參與劫掠之事,若將他們與那些窮凶極惡的山匪一同誅殺,對他們而言未免太過冤枉。

王讚之雖在領兵打仗方麵堪稱一把好手,可處理這種錯綜複雜的事情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既然分辨不清哪些山匪真的罪大惡極,哪些又罪不至死,就讓被擄上山的人指認,同時山匪之間也可互相指認,戴罪立功。”

王讚之領命退下,那些被捆在外麵的山匪聽說讓被擄上山的受害者決定他們的生死,頓時炸開了鍋。

那些平日裡作惡多端的山匪都麵如考妣,他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此番怕是在劫難逃。

那些平日裡安安分分打雜的山匪,臉上露出喜意,覺得自己說不定能逃過一死。

還有些自認為隻是偶爾欺壓一下同夥、打罵一下俘虜的山匪,心中暗自盤算,覺得自己罪不至死。

尤其是聽到還可以舉報同夥,將功贖罪,一個個立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地大聲喊叫起來。

恨不得將同夥的底褲扒出來說一說。

而被舉報的同夥自然也不甘示弱,也開始講述起舉報者曾經做過的惡事。

後來爭鬥升級,雖然手腳都被捆住,但還是能在地上蠕動,一個個紅著眼拚命蠕動,用腦袋狠狠撞擊同夥的腦袋,有人的額頭被撞破,鮮血直流,卻渾然不顧,隻顧著打擊同夥,一時間場麵十分混亂。

而將士們隻是冷著一張臉看著,如今這些山匪被捆著,鬨不出什麼人命,便也不加以製止。

不多時,那些被關起來的受害者被帶了過來。

她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麵容憔悴,眼神中滿是驚恐,但是當她們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都愣住了。

隻見平日裡凶神惡煞的山匪現下滿臉塵土地在地上相互撞擊、撕咬,有的山匪耳朵都被咬下一隻,鮮血淋漓,場麵血腥而混亂。

看到那些受害者被帶上來,山匪們漸漸停下爭鬥,就像看到末日降臨,一個個臉色慘白。

那些被帶過來的受害者,一個個瑟縮地擠在一起,低著頭不敢說話。

她們在來之前就知道,此次是讓她們指證那些作惡多端的山匪,若是她們指認的情況屬實,那些山匪就會被處死。

但是一被帶到這裡,昔日被山匪折磨的陰影就籠罩住她們,莫說讓她們指認,就是讓她們看一眼山匪都不敢,隻有相互依偎才能有些許安全感。

有些山匪察覺到了那些受害者的瑟縮,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皆惡狠狠地盯著她們,那眼神如同冰冷的毒蛇,無聲地威脅著那些受害者。

王讚之見狀,頓時怒火中燒,他臉色一沉,從旁邊取來鞭子,手臂一揮,鞭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呼嘯著朝山匪們抽去,在山匪們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山匪們未曾料到王讚之會突然出手,一時間被抽打哀嚎連連,頻頻求饒,再沒有剛剛用眼神威脅人時的囂張。

有個彆受害者聽見鞭子聲,先是不由自主地身體緊繃,仿佛要迎接即將來到的痛苦,但是熟悉的鞭子抽打的痛苦並沒有降臨在他們身上。

隻聽見那些原本還在用眼神威脅她們的山匪的哀嚎求饒,她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

她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那些昔日壓在她們身上作威作福的山匪,一個個在地上哀嚎翻滾,眼中的神采越來越亮。

待山匪們的哀嚎聲漸漸減弱,,王讚之才放下手中的鞭子,他看向那些眼睛中終於有了些神采的受害者們,神色變得溫和起來。

“諸位莫怕,今日有我等在此,這些惡徒再也無法傷害到你們,諸位儘可以大膽指認。”

在王讚之的安撫下,受害者鼓起勇氣,目光在那些山匪身上逡巡。

她們的眼神中雖然仍殘留著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複仇的渴望。

每一次指認,她們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但眼神卻愈發堅定。

隨著受害者們的指認,那些被點到名的山匪頓時慌了神。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山匪,眼珠一轉,剛想開口反駁,試圖狡辯。

王讚之眼神一凜,手中的鞭子如閃電般再次揮出,“啪”的一聲,鞭子狠狠抽在那山匪的臉上。

那山匪慘叫一聲,臉上鮮血直流。

王讚之轉過身,再次看向那些受害者道:“諸位繼續,不必擔心。”

有了這個山匪的慘痛教訓在前,那些原本還心存僥幸、妄圖狡辯的山匪,頓時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鵪鶉,噤若寒蟬。

聞時安看著從大頭目床下暗格裡搜出來的證據,聽著外麵傳來的動靜,轉頭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阿圓,聲音輕柔道:“阿圓姑娘不出去嗎?外麵應該也有些欺壓過你的山匪?”

阿圓沉默地搖了搖頭,語氣平淡道:“沒有必要,我已經親手報過仇了。”

聞時安眼中露出笑意,溫和道:“那不知阿圓姑娘日後有什麼打算?”

阿圓聞言,思索良久後搖了搖頭,她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替趙姊姊報仇,如今她已經親手殺了劉黑,她也不知道自己日後該何去何從?

聞時安:“既然阿圓姑娘日後暫無打算,本宮身邊正好缺一護衛,不知阿圓姑娘可願意跟隨在本宮身邊?”

阿圓思索片刻後輕輕點點頭,她已經沒有地方好去,跟在聞時安身邊也自無不可。

聞時安眼中笑意更濃,問道:“那不知阿圓姑娘可有本名?”

阿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有些猶豫地道:“民女隨阿娘姓風,阿娘沒有給我起大名,後來遇到趙姊姊,趙姊姊給我取名叫青瀾。”

說到這裡,阿圓神色有些黯淡。

聞時安輕聲道:“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這個名字與阿圓姑娘很相稱。”

果然是她,風青瀾!